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珠玉》乔雨今

15、物喜己悲

　　晚上，皇上过来看望，见福贵人痊愈，很是高兴。他告诉福贵人，怡贵人的案子有结果了。果然，是承乾宫那个小宫女早上喂了小阿哥一勺儿羊□□，中午见小阿哥忽然死了，害怕责罚。她素知嘉贵妃狠辣，若是知小阿哥死亡真相，必定重重责罚于她，她定是难逃一死。后来想到怡贵人今早来探望过，便把小阿哥之死嫁祸给了怡贵人。
　　玉涵见事情水落石出，怡萍无罪释放，心中释然。她和皇上又下了几盘棋。皇上的棋技还是稀松平常，只攻不守，开始还能和玉涵战得难分高下，后来便一蹶不振。
　　他又斜眼向玉涵望去，只见她面无表情，只是凝神观棋，以为她还没看出胜负，又有心让了几步。可玉涵还是表情沉稳，丝毫没有将要取胜的兴奋。一直下到最后一步，玉涵已胜，也只不过是抬头望了皇帝一眼，浅浅一笑。
　　皇上不解，又和她下了一盘，每次直到最后赢棋，玉涵才嫣然一笑。接连五晚，见玉涵在下棋过程中从未窃喜偷笑，皇上才知她这个“毛病”已改掉了，心下好生失望，但又好奇，便问：“玉涵，朕知你原来在赢棋之前，总会偷偷一笑，怎么现在不笑了？”
　　玉涵听后大惊，才忆自己以前这个不经意的坏毛病。皇上观察得真是敏锐，这个小动作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却让皇上发现了。玉涵惊异于他敏锐观察力，脸上不觉流露出来。皇上见她惊奇表情，笑着不语。
　　半晌，玉涵微微低头，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皇上听了她这回答好生失望，又不好逼她去笑，此事只得作罢。
　　玉涵经历了受宠，失宠，又得宠的过程，明白好景易来也易逝，知在这后宫之中，应该宠辱不惊，何必为眼前的得失或喜或悲。或许，这人生之理不觉已用到下棋之上；或许，她是仍在怪皇上先前冷落于她，所以和他下棋也没了兴致。

　　六阿哥弘瞻再过一月就要从蒙古回来。刘老太妃甚是欢心，一日，她带着舒兰去永寿宫给老佛爷请安，正巧皇上也过来拜见皇额娘。三人在凉阁吃茶。刘太妃道：“老佛爷，下个月弘瞻就要回来了，妹妹想向您求个恩典，让我搬出去和弘瞻同住。”
　　老佛爷笑道：“老六这孩子最孝顺，妹妹以后可要享福了。”太妃谢过老佛爷夸赞：“要说孝顺，天下谁又能比得过皇上？姐姐才是真正有福之人呢！”
　　老佛爷得意地点头，问：“妹妹打算何时离宫？”太妃道：“我打算月底就走，”又指着身边的舒兰道：“这个宫女跟着我久了，以后换了新人反而不惯。妹妹可否带她一起出去？”老佛爷微笑点头答应。
　　皇上侧目望着舒兰，先前在寿康宫，二人见过几面，那时皇帝就惊异于她颇有灵气的相貌。这次再看，只觉得她如冰雪般晶莹剔透，眼睛里闪着灵光，不禁喜欢，便问太妃：“这个小宫女有什么本事，能讨您的欢心？”
　　太妃赞道：“这孩子手甚是灵巧。我身体不好，不喜欢吃东西，她就给我做各色羹汤，这么长时间，竟没有重样儿的，呵呵！”
　　皇上神色深不可测，道：“六弟下个月才回来，您不如在宫中再住一月，等弘瞻回来，让他风风光光接您出宫。如何？”老佛爷听了笑着点头，赞皇上想得周到。刘太妃也只好答应。
　　皇上又指着舒兰道：“眼下正是盛暑，朕最近也老是吃不下东西，您不如把这巧手的小宫女借给朕两天，让她也给朕做些美味佳肴，如何？”
　　老太妃心中虽然不愿，但也不好推搪，只得点头应允。
　　于是，舒兰当天便被调到了养心殿当差。舒兰暗自思量：这皇帝身边御厨众多，怎么会把我调过去？难不成是看上我了？他城府很深，不同于弘瞻。我在他身边可要小心行事，一定要撑到弘瞻回来。千万不能像玉涵那样，一落深宫，就再也出不去了！
　　舒兰年轻貌美，姿色丝毫不逊于后宫佳丽，只是不懂得隐藏，这才惹祸上身。皇上欣赏舒兰美貌是真，但碍于弘瞻情面，没想留她做后宫佳丽。他近日觉福贵人对自己不冷不热，心中不悦，想：朕是若把这灵巧的小宫女每日带在身边，玉涵会是什么反应？她会吃醋吗？她以后会不会对朕好一点呢？

　　舒兰在养心殿当差尽心尽力，每日都为皇上奉上不同茶点。没过几日，皇上渐觉离不开她，下了早朝，回到养心殿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今天舒兰又做了什么点心啊？”
　　舒兰心灵手巧，做的点心更是后宫一绝，每次皇上都会大为赞扬“哎呀，如果朕的御厨之中有你这本事，那该多好啊！”“哎呀，如果朕的后妃之中有人能做出这样美味的糕点，那该多好呀！”
　　舒兰听得心中惴惴，但也只得低头称谢。日后，皇上每晚很少到六宫娘娘那里去，而是留在养心殿看书，由舒兰奉上夜宵羹汤。皇上见她送食过来，放下书本，抬头望她。只见在烛光辉映下，美人如花，令他一阵痴迷。
　　很快，皇宫中就有了皇帝宠幸身边宫女，不理六宫的传闻。皇后和嘉贵妃本来见福贵人得宠，心中怨恨，正在想着怎么算计她。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福贵人又复失宠，她们稍感得意，心知这后宫之中谁也做不了常胜将军。宫人都忙着打探舒兰背景，没人再理会那个曾令“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福贵人怎么样了。
　　皇上和舒兰之事也传到了福贵人耳中。她和舒兰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知她心灵手巧，饭菜做得美味，却对高嬷嬷不服气道：“舒兰的饭做得真有那么好么？我不信，我也要做，和她比一比！”高嬷嬷见主子有了“长进”，心中大喜，忙去准备材料，供主子练习。
　　一大早，玉涵便查阅食谱，又向延禧宫中的宫女嬷嬷请教，到了中午才勉强做出一个菜式，叫小顺子过来品尝。小顺子吃了一口，玉涵忙问：“怎样？”见他一脸失望，并不说话，玉涵心中就已经明白。
　　她并不气馁，下午又学做桂花莲子羹，做完又唤小顺子品尝，这次小顺子却是撅嘴摇头。在一旁的高嬷嬷急道：“哎，连小太监都不喜欢吃，皇上怎么会喜欢呢？您不能以已之短比人之长，咱们还是练跳舞吧！”
　　玉涵做事向来任性，别人说她不行，她偏要做好给别人看，这次也是如此。一连几日，玉涵在厨房忙碌，可苦了小顺子去尝她味如锯末儿的菜肴。

　　一日，蒙古捷报传来，清军击退入侵敌人，大获全胜。皇帝龙颜大悦，当晚大宴群臣，不醉不归。众人都喝得酩酊大醉才离开。徐福将皇上送回养心殿，命舒兰等人照料。
　　只见皇帝醉得厉害，却仍旧兴高采烈，手舞足蹈：“来，接着喝！”。舒兰和几名宫女上去给他换睡衣，可皇上突然一个转身，将舒兰搂在怀中，二人跌倒在床上。皇上醉醺醺道：“来，爱妃，咱们也喝。”说着伸手去扯舒兰衣衫。
　　舒兰大惊，忙用力挣脱。可皇上力大，又是趁着酒醉，舒兰又没有像玉涵那样练过武功，怎么挣脱得开，只得冲着床旁看呆了的宫女喊：“快救我，快拉我出去！”
　　这些宫女哪见过这种场景，一个个惊在一旁，她们又不敢阻拦皇上，见舒兰的衣衫已被皇上撕扯开，心里暗恨这等好事怎没发生在自己身上，默默走开了。后来之事，便可想而知了…….
　　皇上已经沉沉地睡去，舒兰则惊惶痛苦地躺在一旁，她与弘瞻的美好回忆恍若梦景。她就这么与弘瞻擦肩而过了么？她缓缓穿上衣服，默默回到自己屋里，低声啜泣。
　　她心里难受，整晚都没睡踏实，睡一阵，醒了，哭一阵，又慢慢睡去，又醒了，又哭一阵。往往复复，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次日清晨，她红着眼睛出来当差，却不见皇上。

　　蒙古大捷，皇上停朝三日，让文武百官各自庆祝去了。他睡到晌午才醒，洗簌完毕，出来便问：“舒兰的点心呢？”舒兰早上心情极差，又想皇上看样子要睡到下午了，跟本没做糕点。听见皇上询问，只得答道：“奴婢以为皇上要睡到下午，所以，”舒兰小声道，“还没有做。”
　　皇上因为蒙古大捷，兴高采烈，听了舒兰的话也没生气：“嗯，明天罚你做两份，哈哈！”说罢，便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了。
　　舒兰一个人愣在那儿，她本以为皇上会取笑她道：“现在爱妃还叫自己是奴婢么？”结果等来的却是这么一句。
　　又过了几日，舒兰发现皇上对她的态度与平日无异，难道是皇上那晚酒醉得厉害，根本不记得做过什么？
　　皇上不提给舒兰名分，养心殿的下人也不敢提此事。过了多日，舒兰才确定，皇上那晚醉得厉害，忘记临幸她这回事。因为此后，皇上再也没碰过她，也没做过什么亲密举动，更没说过什么亲昵话语。
　　舒兰暗自盘算：既然皇帝不知，我也可以大大否认，只要弘瞻回来，皇上就要放我了，到时候和弘瞻成亲，永远不和他提及此事。想到这儿，她如死灰般的心又燃起了星星之火，对美好生活又有了些许憧憬。
　　舒兰也装作无事般继续伺候皇上，转眼弘瞻就要回来了。但这几日，舒兰总觉得胸中阵阵恶心，这个月的经期已过了，可还没来月事，莫不是…….舒兰不敢再往下想，只颤抖着右手，细细按抚左手经脉，
　　舒兰之父曾任太医院左院判，她自小耳濡目染，和父亲学了好多医术。她很神经质地为自己号脉，顿时心凉了半截：果然有孕了！
　　舒兰心中苦叹：这本是后妃求之不得之事，如今却成了我的灾难。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弘瞻就要回来了，不如在他回来之前，我想办法把它打掉。舒兰暗下决心，一个行动在脑中慢慢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