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一半》浮云了了

26、第二十六章、凤府接连传喜讯

　　暑气蒸腾催人醒，鹤倚风一大早就被热醒了，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看见屏风后头有人影闪动。
　　“凤却，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刚醒还是练完剑回来了？”刚睡醒的嗓音还是软绵绵的。
　　“刚醒，现在才寅时二刻，你可以再睡一会。”屏风后传来凤却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在这种大夏天里听着就很舒服。
　　“太热，睡不着了。”鹤倚风找了找昨晚上被自己踢到床尾的衣服，现在都被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了床头。
　　“用完早膳，我去给你去厨房要一碗冰沙。”凤却理了理衣襟，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你想吃什么味道的？”
　　听到冰沙，鹤倚风的眼睛就亮晶晶的了，以前他只听娘说过，一直很想试一试，“都可以。”
　　寅时三刻侍女们端着水盆和早膳鱼贯而入。
　　一番洗漱之后，身姿婀娜的季夏从兰秋端着的托盘里端出两碗晶莹剔透的桂圆莲子羹，甘甜清爽，碗壁还有濡湿的水汽，一摸冰冰凉凉的，顺着指尖冰到心头的舒爽。
　　季夏眼尖见着鹤倚风舒服地眯起了眼，忙出声说：“鹤小公子，夫人怕你觉得骊南闷热，昨儿特意吩咐厨房早上做碗冰的，去去暑气，这里面的碎冰还是奴婢们刚从冰库里取出来的。”
　　鹤倚风甜甜地说：“谢谢姐姐们。”
　　季夏被逗乐了，笑得花枝乱颤，涂了艳色豆蔻的指甲掩在两片红唇上，娇媚放浪，颇有两分妖妃影子。
　　调笑道：“小公子嘴真甜。人又俊，长大了可别祸害小姑娘啊。”后头一群小丫鬟们也传来几声轻笑。
　　“食不言。”凤却插了一句。
　　众人听了都乖乖噤声，这位新回来的小少爷，好看是好看，但脾气啊，也真的是冷的吓人，会不会委屈了这位可爱的鹤小公子。
　　“师父，我等会还有没有冰沙吃？”坐在凤却旁边的鹤倚风拉拉凤却的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询问。
　　凤却本来想着连着吃两次冰的，小孩子的身体大概会容易生病，但是看到他湿漉漉的小眼神，到嘴边的拒绝又转了个弯：“有，不过要多练几个时辰的心法。”
　　鹤倚风赶紧点头，眉眼弯弯，就怕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稍纵即逝，反正练功也不是什么很受苦的事。
　　接下来高高兴兴地享受了这份精心准备的早膳。
　　又乖乖在雪影云蔚的月余轩里打了两个时辰坐，成功获得了凤却奖励的一份冰沙，加了绿豆，做成了眉染青的样式，还浇了一勺乳糖汁，像茫茫五老雪山里稍矮的一座青白色山峰，有疏疏青草和皑皑白雪，一口下去冰酥的感觉震到舌尖发麻，之后丝丝乳糖醇厚的甘甜从冰层中破出，带出了绿豆的清新，压下了过度的腻味，只余满口清香。
　　鹤倚风打了个激灵，猫一样半眯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就差就地打个滚了。

　　晌午过了半刻，凤府里突然热闹起来了，问了门口的小厮才知道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还有四少爷巡查各处的店铺巡查完了回来了。
　　滚动的车轮在凤府的偏门口停下了，小厮掀开了马车的门帘，先走下来一个高大温和的身影，一看衣着气质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他伸手拉住一双小一些的柔荑露出来的半寸皓腕上凝着一层白脂玉的光芒，带着一个冰蓝色的翡翠镯子，指甲泛着柔和的粉色。
　　“阿若，小心些。”凤棠温声说道。
　　马车里走出来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清丽脱俗，“良生，才一个月没到，你太担心了。”食指点了点凤棠的眉心，笑得大方明朗。
　　推开了凤棠的手，自己下了马车。
　　“阿若。”凤棠言语间还是有些忧心，虽然秦不若才怀了不到一个月地身孕，但是还是需要好好静养的。
　　“大哥，你可太偏心了，都不接一下你家小弟吗。”里面又传来一道活力十足的声音，有点揶揄地意味。
　　没等凤棠回话，凤栩就自己跳下了车，风风火火的跑进了府里，边跑还边喊，“大哥你先带大嫂回房休息，我去找爹娘报平安了。”
　　“这孩子。”凤棠无声地笑了一下。
　　“良生，我们还是先去爹娘那请个安再回绿漪起涟。”秦不若摸了摸腹部，轻快地对着凤棠说。
　　“好，都听阿若的。”凤棠小心翼翼地牵起秦不若的手，还有十个月才能当上爹的人，现在就已经笑得傻傻的。
　　缀香两宜里凤栩伏在唐秀曼的膝头，跟母亲撒娇，“娘，孩儿出去两个月可想你们了。”
　　唐秀曼摸着他的头，眼睛里是满满的关心，“阿栩，辛苦了，累不累，待会让李妈妈给你做点好吃的补一补，你看看都瘦了。”
　　凤元怀站在书桌后面提笔练着书法，语气相比之下稍显严厉，“平乐，你都长大了，是该学学怎么管理家里的生意了，你看看你三哥，他十六岁就跟着阿棠出去跑生意了。”
　　“知道了，知道了。”凤栩随口答应，然后跳起来兴致满满地说：“对了，说起大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大嫂怀孕了，都快一个月了。”
　　“什么，哎哟，真的吗！”唐秀曼被这个好消息砸头，一时高兴地有些失态了，语无伦次地对凤元怀说：“元怀，我就要当奶奶了，你也要当爷爷了。”
　　凤元怀笔锋一顿，连说了三声“好。”
　　唐秀曼又恢复了端庄秀慧，捻着腕上的佛珠串，跟凤栩细细聊了聊秦不若怀孕的事，凤元怀下笔的速度也慢了些，支起半个耳朵听。
　　稍后，凤棠和秦不若走了进来。
　　秦不若福身，行礼：“爹娘好，儿媳来请安了。”
　　唐秀曼起身扶住了秦不若，眉宇间的喜意怎么也收不住：“不若，快起来，都怀孕了还这么多礼做什么。”
　　“娘，你知道了。”秦不若登时有些羞涩。
　　“阿栩说的。” 唐秀曼扶着秦不若慢慢进了里间，想和她说几句体己话，三个大男人被留在外间汇报此次出行巡查的详细情况。
　　唐秀曼拉着秦不若的手，嗔怪道：“怎么你还不想告诉为娘。”
　　秦不若一直很喜欢这位夫家的娘亲，快五十多岁的妇人了，还是这么温婉美丽，举手投足间尽是高贵优雅，最主要的是还像个十几岁少女一样的性子，完全看不出是五个孩子的母亲，真的是被宠得很好：“娘，怎么会呢，就是怕您太照顾我了，您看现在还没到一个月呢，您就不让我干着干那的，到了以后肚子大了真什么也不能干了，您还要我怎么样啊，您知道的我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再说了，良生少了个人帮他看账本可不得忙死。”
　　“我看你呀，闲不住是假，想着阿棠才是真的。”唐秀曼一句话就戳破了秦不若的小心思，她也很中意自家这位儿媳妇，相貌学识都是上等的，能干贴心，最最心满的一点就是她和凤棠琴瑟齐鸣，幸福美满。
　　秦不若和凤棠也算是青梅竹马年少相识，秦家也是当地一家有名的布帛商人，秦不若是家里的独女，从小就被当成继承家业的人，跟在父亲身边学习各种管理经营的知识，有一次凤棠跟着凤元怀去秦家商谈生意的时候认识了年幼的秦不若，自此一见钟情。
　　“这是什么？”看书的凤桑怀里突然被扔了一本书，放下手上那本拿起来一看，蓝皮的封面破损有些严重，字迹也有些难以辨认：“《金玉堂杂谈》，彭斋原稿？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
　　这本《金玉堂杂谈》听上去是本金银玉石图鉴，实际上是记录了云浮国前朝达官贵人乃至皇宫往事的一本奇书，彭斋也是身世显贵，著书颇多，涉猎各种领域，他曾在翰林院的书库中见过他亲手攥写的其他几本书，但是唯独这本当年流传甚广的《金玉堂杂谈》，因为涉及皇家机密无奈被集中销毁，市面上连手抄本都是一本难求，对他这种研究史学的人来说，有莫大的吸引力，看最后一页的镌章标识都同其他几本书上的一模一样，这还是本真迹。
　　“不是你之前信里提起的吗？我特意从书市上淘回来的。”凤梧屈起半条腿倚着亭柱，扇着那把风月无边的扇子，“凤小桑，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凤桑晃了晃书，笑得狡黠：“我记得我只提过一次，记得这么牢啊？”
　　“不想要就还回来。”凤梧背过脸去，伸手做出想把书讨要回来的手势。
　　“谁说的不要，不给。”凤桑把书塞进了衣袖里，又拿起了方才读的那本书，不经意地问：“凤梧，你说你怎么这么黏我啊。”暑气太热，把凤桑偏冷调的声线都融得有些懒洋洋的悠闲。
　　凤梧抵着扇骨，半回忆半梦呓：“有吗？习惯了，从小到大都跟你在一起，那时候大哥一有时间就去找大嫂，也就你能陪我玩了。”
　　突然想起什么好笑的东西，凤梧的嘴角勾起：“我还记得大哥及冠那年上门提亲，被大嫂她父亲提着扫把赶出来的狼狈模样。”
　　这么一提，凤桑也想起来了：“大哥也不想想，大嫂从小被培养要继承家业，秦伯父怎么会让别人轻易娶走她，之后大哥软磨硬泡了两年，伯父才勉强同意，不过条件是要和大嫂一起经营秦家的生意。一个人看两份账本真是辛苦啊。”
　　“哪有，大哥还有大嫂帮忙呢，他可开心了。”凤梧有气无力的说：“我才是一个人看两份账本，真正的凄惨。”
　　“两份？”风桑问。
　　凤梧没好气的抱怨说：“你的那份和我的那份。”
　　凤桑提议：“你娶个像大嫂那样的女人不就可以了吗？”
　　凤梧叹了一口气，“哪有那么好找的，再说了成亲如果只是为了分担工作，我招个伙计不是更干脆。”
　　凤桑重新把目光投回书本之上：“所以你不喜欢大嫂那样的女人吗？”
　　“也不是，我不知道会喜欢怎样的人。”凤梧来了兴趣一个翻身起来，坐在了凤桑的身边，扣下他的书面：“凤桑桑你呢？你会喜欢可以和你一起研究史书的女人吗？”
　　凤桑对上凤梧那双兴趣满满的眼睛，稍微思考了一下：“我啊，我喜欢有趣的，心意相通的。”
　　凤梧听见这个回答一下子就泄了力气，趴在石桌上：“也是，你这个无聊的书呆子找个有意思些的媳妇也挺好的。”
　　时间太过久远了，凤梧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回过神来自己就不自觉了凤桑身后的自己，却记不得为什么了，所以他出声问凤桑：“你说我怎么小时候就喜欢和你呆在一起呢？”
　　“为何吗？”凤桑的语气是难得迟疑，最后一书脊打在了凤梧的头上：“大概是因为你比较傻，需要我的聪明才智。”
　　另一只手虚握抵在唇前，轻笑一声，眼角是少见的温柔，云静风止，差点都一不小心沉醉其中了。
　　十几年前，有一个在私塾学业很好很受先生喜爱的小孩，总是被一群不服先生管教的坏小孩堵在回家的路上欺负，但碍于小孩的身份太厉害，他们做的也不敢太明显，顶多使几个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那个小孩不打算理会这些无聊的报复，但是家里另一个小四岁的弟弟不这么认为，坚持一直护送哥哥上下学，很小气的一个人把所有欺负过哥哥的坏小孩都揍了一顿，灰头土脸的跟哥哥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结果之后那些坏小孩一个接一个被私塾先生惩罚，罚抄，留堂，叫家长，抽戒尺，总之被整得很惨，最后弟弟成功和哥哥上同一年的私塾了。
　　“骗子。”凤梧抬手抓住了凤桑的手腕，顺着力道滑到桌下，还随意撒娇似的晃了两下。
　　看起来颇为享受。
　　尽管事情可能不是凤桑口中说的那样，可又怎么样呢，反正和他在一起呆着觉得舒服不就行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会在这种事情上绕那么多弯弯节节的也只有凤桑这个“麻烦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