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S》花羚

5、第三章 厌镇符

　　（一）初见赵万存

　　“啊——”徐千的忍耐力已到了极限，他大喊一声，回声在空旷的后山足足回荡了一分钟。

　　他回头想跑，却退无可退，身后的墓道还未关闭，那两个小鬼好像随时能跳出来，前面又被这个一身劲装的男人拦住。

　　他额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滴落，后背又一次湿透。

　　赵万存站在护栏边的一颗松树下，冷冷地看着他。

　　“徐千。”

　　听到这一声，徐千突然怔住了。然后，他就看见这个年轻的男人从松树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伸手搭住护栏的机关，将其往外用劲一拉，只听得几声闷响，墓碑慢慢归了原位，墓道的一切又被封死在里面。

　　“徐千。”他再叫了一声，在他面前站定，亮出了警察证。

　　月光照在警察证上，徐千定定地看着，鼻子一阵酸涩。他慢慢蹲下，抱着头哭了起来。

　　赵万存轻轻地呼了口气，蹲下身。

　　他理解他的心情，就在一旁默默地陪着他，直到他哭声渐止，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警官，”徐千抹了把泪，哽咽着说，“我想回家。”

　　赵万存点了点头。

　　“我是不是很怂？”

　　他扶他起来，一字一句地说：“你很了不起。”

　　徐千睁大了眼睛。

　　“一个人在这种环境下，在极度高压的情绪中，还能够强忍住不崩溃，耐下性子寻找回去的机会，你真的很了不起。”

　　徐千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掉下来，不一会儿就将胸前洇湿了一小片。

　　赵万存脱下登山包，拿出两根牛□□。

　　“你几天没吃东西了吧。”他整理着登山包，在徐千激动的注视下拿出两根狼眼手电，又拿出一件冲锋衣递给他。

　　“警官，你、你连这个都带来了？”徐千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指着他腰间的□□自动手枪。

　　赵万存疑惑地看着他，道：“刚才在墓里，就是它救你一命啊。”

　　徐千叹口气：“我不知道自己怎样出来的。”

　　赵万存摇摇头，将保温杯递给他：“别噎了。”

　　徐千愣住了，自己是在逃命，这位仁兄却像来登山。

　　赵万存似乎看出他的想法，瞪了他一眼，将保温杯装好。就是为了下龙潭探虎穴啊，他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背着包坐了半夜。

　　“我们是在书里吗？”他问。

　　“是的。”徐千拼命点头，“警官你看到我了？”

　　赵万存微微点头，打断他，问道：“是怎么回事？”

　　“这个村叫古格村……”

　　“我知道。”

　　“我遇见了一个黄大仙……”

　　“我在书里看到了。”

　　“啊？”徐千脑子炸了，他突然想起这个警官居然知道进墓机关，“警官你知道？你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是‘摄灵’！”

　　“摄灵？书上没写。”赵万存摇头。

　　徐千懵了。

　　赵万存怎么可能放过这个重大线索：“这样看来，有的情节出现在文里，有的，她可能刻意隐去了。告诉我吧，别耽误时间。”

　　于是，徐千把黄大仙说的“摄灵”一事几乎一字未动地重复了一遍。

　　赵万存皱起了眉。如果是这样，事情比他想像的要复杂许多。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铜盒上。

　　那是个小小的，刻着古朴花纹的铜盒，泛着长年埋在地下的铜绿光泽。

　　“能给我看看吗？”

　　徐千立刻递了过去，他对这个警官的好感度倍增，简直可以说是依赖了。

　　“这是个首饰盒。”他仔细打量了一圈，看着盒顶的凤形纹。

　　“宫里的东西？”他心下奇怪，没留意徐千越凑越近，差点两人碰了鼻尖。

　　徐千有些尴尬，缩回脖子。

　　“应该是个公主，刚才我在墓里，看到她的棺材刻着莲花纹，这是公主的葬制。”

　　一想起那个公主的样子，徐千就觉得后背嗖嗖地冒冷气。

　　他下意识地回头，又往赵万存身边靠了靠。

　　“哪个朝代的呢？”赵万存摸着盒子中央的锁孔处，对徐千伸手。

　　徐千呆呆地看着他，直到赵万存不耐烦地点点他的胸口，才反应过来，取下钥匙，递了给他。

　　赵万存握着温热的观音佩，问道：“本命啊？”

　　“嗯。”徐千点点头，眼光又落在铜盒上，只觉铜盒周围浮起一层白气，心里觉得不祥，拦住准备开锁的赵万存。

　　赵万存点头，拿起铜钥匙，朝着锁孔比了几下，对徐千说了一句——

　　“到后面去。”

　　徐千乖乖地退后一步，赵万存摆摆手，示意他躲到墓碑后。

　　“小心啊！”徐千朝赵万存喊了一声。

　　赵万存的心突跳了一下，忙深吸口气平静下来，确认徐千整个人都藏好了后，来到一棵松树旁。

　　他将铜盒放在护栏上，深吸一口气，将钥匙轻轻插了进去。

　　严丝合缝！钥匙转动，只听得“喀啦啦”几声，铜盒上缘开了一排小孔。

　　不好！赵万存立刻蹬向护栏，借劲贴着地闪到树后，同时向徐千大叫一声：“别出来！”

　　一排细如牛毛的绣花针从铜盒中激射而出，随之喷出一阵白雾。

　　绣花针没入树干，另有一些打在墓碑上，发出细微的“噌噌”声。

　　赵万存在心里暗数了十下，从松树后探出半个身子，观察了一会。待白雾散尽，他走出来。

　　“出来吧。”他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是一张丝帕，上面写着一些字。徐千伸手想拿，被赵万存制止了。他拿出手机，先拍了几张照片。

　　“现在无法动它，吹一阵风，都有可能化掉。”

　　正说着，徐千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丝帕在强大的气流冲击下，粉成了无数小块。

　　“呵——”赵万存扭头看着徐千。

　　徐千一脸抱歉，忽然瞥见盒内还有几张颜色发黑的纸纹丝未动，用手指了指。

　　赵万存轻轻捻起一角。

　　“是牛皮。”

　　他拿起一块，牛皮被裁成长方形，仿佛被什么液体浸泡过，散发着不像本色的黑亮。

　　徐千也拿起一块，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是血。”他看了看，“而且，是两种血。”

　　牛皮中央画着一些符印，漆黑一团，不仔细看几乎辨认不出。

　　“奇怪，这是厌镇符。”他一张张地拿出来，“厌伏尸杀伤之鬼，厌诸凶星辰之鬼，厌出办斩地尸之鬼……”

　　“什么意思？”

　　“这些符咒是用来镇鬼的，按说不应该出现在公主的墓中。”他伸出手来，“给我看看。”

　　“什么？”赵万存不解。

　　“你刚才不是拍了照片吗？”

　　＊＊
　　“原来真是位公主。”

　　徐千用手指放大影像，仔细地看着照片，说道。

　　“这是隋朝公主李静训的墓，她的外祖母是北周皇太后杨丽华，就是隋文帝杨坚和独孤皇后的女儿，杨广的姐姐。”

　　赵万存静静地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欣赏之色。

　　“李静训九岁死于宫中，杨丽华悲痛万分，厚礼葬之。但是，我记得这墓建国后已经被考古学者发掘出来了，在西安的梁家庄。现在我们是在古格村的后山，这里的风土不像秦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是在书里，是她根据历史捏造出来的，什么奇怪的事都不奇怪。”赵万存提醒道。

　　“对啊，那警官，我们怎么出去呢？”

　　“不知道。”赵万存摇摇头，“那个文雪星，我见过她，老辣得很，什么线索都没有。”

　　“那她煞费苦心把我们摄进来，总是有什么目的的。”徐千思索着，突然想起来天一直黑的事，便告诉了赵万存。

　　“你是说，一直是黑夜？中间只亮了一瞬，提醒你是第二天了？”赵万存想了想，“看来，咱们现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往哪儿写，我们就会落到哪里。这是一定要执行什么任务，而且这任务十分凶险。”

　　“那、我们又不是神仙，如果我们死了呢？”徐千发急地问。

　　赵万存想起了五年前陷进书里的人，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可能我们身上有某种特质，被她选中了来执行任务。如果不幸丧命，她会再选天赋异禀的人继续。”

　　徐千心情沉重，将那几张牛皮符咒反复看了几遍，道：“这些符咒距今千年，又拿血反复浸过，像是特地放在墓中镇压凶物的。如今带离古墓，这墓怕是已变凶穴了。”但想到那双手将铜盒塞给他，应该是盼着他带出来的。

　　“你懂这些？”赵万存看了他一眼。

　　徐千点头，道：“从小就感兴趣，启蒙书都是老爸的。”

　　赵万存看着他，道：“你老爸懂的挺多的。”

　　“我小时候，他教了我许多东西。那时只觉得好玩，人小记性强，就硬记下来了，没想过哪一天会真派用场。”

　　“看样子，这一路你要把压箱底的本事使出来了。”赵万存将背包整好，“走吧。”

　　＊＊
　　两人离开坟茔，向山下走去。

　　天空泛起鱼肚白，让人的心情松快了些。

　　“警官，前面有一片乱坟岗，我们要不要绕开？”

　　赵万存侧过头，看着徐千凝重的表情。

　　这片乱坟岗，在书中描写得环境极为可怖，当时他看到徐千独身一人穿过时，心里十分佩服他的胆色。

　　书里只提到乱坟岗葬着古格村族人驱逐出的那些死去的不肖子孙，并无其他有用线索。为免节外生枝，他自然同意找个顺畅点的路。

　　借着泛白的天光，徐千大致判断了下方位，指了指右边，轻轻地问道：“可以吗？”

　　赵万存点点头。

　　“好。”

　　他发现自己这么温柔地对人讲话，还是第二回，头一回是对他的初恋。

　　走了一会，一条隐秘的小路显现出来，两人颇为诧异。

　　“真的有路。”赵万存向前看了看，小路蜿蜒，前面雾气弥漫，不知通往何处。

　　“我去看看，你在这等我，小心点。”说完，他脱下背包，纵身向前，豹子一样窜了出去，眨眼的工夫便没入雾气中。

　　徐千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这个武力值极强的警官，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他望向他的背影消失处，心里盼望着他下一秒就出现，又深深后悔自己为何不与他同行，好有个照应。

　　下次说什么也要两个人在一起，他暗暗地想着。

　　＊＊
　　赵万存来到路的尽头，前方是一片小树林，树林中有一片沼泽。从泥潭的枯枝腐叶中探出来一双乌黑的手，拼尽全力向上伸着，像是要挣脱桎梏。

　　随着那双探出的手，泥潭开始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烂泥遍布的沼泽地居然像下饺子般，翻腾起来。

　　然后，赵万存就看见一个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从沼泽地中爬出，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