《我的系统有问题》十方陆离

42、我会的

　　张青并不信“命定”。
　　天下的东西，都要尽力了，才可说放弃。
　　便是“天赐命于我”，但“我命不从于天”。
　　命是什么，天又是什么，看不见摸不到，凭什么“认”它。
　　“师兄。”
　　张青看向青风，“不想走，便留下。”
　　“天资不好，便努力。”
　　“他人给的‘命’，天道给的‘命’，都不算什么。”
　　“命，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青风停顿了片刻，又灌下一大口酒水，入喉凉薄，唇齿却滚烫。
　　直到那杯酒水尽数见底，他才轻声道，“……我明早便走，你和师傅，不必送我。”
　　有些东西，断得越利落，便不会越不舍。
　　看来他不想聊这些，张青也不强求。
　　他看着火光映照之下的青年，良久之后，才答应道，“好的。”
　　“哎，闷墩可惜了……”
　　徐老头坐在一侧，摇头叹气，“他若天资再好上一些，就不会如此境界。”
　　“没有大机缘，他此生是金丹无望了……”
　　“不过回到凡世，也不失为一个上佳选择……”
　　张青忽而举起酒杯，笑道：“我祝师兄，从此往后，都是径情直遂、无所烦忧。”
　　“……承你吉言！”
　　青风笑了笑，举起杯子，和他一撞，酒液激荡。
　　“若往后修行有空，你与师傅可来邺城找我。”
　　“一定来，邺城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那时候，可要师兄尽地主之谊了……”
　　“……吃……吃什么？”
　　忽然有人咕哝一句。
　　靠在张青肩头的唐糖，晃晃悠悠地醒了过来，耳朵显然抓住“吃”这个字。
　　“……吃什么？”
　　她歪坐着身子，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半眯着，看向现下，眼睛亮了一瞬。
　　“青风……！”
　　映着火光对坐的青年，朝她笑了笑。
　　“……你回来了？”
　　青风笑着，“我回来了。”
　　“你拿个鸡拿很久啊……我都怀疑你半路摔了……”
　　“回来了好啊……”
　　“回来了……”
　　她来回咕哝几句，又摇起了头，颇有几分不满，“我都听到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明天要走！”
　　“要走……”
　　“就这么走了……”
　　唐糖絮絮叨叨的，反复念着这句话。
　　“师傅……”
　　青风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唐糖没理他，又胡乱比划起来。
　　“青风本来这么小的！一眨眼就长大了……”
　　“像浇水的蘑菇……砰的一声炸大！”
　　“以前很爱哭，现在都不说话，走了也不告诉我……”
　　唐糖说着，忽而转头，盯着青风，一字一顿道：“像个闷罐儿！你不憋吗？”
　　青风稍有一愣。
　　“师傅说得对。”
　　张青支起下巴，看她念念叨叨的样子，眼里盛着笑意。
　　见有支持者，她重重点着头，继续自言自语，“我说得对吧？”
　　“青风就是个闷罐……什么都不说！”
　　“其实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的……”
　　“啧，算了算了！”
　　“走便走罢……总归要走的……”
　　“以后当皇帝……可比修仙者快活多了……”
　　她摇完了头，又看着青风，“你不让我送，我还巴不得呢！明天早上睡懒觉，才不去送你！”
　　青风看着她，惯常点头，语气里有些笑意，“……好。”
　　“……以后，要有人欺负你，别心软，狠狠干他们！”
　　“嗯……要是干不过，你给我传信……我去干！”
　　唐糖似乎又嘱咐起后事。
　　“要凶一点，才不会有人欺负……”
　　“嗯……不对……”
　　“以后还不一定有我……”
　　“你可以找青青……”
　　“这可是男主……”
　　“喂！”
　　小白忍不住一声大叫，直接打断她。
　　声音之高，刺得唐糖下意识捂住耳朵。
　　“你喝醉了，别什么话都吐出来！”
　　唐糖的确是醉了，这时也没用内心对话，而是直接出口，“小白你好吵……”
　　“小白是谁？”
　　张青坐得近，自然听见了她的话。
　　唐糖侧头看他，眼里带着水光，认真解释道：“小白啊，小白是个垃圾系……”
　　“统”字还未出口。
　　小白果断切了她的感知。
　　“垃圾的是你！两杯酒就醉了，睡吧，多说多错……”
　　它叹了口气。
　　失去外界感知的唐糖，是歪头就向后仰倒。
　　好在张青眼疾手快，猿臂一展，一下子就圈住了腰身，将人揽在怀里。
　　他伸手探了唐糖的呼吸，频次正常，“怎么突然晕了？”
　　“她喝醉了。”
　　幼年时候，她也常常这样醉酒。
　　青风走过去，习惯性地伸手想去接人，却又陡然收回了手。
　　从此往后，他的习惯该改了。
　　“师傅酒量其实很一般，你送她回去休息吧。”青风垂下眼睫。
　　张青没注意他的动作，点了头，正打算将人抱起，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把人给我。”
　　话语声线清冷。
　　是白九微。
　　白九微从夜色里走来，通身冰雪，映着篝火橙红的颜色，他将要离宗，此去又不知多久，走之前，他专来第九峰，是想再嘱咐她一些事情。
　　却没想到，这家伙又喝得醉醺醺。
　　她不是戒酒了吗？
　　多年未喝了。
　　“师尊。”
　　青风给他施了一礼。
　　白九微略略点头。
　　而后再看向张青，直接道：“我送她回去。”
　　他伸出手，想要将人接过去。
　　而张青揽住唐糖腰身的手微微收紧。
　　他看着白九微，惯常挂在面上的笑消失无踪，沉沉的眼里压不住流出一丝杀意。
　　白九微也看着他，目光冷淡。
　　两人便这么对视着，有些沉默。
　　“哎哎哎！”
　　徐老头连忙在一边劝，“你干嘛？别冲动！”
　　“你现在可敌不过人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这点都忍不住，谈何未来……”
　　不知是被哪句话劝住。
　　他眼里的杀意瞬时消退，似乎不曾出现过。
　　张青脸上酒窝浅浅，带着笑，将怀里的小个子姑娘送了出去，“师尊可要小心些。”
　　白九微接过了人，怀里的小姑娘睡得沉沉，浑身透着酒气。
　　他看了张青一眼，声音清冷：“你方才对我有杀意。”
　　张青很是疑惑，“嗯？师尊说什么，什么杀意？”
　　白九微看着张青，他这个徒孙有一双纯黑的眼睛，此时照着火光，带着笑意，熠熠闪亮，一副爽朗纯善的模样。
　　但他不会感觉错，那股浓烈的杀意。
　　白九微怀抱着轻柔瘦小的姑娘，另起了话头，“糖儿体质敏感，对酒轻沾即醉，以后，少让她喝酒。”
　　“好的师尊。”
　　张青笑着答应。
　　白九微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抱着人转身离开。
　　张青瞧着人慢慢走远，眼里的温暖笑意一寸寸冷下去，面沉如水。
　　“哎，实力不够，忍着点忍着点……”
　　徐老头叨叨着劝，“你现在对上白九微，一点儿胜算都没有啊。”
　　“所以啊，赶紧变强……”
　　是。
　　他还是太弱了。
　　不够强。
　　张青微微攥紧了拳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身后的青风倏忽开口，走上前来与他并肩，看着远处的夜色如墨。
　　“师傅喜欢吃东西。”
　　“最喜欢九冠鸡。”
　　“其次便是甜果。”
　　“时常犯懒，可以常年不出门……”
　　“是个直脾气，不喜欢藏着掖着。”
　　“讨厌麻烦，爱好直来直去……”
　　青风慢慢说着，又停下来，看着身侧张青，轻声道，“师傅是很好的人。”
　　“我希望你……好好照顾她。”
　　张青沉默了片刻，最后郑重又认真地道，“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