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系统有问题》十方陆离

144、桃花落

　　“小桑，你记起来了？”
　　白九微这一句“小桑”，不知激起徐定修多少回忆。
　　桑主的记忆，真的被女娃娃记起了？那记起桑主记忆和情感的女娃娃……现在是唐糖，还是桑？
　　徐老头想到这里，心里一突，赶紧去看身侧的人。
　　张青的面色比他更差。
　　他暗叫糟糕，就像白九微之前说的，不论爱恨、在桑主心里，楚北云自然是占据极重的地位，而张青……又会处在什么位置？
　　此时，白九微已经快步上去，想要伸手扶住她。
　　可红裙姑娘避开了，她那双杏眼里依旧带着光，却是一字一顿道，“没错，我都记起来了。”
　　“但我不是桑，你也不是楚北云。”
　　那双伸出去的手骤然僵在半空。
　　唐糖揉着额头，脑袋还在隐隐发痛，没了小白的帮助，果然有些麻烦。
　　她忍着发痛的脑袋，看向白九微，继续缓缓说话，“师傅，你在我心里，是很好的师傅。”
　　“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想法了。”
　　“那些属于上一世的恩怨情仇，都是过去。”
　　“桑是过去，楚北云也是过去。”
　　“所以……”
　　白九微忽然打断她，语气略带了些急切，“剑宗峰！”
　　“你还记得剑宗峰吗？当时我被人设套诓骗，是你帮的我，还有落槐镇！我那时中了山魁的毒、失去五感，是你一点一点救的我，还有青雪谷的千年寒潭，是你我生死相依……”
　　他越说越快，那些被他原本排斥的记忆，都渐渐清晰记起，这一刻，他似乎真的变成楚北云，“还有沙海银宫！”
　　他环视四周，给她逐一指出，“银宫的构造和样式，都是我帮你选定的……”
　　“嗯，你说的都不错。”
　　她并不否认，那些庞杂的记忆里，确实都有这些事情的痕迹。
　　可她停顿了一下，依旧是那句话，“但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即便我有了上辈子的记忆，我也不是桑，我只是唐糖、是剑宗第九峰、你从流民群里带回来的唐糖。”
　　“同样的，你也只是白九微。”
　　她说得很平淡，“过去的那些事，与我、与你都没有关系。”
　　白九微张了张嘴，忽然说不出话来。
　　就算他告诉她，她不止是桑，更是任欢，又能如何，她分得太清楚，又太无情。
　　她谁也不是，只是唐糖……而唐糖，他抓不住。
　　“师傅，你今天应该给一些祝词才对。”
　　她轻轻笑了笑，又想起什么，“不说了，我瞧着青青脸色不大好，再拖下去，他或许会炸毛。”
　　红裙姑娘对他微微颔首，转身朝张青走去、走得毫不迟疑，一分留恋都也无。
　　白九微想拉住她，可连她衣角都抓不到。
　　“青青！”
　　她提着裙角小跑过去，一下子将人挽住手，“没错过吉时吧？”
　　张青看着她，还有些愣。
　　“青青？”
　　他一下子回过神来，抓住她的手，“你……是……师傅……”
　　“那是当然！不然谁叫你青青？”
　　她瞪了他一眼，随后又催着另一边还在发傻的徐定修，“徐老头，咱们继续啊！”
　　徐定修也是突然回神，看了一眼另一边的白九微，然后才连忙点头，“好、好好……”
　　白九微直直地站在远处，看着她言笑晏晏挽住了张青的手，而自己的手心只有空空落落。
　　桑和楚北云。
　　早已是零落的桃花、空闲的楼台、毁去的山盟、难托的锦书。
　　一切都已过去，而过去永不再来。
　　永不再来……
　　不论是桑还是任欢，都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过去，而现在的姑娘，心里从未有他。
　　他眼中抑制不住地开始翻涌起漆黑的颜色，越来越浓，浓到最后仿佛一汪深潭。
　　“师傅！”
　　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将他从黑暗里骤然惊醒。
　　他抬眼，红裙姑娘遥遥看着她，笑得灿烂，“师傅算是长者，依照习惯，要说些祝福的话，你要说吗？”
　　一百多年前的流民群里，那个小姑娘也是这样笑的。
　　翻涌的漆黑颜色被他一点一点压下去，眼中恢复清明，白九微动了动嘴唇，最后道，“祝你……幸福。”
　　砰地一声。
　　那隔绝内外的灵域轰然破碎，化作漫天光屑，像是落雪，纷纷扬扬飘洒下来。
　　“开了！”“灵域开了！”“谁赢了……？”“打了吗？”“飞升大战……”
　　嘈杂无比的声浪一重高过一重，一直关注事情发展的人群，此时终于能看清场上的情形。
　　然而眼前这一幕却并不如他们的意。
　　一身红裙的赤糖仙子笑眯眯地挽着魔尊的手、而一身雪色的九微尊上，远远站在一旁，从他冷淡的表情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这就……完了？
　　那些好事者不敢置信。
　　人群角落里的窈窕女子，也不敢置信。
　　呼地一声。
　　被她放置在衣袖之中的书页忽然燃烧起来。
　　她惊慌着去拿出，橙黄的火焰汹涌无比。
　　“哎，怎么着火了！”
　　“姑娘你干嘛啊？”
　　“快灭火啊！”
　　边上有人嫌恶又奇怪地看着她，这个窈窕身子的女子，纤白的手指都被大火烧出漆黑的颜色，可还是死死抓着那着火的纸页。
　　不到片刻，她手中只剩下了纸灰，一触即散。
　　“天机……天机又错了……”
　　她喃喃着低语，一下子抬头，视线穿过人群，去看场中的那位“主角”。
　　红裙的姑娘，正挽着白发男子，笑得眉眼弯弯。
　　怎么会……？明明应该按“天机”来进行的……
　　她忍不住皱起眉，却忽然撞进了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里。
　　是白九微！白九微发现她了！
　　她转头就走。
　　白九微只迟疑了片刻，抬步就朝她追去。
　　“哎九微尊上就这么走了……”
　　“怎么回事……？”
　　“不是说有一好戏看了……”
　　场中有人不满，他们原本都期待着看一场大戏，比如你争我夺、爱恨情仇、一波三折……可这结尾太过匆匆，让许多人遗憾。
　　嘈杂声里，唐糖的视线，追着白九微离去，不知在想什么。
　　她之前说得那么明白、分得那么清楚，这个时候却仍旧挡不住心里有块地方微微一跳，那是属于桑的记忆和情感……
　　只能说，可惜、可叹。
　　她眼睫微微一动，低垂下来。
　　“他走了。”
　　似乎觉察到她的情绪，张青握住她的手，抓得很紧。
　　唐糖抬眼，对他笑，“嗯，走得好，免得你不高兴。”
　　他紧紧握着那只纤细的手，声音还是有些低，“不，我很高兴……我高兴……你选了我。”
　　“不是选你，是一直都是你。”
　　她笑眯眯的，又催道，“吉时都过了，还不结亲？”
　　他也慢慢笑起来，脸颊边是浅浅的酒窝，“结！”
　　银宫的大宴没有停止，还传来更加喜悦热闹的声音。
　　追出去银宫的白九微脚步一顿，他听到了那些热闹，但最终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追去。
　　终于，在第十一处沙丘，他将窈窕女子拦了下来。
　　“九微尊上不去追赤糖仙子，却来追我，是何道理？”天光之下，窈窕女子微微一笑。
　　“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九微却是冷沉问她，此刻从方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他敏锐意识到了这个赤凰本体的不一般，隐隐似乎在针对唐糖做什么。
　　“你分,身化作赤凰，待在剑宗数十年是想做什么？”
　　“之前给予我魔主残魂，又告诉我任欢早已融入糖儿身体，又想做什么？”
　　窈窕女子依旧微微笑着，“我说了，我是见你与赤糖仙子爱恨纠缠，最后落得分离的下场，于心不忍，就想帮你一帮。”窈窕女子依旧笑着。
　　白九微并不相信，周身倾泻的威压如巨山倒悬，一下子将她死死禁锢在原地，“你可以不说，摄魂会告诉我一切。”
　　窈窕女子眼瞳微微一缩，他打算摄魂！
　　摄魂之术，震慑元灵、驱使言说，能让人有问必答。
　　但她显然不能说，这其中的关节若被他知道了，可就怀了老师的大事！
　　窈窕女子不再隐藏，灵力奔涌，竟是一下子将白九微的威压之力冲散了，随后迅猛倒退，想要奔逃。
　　“居然是飞升初期！”白九微眉头一皱，不再留手，出手便是“一剑开天”。
　　一剑劈斩，斩出百丈大风。
　　虚空里拉开一道波浪，带着磅礴又浩大的剑芒，压向逃遁的窈窕女子。
　　飞升中期的七分力，都化在这一剑里。
　　她背脊僵硬，感受到了天地倾塌似的磅礴剑气，可惜躲避不掉，只能硬生生接下这一剑。
　　可电光火石之间，忽然蹿出来的人影，替她挡住了。
　　怦然一声。
　　是血肉炸裂的声音。
　　挡剑的人，被剑气斩碎一条臂膀。
　　是白九微及时收了一手，也是窈窕女子最后拉了这人一把，才没让他当即送命。
　　“青翊……？”
　　白九微没想到拦他一剑的人会是这位剑宗的弟子。
　　数十年来，他与他见面也不过寥寥几回。
　　自从当年那场大乱之后，剑宗诸峰都重新划归合并，失去刑堂和赤凰的第三峰，早就没落下去，这位第三峰的首徒，也辗转各地历练修行，少有现身，只知他是一心在找“赤凰”的本体。
　　青翊此时衣衫崩裂、血肉翻卷，失去左臂的硕大断口正渗出无数鲜血。
　　窈窕女子面色雪白，她扶住青翊的身子，抬手便止血，随后想要远遁却被他死死拉住衣角，“师傅……”
　　“我不是你师傅！”她冷喝一声，却拉不开他抓着自己的手。
　　没有时间了，她皱眉抓起他转身就逃。
　　白九微终究迟了一步，不愿缠斗、拼了全力逃遁的飞升期，的确难追。
　　“赤凰……天机……”
　　“天机岛，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