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系统有问题》十方陆离

13、十五月圆

　　九冠鸡虽是好吃，可吃多了终究会撑。
　　唐糖来者不拒，吃了四只鸡，撑了个肚儿圆。
　　最后散场，还有些太饱。
　　小白是嘲笑她控制不住嘴。
　　不过也算是给之后的心痛养足了力气。
　　这会儿，夜更深。
　　似乎是深冬已去，接近春日了，即便是夜半，寒意也显得淡薄了一些。
　　那一轮圆月，光洁又圆满的，缀在天幕里。
　　将近子时，月光落满了山岗和树梢，一片深深浅浅的月色，在夜里飘洒着，最终汇成了海。
　　西苑房间内，点了灯。
　　白九微果然说到做到，坚持要给她护法。
　　唐糖虽然想拒绝，可没理由，便只能由着他了。
　　室内烧着烛火，暖黄色的一团光，照亮了大半个房间。
　　也在白九微面上投下一方淡淡的暖色，让他这张向来冷然的脸显得温和了一些。
　　“你不必熬着。”
　　修长的手指按在她肩并穴上，渡了些纯净的灵力进去。
　　感受着顺着筋脉蔓延的温热灵力，唐糖眉毛一挑。
　　白九微倒真舍得，这传给她的可是生机灵力。
　　生机灵力，以寿数为基，可滋养魂灵，催发生气。
　　“没熬，我好着呢。”
　　唐糖说话的语气轻松至极，可额头是渐渐滑落的汗。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年我早习惯了。”
　　她微微攥起了手，随着夜色的深入，蛰伏的食灵蛊渐渐活跃起来，她心上的绞痛已然开始慢慢发作。
　　“其实我这是老毛病了，没什么的，忍一忍就好。”
　　“别浪费师傅的生机灵力，这可是耗费寿数的……”
　　他手指微微一顿，眼中的淡然似乎变幻了一丝，“你不必忧心我，我已入化神期，寿数万载有余。”
　　唐糖忍不住哼了一声，却是气的。
　　谁忧心他啊，这是拐弯抹角让他赶紧走！
　　她还想让小白切断感知，昏睡一夜就好了，可现在白九微就在身边，怎么切？
　　这切断感知看上去就像断了生机，他别以为她是死了才好。
　　“你元婴后期了？”
　　他手指微微下移，顺着脊线按在她魂门穴上，汇入唐糖丹田的灵力越发浓厚，“我离开前，你还是金丹后期。”
　　“五年五境界，很不错。”
　　他似乎有点高兴，淡漠语气都轻快了些许。
　　“那是师傅你教得好……”
　　是系统给的外挂好。
　　唐糖咬着牙暗自吐槽，继续忍着疼。
　　“不必夸我，我对你的教导，不算多好。”
　　“是你的天资好。”
　　“或许，你比我更好。”
　　白九微唇角有些上扬的弧度，他是真的有些高兴。
　　自己弟子能青出于蓝，这种喜悦是真真切切的。
　　她天资如此卓越，想必不需三百年，就能晋升到化神期。
　　或许那时，可以一起飞升？
　　那他准备的渡劫法宝，该备上两份，诸如养魂暖玉……
　　思及此处，陡然如冰水兜头，他瞳孔微微一缩，动作顿时僵住。
　　竟连手中的灵力传输也断了一瞬。
　　“我……！”
　　灵力断却的那一刻，唐糖都想爆粗口了。
　　护法，护您妈妈的法！
　　白九微果然是想她死啊！
　　因为灵力截断，骤然剧烈起来的绞痛让她忍不住蜷起身子，抱住了心口。
　　就差满地打滚叫痛了。
　　“糖儿！”
　　白九微似是猛然回神，伸手去揽她，却被她极力避开了。
　　“没事……没事的……”
　　“没事……”
　　“你不用管我……”
　　你赶紧走吧！
　　她忍痛的阈值不高，现在疯狂想让小白给她切断感知了。
　　可一断感知，她外表来看便是生机断绝、死得透彻，白九微到时做出什么来，可就麻烦了！
　　比如当即就把她身体腾给他爱侣……
　　可她还没帮张青飞升呢！
　　这时候不能死！
　　“你这样，如何算没事？”
　　白九微皱着眉，想将人扶坐起来。
　　可唐糖已经痛得坐不直了。
　　她像只蜷缩起来的刺猬，抱着团横躺在床榻上。
　　冷汗淋漓，早已湿透后背。
　　而她整张脸此时苍白至极，几乎没了血色。
　　“竟然已是如此严重……”
　　他记得五年前，她的心痛之疾还不会有如此症状。
　　运着灵力，白九微单手抵住她后背，磅礴的生机灵力涌入她纤瘦的身子。
　　她仍旧是在抖，是那种疼到止不住的颤抖。
　　他皱着眉，只觉得这种颤抖让人心也颤了一丝。
　　很痛吧？
　　食灵蛊啃食的，是元灵，是魂魄。
　　是一个人的精魂。
　　这比任何身体上的疼痛都来的更加痛苦。
　　白九微闭了闭眼，加大了手中灵力的输出。
　　“……没事的……你别管我……”
　　“别管我……”
　　嘶哑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她呼吸越发短促。
　　他骤然睁眼，盯着她，眉头深锁。
　　“我说了，你不必忧心于我。”
　　“这点生机灵力，我一日可修得！”
　　看着她被汗湿透的苍白面颊，他心头有些压不住的烦躁。
　　而唐糖咬着唇，都快没有力气暗自骂他了。
　　谁忧心你啊？
　　谁忧心你啊！
　　她疯狂想说的，其实是“你赶紧给爷爬！”。
　　白九微走了，她才能让小白切了感知，才能真的免受痛苦，不然这心绞痛，她可真得一分一秒熬过去。
　　然而白九微是不会走的。
　　她便只能忍着。
　　时间过得很慢。
　　熬过某个忍受阈值之后，她终于获得了“两眼一黑”，晕厥过去了。
　　白九微传送的灵力，也没有再次断却。
　　子时一过，食灵蛊终于停歇。
　　他又多送了许久的灵力，才缓缓收手。
　　她已然无识无觉，昏过去了。
　　呼吸声渐渐平缓。
　　白九微不知在想什么，沉默地坐着。
　　坐了半刻，又抬眼看着她。
　　视线从眉骨划到下颌，再从下颌划回眉骨。
　　最后又是习惯性地伸手，拨开她颊边被打湿的凌乱长发，慢慢的，再一点一点擦去她额角的汗水。
　　“还有十五年……”
　　“……我不是个好师傅。”
　　“对不起……”

　　……

　　“你这具身躯，是千古难遇的‘天容之体’，用以复活他人最是合适。”
　　“糖儿，不是我无情。”
　　“任欢无法转世，我只能出此一策。”
　　“将你的身躯与她，你此世了却，还能再行轮回……”
　　眼见着那只修长的手朝她伸来，唐糖破口大骂。
　　“你说的好听，他妈还不是要我命！”
　　“狗曰的白九微！”
　　怒气一冲。
　　骤然睁眼。
　　入目的，是雪白的幔帐和雕花的床顶。
　　“……”
　　原来是一个梦。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嘶……果然熬过来和靠外挂过来不一样。”
　　唐糖长吐一口气，有些脱力地撑起身子，甩了甩手，臂膀还有些麻。
　　慢慢下了床，站起身，穿上鞋的那一刻，她才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物。
　　紧贴身线的大红衣裙，裙摆略长，对襟绣着银线云纹，触感顺滑、料子极好。
　　她愣了一愣，喃喃道：“我昨天穿的是白裙……吧？”
　　“对，你昨天穿的是白裙。”
　　小白忽而开口，证实了她的想法。
　　“那怎么……？”
　　“白九微帮你换的，”小白呲了呲牙，似乎不太高兴，“你昨夜发病，冷汗湿透，他该是怕你受寒，便给你换了衣物。”
　　唐糖停顿片刻，最后吁了口气，“行吧……我又不是没穿过比基尼浪海滩，别这么迂腐。”
　　“况且按着原著来，他痴情得很。”
　　“一心只想着任欢，从不对他人动心。”
　　“他看我，和看一条光溜溜的鱼没区别吧？”
　　“我也就当被狗看了。”
　　小白噗嗤一声，心情愉悦，“你这句话好，白九微不过一条狗！”
　　“呵呵，谁让他一心想我死？”
　　“而且，昨夜要不是他执意要留着护法，我能疼成这样？”
　　唐糖撇嘴，又提了提裙摆，“不过这裙子挺好看的，这料子……”
　　她拔了簪子，化作长剑，轻轻戳了戳裙摆。
　　“嘿，你看，戳不穿！”
　　“赤色流仙裙，高阶法衣，可抵洞玄巅峰全力一击，是我从南海遗迹里偶得的。”
　　白九微说着，径直进门，手里还提着一盒饭食。
　　“既是女式法衣，我用不着，便给你了。”
　　能抵洞玄巅峰的全力一击，这裙子价值不低。
　　唐糖眉梢一挑，摸了摸裙子，笑得倒是挺开心，“谢谢师傅。”
　　瞧着她的笑脸，他动作微微一滞，忽而解释道：“昨夜我只给你换了外衣，闭眼换的。”
　　“……没事！”
　　“我没在意这些。”
　　唐糖笑了笑，这事不提就不尬。
　　你当看鱼，我当被狗看不就完了？
　　白九微视线一垂，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推开食盒盖子，就闻见一股极醇厚的香气飘散出来。
　　“培元滋补的药膳。”
　　他顿了顿，语气淡漠，“赤凡送来的。”
　　“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唐糖也不讶异，显然已经习惯了，坐过去尝了一口，咂咂嘴，“味道不错。”
　　“五年前，我记得他不送这些。”
　　白九微忽然说道，看着她。
　　唐糖一顿，“好像……是从两年前开始送的，那时我这病更严重了些，他管着药堂，就常常会送药。”
　　“若我不是自作多情的话，他该对我有些喜欢……”
　　白九微顿了片刻，语气淡漠，“你如今百岁有余，若要寻道侣也可，但赤凡资质愚钝，与你或许不配。”
　　“资质不论，其实他人不错，但主要是我不喜欢。”
　　唐糖搅着瓷勺，看了他一眼，“我不想寻什么道侣，就这样待在师傅身边挺好的。”
　　放心吧，她不跑。
　　白九微这一副样子，不就是怕她这个“天容之躯”跑出了掌控，不好动手。
　　他稍稍一顿，“既是如此，该说清才好，免去他白费功夫。”
　　“嗯，找个机会说清……”
　　“师傅！”
　　忽而一声脆生生的软糯叫喊。
　　门口进来的小孩儿捧着一大盆红彤的小果子。
　　“青青？”
　　她连忙去接那一盆颇重的果子，里头尽是熟透的甜果。
　　小孩儿松了手，抬头看了她，眼瞳一亮，笑得明媚。
　　“师傅，你穿红裙真好看！”
　　唐糖笑了笑，“怎么来我这儿，送果子给我吃？”
　　他点着头，“对，送甜果给你吃，这是我去后山摘的。”
　　“师兄说你今天会心情不好，所以我想让师傅心情好一些。”
　　“吃好吃的，心情就会好了！”
　　“谢谢，我现在心情很好。”
　　唐糖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才发现他满头是水。
　　“你这是大清早去摘的？头发上都沾着水雾……”
　　“下次不必了，后山的路不好走，有不少暗陷，你尚未炼气，还是小心一些……”
　　“嗯，知道了师傅……”
　　两人正说着话，忽而，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
　　白九微面无表情地取了个甜果，浅浅尝了一口。
　　末了，语气冷淡至极：“果子未熟，酸。”
　　张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