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系统有问题》十方陆离

14、放个烟花

　　第一峰，半山处。
　　此时刚下了雨，水雾在山间腾起，飘飘荡荡，笼住了整片山野。
　　风铃叮当一声。
　　门扉被人推开。
　　潮冷的雨水裹挟而来。
　　进门的男人一身冷白，却是干净得很。
　　丝毫雨水不沾。
　　“你来了。”
　　茅草屋里，穿得朴素的中年汉子，正慢慢倒出一杯冷茶。
　　“冻顶秋罗。”
　　“味道清冷甘冽，你一直喜欢的味道。”
　　瓷杯被他放在桌上。
　　白九微随意坐下，浅啜一口，而后淡淡道：“我来汇报南海遗迹的事。”
　　“嘿嘿，你还是这么直接，一点都不会客套。”
　　“一般来说，我们五年未见了，此时不应该谈谈旧事，拉近一下感情？”
　　白九微看了他一眼，直接说：“没必要。”
　　“哈哈哈，你呀！”
　　玄淮摇着头，索性随着他，“那你这一趟南海之行，如何？”
　　“我在南海遇到镇魂宗的人。”
　　“他们似乎在搜寻什么东西。”
　　玄淮喝茶的动作一顿，慢慢放下杯子，“镇魂宗啊……”
　　“他们在找什么？”
　　“不清楚，”白九微继续道：“或许西域会有什么异动，需要防备。”
　　大苍一界，东西南北域，各有仙门，彼此关系纷繁复杂。
　　诸如东域最强，是他们天罗剑宗，而西域，混乱无序，但也有一些传承千年的宗派存在，镇魂宗便是一位，其门人隐世近千年，如今出来走动，只怕又有什么风浪要起。
　　玄淮慢慢点了头，继续问：“还有什么？”
　　白九微淡淡道：“搜寻到一些中阶的功法、灵石、法器，我已经上交藏器阁。”
　　“这些都是小东西，也不必样样都交于宗门。”
　　玄淮看着他，竟是劝他自私一些，“有时候，你也该顾着自己。”
　　“又或者说，多给小糖留点宝贝。”
　　玄淮朝他眨眼，感慨道，“毕竟是你……徒弟嘛。”
　　“你得向着她。”
　　白九微顿了顿，“我知道。”
　　琉璃护心镜和赤色流仙裙，乃是他南海之行所获的最好法器。
　　“那就好……我只怕你太过死板，认什么死理。”
　　玄淮看着他，目光深邃，似乎想要透过他看到什么。
　　最后慢慢吐出一口气，缓缓道：“那些理啊、规矩啊，都是死的，人才是活的。”
　　白九微略略皱着眉，最后说，“南海之行，就是这样，旁的没什么可说。”
　　“我走了。”
　　他起身离去。
　　玄淮愣了愣。
　　片刻之差，人已经走远，房门还替他掩上了。
　　玄淮有些失笑。
　　“这人……性子也还是一如当初啊。”
　　“希望，此世圆满罢……”
　　屋外是淅淅沥沥的落雨。
　　玄淮一人自斟自饮，摇头晃脑。
　　山风带雨，冷意寒彻。
　　白九微凭虚御风，竟是连剑都不需要了，便是踩着虚空而上。
　　一步数十米，往着第九峰行去。
　　本无需多久，便能抵达。
　　可他行至半途，被人拦下了。
　　拦住他的，是赤凰。
　　她身量高挑，一身白裙束身，显得窈窕多姿，更是乌发垂肩，眉目清丽，含着一股别样的柔媚风情。
　　“九微尊上。”
　　她施了一礼，声音婉转。
　　“有事？”
　　白九微淡淡看着她。
　　“不知，您还可记得我？”
　　白九微皱了眉，淡漠的视线上下扫了一番，“……谁？”
　　赤凰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连忙道，“您可能忘了！”
　　“六十四年前，巫山山脉，我那时被一只妖王追逐，是您救了我！”
　　那是一只狴犴，吞吐火焰、奔腾如风。
　　她那时修为不高，不过刚入金丹期，哪里敌得过妖王，只能逃命。
　　一路奔逃，她几乎命丧当场。
　　濒死之时，倏忽一道剑气扶摇直上，破云开天。
　　生生将那妖王横斩两段！
　　立于云端的那人，雪衣长剑，气势凌然。
　　那一剑的风情，她记了整整六十四年。
　　“是您救了我，所以……我想表达对您的感激……”
　　白九微抬手，制止她还想说的话，“不必了，顺手，无需什么感激。”
　　他话音刚落，便是身影如虹，一瞬消散。
　　赤凰反应过来时，白九微已在十数米之外，身姿一晃，便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她站在原地，死死攥住拳头。
　　……
　　“赤凰……该是叫这个名字。”
　　白九微行走间微微皱眉，他记起来了，却不是因为六十四年前的相救，而是偶然从唐糖的念叨里知道，这个女子，专长找她麻烦。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加快了步子。
　　山雨已经渐渐停了，草木水润葱绿，寒冬已过，春日该来了。
　　唐糖站在一角，悠悠闲闲地看着张青修炼。
　　“男主角，果然是男主角。”
　　靠着培元的食物慢慢滋补，外加每日不辍的体能锻炼。
　　才不过几日时间，张青已然顺利进入炼气期。
　　正式踏入仙途。
　　这速度，比她开了挂还快。
　　“他是天运之子，是这方世界天道的眷顾之人。”
　　小白顿了顿，继续道：“若不出意外，注定终成大道。”
　　唐糖摸了摸下巴，看了眼身子更加挺拔的小孩儿，他正专心于冥想，虚空中躁动的火元一点点汇聚于起来，围绕着他波浪起伏。
　　“所以，我的责任，就是防止他出意外。”
　　“助他飞升。”
　　“还有十五年……也快了。”
　　唐糖伸了个懒腰，“第一个任务，好像没什么难度？除了时间有些难熬。”
　　小白难得有些严肃，“你可别想得太轻松，后头的麻烦……很多。”
　　她刚想问有什么麻烦，就听见小孩儿欢呼一声。
　　“师傅，你看！”
　　张青兴冲冲地跑到她跟前，手掌一抬，小团的火焰在他手心跳动翩跹，十分灵动。
　　“它听我的话！”
　　火球像是活物，绕着他呼呼转了几圈，随后骤然向上飞去，砰地一声炸成细碎闪亮的火花。
　　他轻轻鼓了掌，有些欢跃，这个样子倒真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儿了。
　　他伸出手，接着下落飘洒的火星，眯起眼睛，“要是晚上，就像烟花了。”
　　“师傅，晚上我给你放烟花看？”
　　“好啊。”
　　唐糖也不拒绝，笑着答应他。
　　“师傅你别动。”
　　忽然一声清喝。
　　一条火焰变幻出飘带，绕上了她的肩膀，衬着她大红的流仙裙，明艳灼灼。
　　张青一顿，眼瞳清亮，笑道：“果然是穿红裙好看。”
　　唐糖手指一点，摇曳的火焰飘带骤然凝结，砰地一声，化作细碎的冰花消散。
　　“趁着这个，我给你说说灵根相克之道。”
　　“比如我的冰灵根，你的火灵根，属性上，是天然敌对的，可以互相克制。”
　　她手心浮起一枚六瓣冰花，在青灰的天光下，闪闪发亮。
　　“以后若有对敌时，要小心与你相克之人。”
　　“但说到底，不论灵根如何，自身修为才是根本。”
　　“强者自强。”
　　冰花在虚空里旋飞而上，又骤然破碎，化作细小的碎屑，簌簌落下。
　　张青伸出手，接住那一片细碎闪亮的冰屑。
　　“糖儿。”
　　又是一声让唐糖起鸡皮疙瘩的称呼。
　　她回头便见着白九微背着手走来。
　　“师傅。”唐糖微微点头。
　　张青也乖乖叫了一声，声音软糯，“师尊好！”
　　白九微的视线停在他身上片刻，最后颔首。
　　很快又看向唐糖，“我明日准备离宗。”
　　唐糖点头，巴不得他赶紧走。
　　近十几年来，白九微外出居多，他若留得久了，她还有所不适。
　　“师傅路上小心。”
　　唐糖嘴角一翘，笑得真心实意。
　　白九微收回视线，又淡淡解释道：“此趟我去往北地，那处极寒，或许能找到一些更适合治你心痛的灵药。”
　　是真的想治她的心痛，还是滋养她体内的食灵蛊？
　　唐糖依旧笑着，“麻烦师傅了。”
　　看了她一眼，白九微嗫嚅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道：“我并不觉得烦。”
　　你要觉得烦才是丧尽天良啊！
　　我这心痛不就是你搞出来的吗？
　　唐糖笑得越发甜了些，“师傅此去北地，要多小心。”
　　“灵药不论，安全第一。”
　　“……”
　　“我去烤鸡。”
　　白九微丢下一句，直接往珍禽园走去。
　　看着他走远，唐糖慢慢抱起了胳膊，轻轻嗤了一口气。
　　张青忽然伸手捏了她衣角，轻轻晃了晃，小声道，“师傅。”
　　“嗯？”
　　“我饿了。”他捂着肚子，说得有几分可怜。
　　“走，蹭你师尊的烤鸡去！”
　　……
　　“练剑百万，可得其意，练剑千万，可得其神。”
　　“剑道一途，并无捷径。”
　　“切不可备懒。”
　　“好。”
　　“流仙裙避水火刀剑，便常穿着。”
　　“嗯。”
　　“护心镜庇护元魂，记得戴好。”
　　“哦。”
　　白九微像是交待后事，一样一样拎出来给她细讲。
　　这倒是他远行前惯常的行为，唐糖很熟悉。
　　“刑堂，大长老是洞玄巅峰，你敌不过他，切莫招惹。”
　　唐糖忽而侧头看他，“那便等师傅回来，我再去招惹？”
　　白九微一顿：“……”
　　“哈哈，我胡说的。”
　　“师傅放心，我有自知之明。”
　　“刑堂的大长老，我可惹不起。”
　　唐糖看向他手里炙烤的那只九冠鸡，催促，“能吃了吗？”
　　白九微翻转了一番，递给她。
　　“多谢师傅。”
　　“来，青风、青青，一人一条腿！”
　　她转头便送到了俩小徒弟面前，一人分了一条鸡腿。
　　白九微：“……”
　　他往火堆里扔了条枯枝，溅起小团火星。
　　“青风。”
　　正在专心啃鸡腿的少年一怔。
　　“你灵力敦厚，擅守，若去藏器阁，可选御守类法器。”
　　少年忙点头，“谢谢师尊点拨！”
　　“青青……”
　　白九微视线停在那个瘦弱的小孩儿身上，只见他眨着长睫，看上去乖巧可爱。
　　“你是火灵根，擅攻，选剑器。”
　　“嗯，谢谢师尊！”
　　他感激似的一笑，脸颊边有个浅浅的酒窝。
　　“对了！”
　　小孩儿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去问她，“师傅，说好了要给你放烟花的。”
　　“放吧，”唐糖摆着手，“夜色正好，也正无聊，可以来点助兴节目。”
　　得了应允，小孩儿乐颠颠地跑到了空处。
　　手掌向上，一团火红的灵力瞬息凝结。
　　尖啸一声。
　　艳红的火光扶摇直上。
　　漆黑的夜幕里，慢慢绽出一朵小小的火花。
　　他皱了眉头，似乎有些不满，微微屏气。
　　一丝丝火红的灵力在夜色里渐渐显现，像是有了意识般，欢快愉悦地绕着他周身盘旋，灵动轻盈。
　　“他的火灵亲和力，很好。”
　　远远看着夜色里舞动的灵力光点，白九微下了判断。
　　“至纯火灵根，”唐糖解释道，“极好的天资。”
　　白九微略一点头，“你需认真教他，切莫浪费了。”
　　“那肯定……”
　　她绝对鞠躬尽瘁、尽心尽力，毕竟是男主角啊。
　　砰然一声炸响。
　　一束烟花已然冲天绽放。
　　火红的光点，铺满了天幕一角，闪亮到极致后，再兜天而落，仿佛无数坠落人间的星子，流星般闪耀。
　　“真漂亮啊……”
　　唐糖笑了笑，眼里映着流光。
　　“嘀——”
　　“任务：放烟花比赛取得胜利。”
　　“成功奖励步数2。”
　　唐糖表情一顿，马上站起来，“我也去放一个！”
　　白九微刚伸手，来不及拦住。
　　唐糖已经跑了过去。
　　“青青，我们来比比，谁放得大！”
　　“好啊！”
　　穹顶上，火红和冰蓝色的花火渐次绽放，流光溢彩、璀璨光辉，连浓黑的夜色都淡薄了许多。
　　青风也有些跃跃欲试，他沉稳地朝白九微点了点头，然后跑向了正热衷放烟花的师徒两人。
　　天幕里很快便多了一种黄色的花火。
　　拿灵力放烟花，何其浪费。
　　白九微皱着眉。
　　“师傅，过来放烟花啊！”
　　不远处的唐糖朝他招手。
　　他眉头舒展开，理了理衣袍，慢慢走了过去。
　　“师傅，来比谁放的烟花更大么？”
　　唐糖问他。
　　“可以。”
　　白九微一口应了，冷然道：“你们不如我。”
　　“嘿，我就不服了，我的烟花绝对比你大……”
　　明暗的流光映着她鲜活灵动的表情，白九微顿了顿，“你比不过我的。”
　　“来来来，放放放，看看谁更大！”
　　她似乎听到一声轻笑。
　　夜幕下，骤然绽开一片金色的花火。
　　是漫天流光，璀璨无边。
　　他修长的指尖，还停着一簇金色的灵力。
　　白九微侧头，去看他的徒弟，淡淡道：“看，我的比你的大。”
　　唐糖鼓着脸。“这显然不公平，你是化神，我才元婴，青青和青风才炼气！”
　　“嗯，所以我们要比其他的。”
　　她眼珠子一转，张口就说，“就比谁的颜色好看！”
　　“红色太俗。”
　　“黄色太俗。”
　　“金色太俗。”
　　“定然是蓝色最美！”
　　“嘀——”
　　“任务：放烟花比赛取得胜利，完成。”
　　“奖励步数：2。”
　　听着脑海里的电子音，唐糖笑着眯起了眼。
　　白九微视线转圜，没再开口，算随了她的意。
　　他慢慢背起手，仰面去看夜色里五彩的流光，明暗的光影投在他脸上，遮住了他隐约的笑意。
　　拿灵力放烟花，有时候也并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