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系统有问题》十方陆离

150、斩得干净

　　沈白是谁？
　　在桑的记忆里，沈白是她最熟悉的人。
　　初识的时候，是荒山大雨。
　　瘦小狼狈的小孩儿被野兽追逐，是桑施以援手，救回了他，再教小孩儿一步步融入人群，那时的小孩儿凶狠十足，却会乖巧地叫姐姐。
　　桑带着他游历各地，几乎是一路相伴，最后因着要去一处禁地，而与他暂别，没想到禁地麻烦诸多，缠住她许久，等她出来已然是十年之后。
　　他们在沙海再遇，凶狠乖巧的小孩儿已成了笑吟吟的沈白，不会再叫她姐姐了。
　　沈白对桑抱有什么样的心思，其实桑是知道的。
　　只不过，她那时的所有心思都在楚北云身上，他只能是她乖巧的弟弟。
　　“来，叫我一声哥哥，我拉你起来。”
　　眼角带着黑痣的男人就那么蹲在唐糖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得有些得意。
　　他是唐糖上一世最熟悉的人，或许，也是她这一世最熟悉的人。
　　她看着他有些失神。
　　“喂，你傻了？”
　　见她长久失神，他又嘲了一句，掐了个法诀，一下子驱散了她身上束缚的魔气，“起来吧，总不能躺地上太舒服，不想起来了？”
　　他宽厚的手掌伸出，唐糖赶紧借力起身，一握之下，才发现他血肉栩栩，只是有些微微犯凉。
　　“你……”
　　他是小白吗？他为什么会变成系统？他以什么样的形态活到了现在……一个又一个疑问在心里冒出，她却不知该出口什么。
　　沈白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有很多疑问吧，但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
　　随后转身抬脚，踩在白九微的臂膀上，皱眉嫌恶，“这蠢货中了七情丝，得去佛宗祛除魔气，不然会死。”
　　唐糖也反应过来，赶紧蹲下去看人，白九微双眼紧闭，还有无数丝丝缕缕的黑气从身体里冒出，形容诡异。
　　“他怎么了？”
　　“没事，只被我封了魔气，昏过去罢了。”
　　沈白语气里忽然带了她熟悉的嘲讽语气，“怎么，你还挺关心他，不气他刚才想干什么？”
　　唐糖抿了抿唇，“……他是被魔气所控，才会做出这种事。”
　　“那是他心有不甘才能生出这种魔气，说到底，他心里的确有这样的念头，才会被七情丝放大。”他言语讽刺，眼中划过一丝狠戾。
　　唐糖并不责怪，摇了摇头，赶紧说，“你说佛宗能祛除魔气，我们快去佛宗吧。”
　　“去佛宗得等禁制消失，不然哪里都去不了。”他看了一眼四周漆黑的壁垒，以此处为圆心，辐射数十丈，禁制不去，离不开此地。
　　“禁制……”
　　“这玩意儿没人破坏，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会消失！”
　　唐糖皱着眉，开始急了起来，可白九微身上的魔气，等不了太久。
　　“别急，就要开了。”
　　沈白露出笑容，忽然凑近她身边，朝她倾过身子，视线停在唐糖被咬破的唇角上，“你这伤得治一治。”
　　唐糖一愣：“什么伤？”
　　“这个伤。”
　　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略有些肿的唇瓣，他带着狡黠的笑，低头轻吻她的侧脸。
　　就在此刻，轰然一声，一直被猛烈攻击的禁制，终于在这一刻破碎，化作雨幕里细碎的光点。
　　“师傅！”
　　张青急忙冲进来，脚步却当即顿住。
　　雨幕之下，有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人，在低头轻吻他的红裙姑娘。
　　一切不过片刻，唐糖的反应到底是迟了一步，她赶紧一把推开了人，擦着嘴角，然后发现禁制已消，而张青就在不远处。
　　当即心里一慌，“青青，这……不是……他是故意使坏的！”
　　沈白这样的行为，在过去也不罕见，惯常是拿来气楚北云的，这小子从小便这样。
　　张青已然快步过来，一下子拉进了唐糖的手，将她拉至自己身边，发红的眼睛却是盯着这个悠哉游哉的年轻男人，天罗剑直指对方，“你是谁！”
　　沈白此时舔了舔唇角，似乎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笑道，“你猜一猜？”
　　唐糖拉了张青的衣角，“那个……他是沈白，不是敌人……”
　　“沈白！沈白！他是沈白！”徐老头也大叫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几乎不敢置信。
　　“沈白！”迟来几步的玄淮也跑了进来，见到笑眯眯的男人，十分惊诧，似乎没料到会在此时此刻见到此人。
　　一时之间，在场三人，都叫出了“沈白”这个名字。
　　似乎他们都认得这个叫“沈白”的，只有他不识不清，张青皱起眉。
　　“你看，大家都认识我，只有你不认识我。”
　　沈白对于指着咽喉的剑尖并不在意，看着张青，笑眯眯的，语气里还带着轻佻，“我可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白。”
　　“是你师傅最亲近的人，比楚北云和白九微更近……比你还近。”
　　他说完这句，果真瞧见了张青面色更沉，于是嘴角越翘、显得心情越发愉悦。
　　唐糖一瞧不对，赶紧解释，“不是，他是桑的弟弟！”
　　“也是你的贴身人。”他眨了眨言，及时补充，说的却是系统小白一事。
　　唐糖：“……”
　　张青露出警惕又敌视的神色，“不管你是谁，离我师傅远一些！”
　　沈白笑容更大，偏头就和唐糖说，“你看他像不像一只护食的小狗？就怕你这根烂骨头被人抢了。”
　　一骂骂俩。
　　唐糖：“……”
　　“好了，禁制开了，宗主，我们快带白九微去佛宗！”她抓紧干正事。
　　“九微怎么了？”玄淮这才从看见沈白的惊诧里回神，赶紧去看一侧昏迷的白九微。
　　“他没什么大事，只是被封了魔气之后，陷入沉眠，”沈白淡淡说话，“要祛除魔气，去一趟佛宗吧，他们最擅长这个。”
　　玄淮当即点头，他也看出了魔气的肆虐。
　　可就在此刻，忽然传出一声剧烈的嘶鸣。
　　虚空之中，有一柄长剑袭来，咄地一声，钉在地上。
　　跟在长剑之后的，是个水绿色衣裙的姑娘，她眼底发红、眉目愤怒，大踏步跑来，拦住了玄淮。
　　“想走！你们杀了人就想走吗！”
　　玄淮一愣，随后猜出了她的身份，“你是灵山的弟子？”
　　“是！”
　　愤怒的目光盯死了玄淮搀扶的人身上，“白九微屠我灵山！他该死！”
　　她拔起那柄插在地上的长剑，将要刺来。
　　玄淮还没抬手阻止，就有一人冲出，将她拦在半路，“余小狸！你清醒一些！”
　　“思九？”玄淮没料到，还会看见他，陈思九是背着他们来的。
　　“宗主，余小狸……是事出有因，请不要伤她。”陈思九有些请求的意味。
　　余小狸自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举着的剑一顿，眼底红色更甚，“陈思九，你是剑宗的人？”
　　“……是。”
　　“你们剑宗……都不是好东西！”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那一柄剑就朝他直直刺来，直冲心脏。
　　砰！
　　长剑与长剑相撞，爆出火光。
　　挡住余小狸那一剑的，是一柄剔透冰蓝的细剑。
　　唐糖这时候插了一手，拦住了余小狸，她张了张嘴，却只能说，“……对不起。”
　　余小狸双眼通红，瞪着她，又瞪着这一圈人，咬牙发狠，“都是剑宗人……都是剑宗之人！”
　　“你们、你们都该死！”
　　她还要举剑，即便知道自己了无胜算，却仍旧不放弃。
　　唐糖没办法只能抬手一击，便击中了她的脖颈。
　　余小狸身子一僵，随后失去意识瘫软在地，陈思九接人接得很快，一下子将她抱住。
　　“斩草要除根。”
　　沈白此时凉凉地道，“不管什么原因，白九微到底屠了灵山一派，这是滔天大恨，这个女人会恨一辈子。”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唐糖一惊，赶紧说，“她不过是个筑基弟子。”
　　“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但这就是麻烦，而麻烦需要消除，”沈白凉凉道，“你太优柔寡断。”
　　转而又看向陈思九，似乎是提醒他，“这就是修行界的残酷。”
　　陈思九略有犹豫，转身便向着玄淮跪下，“求宗主放过余小狸。”
　　“我并没有斩尽杀绝之意……”玄淮用灵力搀扶起了他，皱着眉，“只不过，她定然是恨极了剑宗，也会连带恨你。”
　　“带她走呗，离开这残酷的修行界。”
　　沈白又开口，像是建议陈思九，“陈国太子，回陈国不好吗？”
　　他忽然伸出手，手中晃荡着小小的玉瓶，“忘忧水，喝了这个，什么前尘往事都记不得了。”
　　陈思九看着他手中的玉瓶，一时不动。
　　沈白继续笑，“忘忧忘忧，忘掉忧愁，你可以与她从头来过，不好吗？”
　　陈思九只犹豫了片刻，就上前拿过了那小小的瓶子。
　　这是最好的选择。
　　沈白很是满意，“你得到所求、她也安然无恙，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唐糖皱着眉，他们这就决定了余小狸往后的生活，可这并不是她的自愿，但除此之外，终日活在仇恨之中，也不是什么好事……
　　“何必想这么多。”
　　沈白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人都是自私的，你其实也是站在白九微这一边，从来没想过要他杀人偿命。”
　　唐糖一顿，张了张嘴，却无法开口，他说得其实不错。
　　他笑眯眯地踱步过来，往她身边一侧，低语道，“所以眼下这个抉择是最好的，对余小狸、陈思九、白九微都很好。”
　　“对你也好。”
　　“如此这般，才能帮你斩去一些因果债，陈思九和余小狸的缘分，可是起于你的附身，若不斩得干净些，后续只怕会有麻烦。”
　　唐糖一顿，还没开口，不远处走来的张青就手臂一收，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冷沉道，“我说了，离她远一些。”
　　沈白与她说话用了屏蔽之法，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他们两人之间的亲近和熟悉，让他非常不悦。
　　沈白无所谓地笑了，“好了，该走了，再拖下去，我的封印可封不住魔气了。”
　　他催着人。
　　玄淮点头，搀扶着白九微，御剑就走。
　　而唐糖看了看余小狸和陈思九，最后跟上离开。
　　或许忘掉一切前尘忧愁，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