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冲时间到，我们一起来祷告》亚弥2023

5、周四的小世界5

　　“Fukk, Fukk。”
　　一个脖子老长老长的初中男生，摇摇晃晃地在走廊中，摇来摆去。他偶尔转过身，周四见到他的面目是模糊的，五官都像个漩涡似的卷着。谢春办公室的门开开关关，无风自动，一根绳子悬在空中，荡啊荡。
　　破大防了啊，她躲在楼梯间的墙壁，四根手指扣着旁边社保的手腕子，“我草，我草，这是个啥，猛鬼电影吗。”
　　作为老师，你咋能骂人呢。
　　“周老师，这是意识投射，扭曲空间里的事是假的，但我的手是真的。”社保费力地掰开她的手指，“你上啊，快，去找到谢春的意识化身。”
　　“不行不行我不行，”周四拉着他的手臂，“要不你去吧，一看就很有经验。故事不都讲给你听过了吗？你去你去你去。”
　　初见面，那个聪明稳重的女老师到哪里去了。
　　“周老师，”社保拉开自己的手臂，“你的意识会帮你斗的，扭曲空间里，只有你能破局，你破不了，三天之后就是个空心人。”
　　“空心不空心的，别人也不知道，你说是吧？”周四眼睛紧紧盯着穿着老校服的男生，心里直发毛，“能活着就行，三天后这里应该会关闭的，对吗？”
　　周四很会抓重点。
　　“周老师，周老师，你别怕啊。”社保看着扭曲空间的景，从灰暗的色调慢慢泛出了点深浅来，“你要是再退缩下去，三天不到意识就要被吞噬了。你睁大狗眼看看，她的意识变强了，出颜色了都。”
　　“哪能意思啦？”
　　“给你点颜色瞧瞧，”社保被瞪了一眼，咳了一声，“死鬼学生不会伤害你的，你勇敢上，找到谢春，搞死她。”
　　周四幽怨地看着他，所以，你就光会动嘴巴子，纯鼓励吗？
　　“扭曲空间里，主意识越少，扭曲的越少。我经过的怪事太多，一旦碰了这里的具象，比如这个男鬼学生，我的意识就会被卷入，我经历的怪事元素很多，出来一个，你就活不成了。”
　　蒋社保推了她一把，拿出裤子里的计时器，“第一天，对方意识最虚弱，拖的越久，空间越像真的。你的意识会被锁在这里，没有出口，唯一能和你沟通的只有谢春的意识。你会把她当成神，祈求她的对话。在现实生活中，会沦为她一条没脑子的狗。”
　　扭曲空间，像个茧房，虽然有空气，但空气是不流动的。
　　蒋社保鼻尖沁着汗，还想再劝。
　　周四已经冲出去了。
　　“和谐富强民主自由。小人退散，急急如律令，圣母玛利亚。”
　　蒋社保被踩了一角，差点翻了白眼。周四绕过鬼学生的时候，对方的身影闪了一下，像升级似的，身上的校服，如同回光返照，恢复了新鲜的颜色。那个大头，还疑似歪了一下，似乎在打量经过他身边的周四。
　　这鬼，有点问题。
　　蒋社保跟着周四身后，走入了副校长办公室，他抬头看了看半空中的绳索，叹息。办公室不算大，一个书桌，对面一个沙发，两边都是书橱，放着几百本书。书桌的背后是一扇大窗户，蒋社保走过去拉开了百叶窗，外面的景色阳光灿烂。
　　楼下的高中男生女生在上体育课，有的打羽毛球，有的跳绳。
　　正在桌上翻各种文件的周四，凑到他身边一起看。她一来，就好像画面定格了。刚才还青春活泼的，甚至有些熟悉的学生，都停下了动作，他们统统抬头看着周四，脸上泛起了一个笑容。周四倒抽一口气，她很熟悉这个神情。
　　每次她和岳江汇报工作，或全体教师大会被谢春抓住小错误的时候。对方脸上三分嗤笑，三分得意，四分嫉妒。
　　蒋社保放下了百叶窗，看不到周四，他们又开始正常活动。
　　“谢春的意识在扩大。我们刚进学校的时候，外面还都是正常的。现在，空间从这个走廊蔓延到了操场。等到她的意识能覆盖你日常生活的活动范围，你是找不到边界的。记得吗，你从小区跑出来的时候，刚开始行人还是正常的，马路发生了扭曲后，我带着你跑出了她的意识范围。”
　　“但她也不可能，覆盖整个城市吧？有这么强吗？”
　　整个上海诶。
　　“意识是很聪明的，如果你输了，她只要把你锁在这个办公室就行了。之前扩张，是因为你逃出了小区，她意识覆盖的范围。现在，是因为你的主意识在反抗。她需要迷惑你，如果能让你的意识退缩，分不清真实虚幻，沉浸在扭曲空间。三天时间一到，你就无力回天了。”
　　“为什么？”周四迷惑，“有恨到这个程度吗？让我死的程度？”
　　蒋社保低头看着周四，他的叹气好像包含了很多无奈。
　　“这不是她能控制的，意识服从于内心的欲望，不论好坏。”
　　“那她应该去侵犯岳江的意识啊，”周四无语，“她最大的欲望，应该是做岳太太，成为千航高中的校长夫人，要么是自己做校长，怎么搞我一个学科主任呢？”
　　“你真的很敏锐。”
　　蒋社保笑了，“小世界是主意识形成的一个泡泡，看上去很薄，但另外的主意识很难侵入。需要一根针在你泡泡上戳个洞才行。谢春选择你，是因为你的小世界里有洞。我能进来，也是因为你的小世界有洞。”
　　“那根针？”
　　我要把它扭断。
　　“出去在说，成因很复杂，我也在探索。”他环顾了下四周，翻开一本书，里面都有字，“这里应该是谢春印象最深的地方，很具象很细节。意识化身应该就在这里，没有化身这个锚点，她无法在你的小世界里和你斗。”
　　“如果她赢了，我的泡泡就没了？”
　　“是的。这个扭曲空间，是你和谢春的主意识一起搭建的，方便打架。当你输了，主意识没了，小世界自然也没了。只有这个扭曲空间，还残留着你部分的主意识。如果谢春的主意识消亡，比如人死了，空间也会消亡。那个时候，哪怕你肉身还在现实世界活着，你也死了。也就是空心人。”
　　“空心人。”周四喃喃着，原来是这个意思。
　　“你应该见过。”
　　“精神病？自闭症？忧郁症？”
　　蒋社保从裤子里摸出个薄荷糖，“不不不，这大部分是真有病，是大脑功能紊乱，机能缺失导致的。”他顿了顿，“大部分的空心人，藏的很深，甚至你都察觉不出来。可能是你对门，无怨无悔地照顾婆婆的媳妇儿，可能是日夜劳作，为了儿女经营小吃摊的平凡老夫妻。可能是兢兢业业读书的大学生，也可能是手术成功率很高的外科主任大夫。”
　　“什么背景的都有，但他们永远只会重复做同样的事，直到生命终结。不会改行，不会变通，有机会在眼前也绝不会抓住，除了空心以前的人，也不会和新的人有情感链接。行尸走肉，大世界的NPC。”
　　“那你呢？为什么没有了泡泡，还有主意识？”
　　蒋社保没说话。
　　半晌，他笑了笑，“我的故事，不重要。先找到谢春化身吧。你记住，是一切东西。找到后毁了就行，一般和她最近的欲望有关。”
　　周四环顾了下四周，手里捏着折叠小刀，“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把这里全部毁了不就行了？”，说这就要动手开始撕文件。
　　你真是个人才。
　　“周老师！”蒋社保一把握住她的手，“具象都是意识构造的，它是意识的一部分，很敏感。你想象一下，有人到你脑子里捣乱是什么感觉。这样会刺激到谢春的侵入意识，你不容易找到化身。”
　　“如果，我很快就砸光了呢？”
　　蒋社保无语，指着百叶窗，“那你能把楼下的学生一起弄死吗？”
　　两人正说着话，大头鬼男生晃到办公室门口，就不走了。他站在门口，漩涡卷的脸上，五官慢慢舒展开了，他盯着两个人，想要开口说话，身影闪了一下，又不动了，回到走廊继续来会走。
　　蒋社保皱起了眉头。
　　“这学生鬼，有点问题。”周四立刻牢牢地傍住他的手臂，蒋社保斜眼看她，“你干嘛，占我便宜啊。”
　　周四无语，我俩相差十岁多，你叫我声阿姨都不为过。
　　“周老师，你赶紧去找化身。时间长了，怕生事端。”他指着门外的鬼，“感觉他像是被困了很久的残留意识。如果有三股意识存在这个意识场，我如果又被迫卷入，空间会扭曲地很厉害。我也不一定能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