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系统有问题》十方陆离

158、有缘无缘

　　“你所经历的痛苦和愤怒。”
　　“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唐糖一顿，才笑起来，“你在开什么玩笑。”
　　“不开玩笑。”
　　“我说的很认真。”
　　沈白忽然闪身到她身边，修长的手指一蜷，居然捏住了唐糖纤细的脖颈。
　　“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想要你的命，想要你死。”
　　唐糖：“……”
　　“哈哈，想不到吧？”
　　“我才是最幕后的人。”
　　沈白挑着眉，笑得灿烂。
　　铮然一声。
　　张青的长剑已然朝他出鞘，白九微也拔出剑来。
　　可是沈白抬手一点，虚空里泛起涟漪。
　　两人的动作陡然定住，不止是他们，包括更远处的人，都被沈白这一点定住。
　　像是时光凝滞，整个世界都停下来了。
　　没有停下来的，只有沈白和唐糖。
　　“你对我没有恶意。”
　　唐糖看着他，澄澈的眼瞳里，倒影出沈白的模样，“我不信你要杀我。”
　　沈白看着她，笑容越来越大，掐住她脖颈的手一松，却是指尖一挑，蜷住她披散在肩头的一缕长发，放在鼻尖嗅了嗅，“我喜欢你这句话。”
　　“看来，你还是不傻的。”
　　唐糖：“……”
　　“这里人太多，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一聊？”
　　沈白忽然攥紧她的手，却像一块冰凉的石头，唐糖并没有挣脱，点了头，“好。”
　　沈白笑眯眯的，身形一动，带着她消失在原地。
　　此时停滞的时光又流动起来，所有人都恢复正常。
　　张青和白九微刚一恢复行动就要追着唐糖的踪迹去寻，而枯木拦住他们，缓缓道，“别去。”
　　“沈白没有恶意，只是去了却因果。”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林重水此时跑到了上来，忙问，“枯木，那个沈白是什么？”
　　“他身上有一股洪荒的味道！”
　　“天机书？天机书可以化身为人？”
　　枯木双手合十，“天机，不可泄露。”
　　……
　　是晴夜。
　　晴夜之下，万盏灯火。
　　璀璨煌煌的花灯，在夜色里连成一片，犹如波光粼粼的灯海。
　　唐糖看到眼前的景象的时候，微微一愣。
　　她和沈白站在高楼的屋脊之上，头顶星野、脚下灯海，两相呼应，让人恍惚如梦。
　　“这只是我随便编造的幻境而已。”
　　沈白解释着，长袍一掀，随意至极地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下，待会儿还能看个烟花。”
　　唐糖坐下了，没说话，跟着他往下看去。
　　是喧闹的人群、闪烁的万千灯海。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忽然开口，“你不问我什么？”
　　“我该问什么？”唐糖看向他。
　　沈白举例，“比如说，问我是谁。”
　　“你是谁？”
　　沈白笑了笑，“你猜啊。”
　　唐糖：“……”
　　瞧着她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沈白很满意，笑起来眼睛都眯成月牙的样子，“我是谁，你大概一辈子都猜不出来。”
　　唐糖撇嘴，“你是狗屎。”
　　沈白一噎，忍不住咳起来，“你这么说，小心我下次让劫雷劈死你！”
　　唐糖收起了打趣的神色，问他，“所以……你到底是谁？”
　　沈白依旧在笑，“你猜啊。”
　　唐糖：“……你果然是狗屎！”
　　“我是天道。”
　　“天道，是世界的最高法则。”
　　“什么大苍第一仙，在我眼里，都是狗屎。”
　　唐糖愣了愣，最后问，“真的？”
　　“真的。”
　　“我是大苍界的天道，一个花了千万年，终于化成人的天道。”
　　沈白淡淡说这着，“我成人，其实只为了破开大苍的界壁。”
　　“界壁不破，灵气会消失。”
　　“而灵气消失，天道不存。”
　　“所以我想了点法子，化身为沈白，利用天知，让他把你牵引进大苍。”
　　“之后，才有一系列的事情。”
　　“所以你过去的痛苦、愤怒、不甘，其实归根结底，都是因我而生。”
　　唐糖：“哦。”
　　沈白顿了顿，有些失笑，“你‘哦’就完了？”
　　“嗯，不然呢？”唐糖看着他，“我要跳起来打你吗？你可是天道，我打不过的。”
　　“……没错，你打不过我的。”
　　沈白笑起来，声音低下去，“我其实失手了，天道本无感情……可是我夺舍那个小孩儿后，大约是受了原魂的影响，产生了七情。”
　　他的眼瞳里印着灯海，侧头看她，“喜怒哀乐怨憎会，七情这玩意儿，真是麻烦，导致我堂堂天道，最后喜欢上你这个蠢货。”
　　唐糖：“……那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是啊，我真是蠢得无可救药，按照我的安排，我本该坚持到底弄死你，然后破开界壁……”
　　“结果因为我半路喜欢你，又反悔了，想要救你，可最后累死累活搞这么多，你个蠢货还不喜欢我。”
　　沈白忿忿不平，说到这里停下来，眼珠子一转，看着她，笑得莫名，“其实，也可以算你喜欢我的。”
　　唐糖一愣。
　　“我夺舍的那具身体，是张青的上一世。”
　　“他上一世的原魂，被我融了许多。”
　　“这么一算，其实我和张青，也算同一人。”
　　“所以，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唐糖：“……”
　　见她不说话，沈白垂下眼睫，转头给她一指夜空，“瞧，放烟花了。”
　　砰地一声，有一朵烟花在夜空下绽放，光彩熠熠。
　　紧接着，有更多的烟火升空，在夜幕里次第盛开。
　　明灭的光影在他眼角眉梢流淌下来。
　　光影之下，他的身体居然也慢慢虚幻起来，唐糖一惊，“小白！你的身体……”
　　他转过头来，语气里隐约有些低落，“我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你怎么了？”
　　她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不是你担心的那样，我只是要走了，又不是死了，天道是不会死的。”
　　沈白笑容灿烂，“作为天道，总不能天天在下面乱跑。”
　　唐糖一顿，心里发紧，“那你是要挂在天上？”
　　被她的说法逗得一笑，沈白点头，“……嗯，差不多吧，挂在天上。”
　　“若是没有意识就还好，不过是日月更替、周而复始，但有了意识之后，上面可就太无聊了。”
　　“那你可以不上天的，”她说得很认真，“就待在下面好了。”
　　“好啊。”
　　“那我待在这里，和张青争一争你。”
　　“实在争不过，我干脆和他合体算了，反正早就融了一点魂，也算他中有我、我中有他。”
　　沈白笑起来，“怎么样？”
　　唐糖：“……”
　　沈白长长叹了口气，看向远处，烟花依旧在绽放，光影璀璨。
　　“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没了，我其实不甘心。”
　　他忽然开口，直接道，“我这次回去，会去炸界壁。”
　　唐糖一顿，猛地看向他。
　　沈白也看着她，眼里带着光，“你知道的，大苍的灵气快要消失了。”
　　“灵气消失了，大苍的修士要死，作为天道的我也要死。”
　　“本来我设计一切，是想让利用你去斩开界壁，最后救下我自己的。”
　　“可惜我舍不得你死，只能自己上场了。”
　　唐糖瞳孔一跳，“小白……”
　　他伸手过来，似乎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可他的那只手却直直穿过唐糖的眉眼，什么都抓不到。他已经开始虚化。
　　“小白！你怎么了？”
　　唐糖猛地一抓，却碰不到他分毫。
　　沈白笑了笑，“看来时间到了。”
　　“炸完界壁之后，我这个天道大约会化为虚无。”
　　“再凝的天道，不会再是我。”
　　“意思就是，我没了、我死了……你会为我伤心吗？你会舍不得我吗？”
　　“当然！”
　　唐糖直接道，语气里隐约有些发涩，“当然伤心，当然舍不得！”
　　“你……挂在天上就好了，炸什么界壁！”
　　她又往前抓了抓，可惜仍旧抓不住什么。
　　“挂在天上太无聊了。”
　　何况灵气消散，死的会是大苍的修士，她这个化神中期也逃脱不掉。
　　沈白笑着，虚化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当初要是天知拖个老头来大苍破壁，就没有后面这许多事了，为什么会拖你这个蠢货呢？”
　　唐糖：“……你才是蠢货。”
　　他叹了口气，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冰凉又轻柔，好似拂过的夜风，虚幻又抓不住，“废话不说了，记得待会儿抬头看。”
　　“……我送你一场大苍最好看的烟花。”
　　“小白！”
　　她想要环抱住他，却什么都碰不到。
　　只是清冷的夜色，冰凉的虚空。
　　沈白已经虚化消失。
　　唐糖抓不住他，什么都抓不住。
　　晴夜之下，灯海万千，她却只看见那一道亮眼的白从地上升起，一路向上，直到隐没到天穹深处。
　　过了片刻。
　　无声无息的，没有任何声音，整个天地却倏忽亮了起来。
　　夜色里的人群发出惊讶的叫喊。
　　“怎么了？”
　　“天怎么亮了？”
　　“你看那！那是什么？”
　　遥遥指向的天穹深处，忽然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那是铺满整个视野的光，瑰丽得惊心动魄，浅黄、银白、青蓝、暗紫，无数光彩次第绽放，又瞬息化为璀璨的光雨，从天顶簌簌坠落。
　　唐糖低声说着，眼瞳里映着流光，“烟花……果然是最好看的。”
　　她与沈白，有缘无缘？
　　若无缘，六道之间三千大世界，百万菩提众生，为何与我笑颜独展，唯独与汝相见？
　　若有缘，待到灯花百结之后，三尺之雪、一夜发白，至此无语，却只有灰烬，没有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