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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三兄弟夜聚梧竹幽居 ...

  •   骊南夏夜的微风实在太过温软醉人,像一壶上好的梨花酿,口感绵厚,略微带甜,让人爱不释口,不免多贪几杯,后劲却足,烧得人脑袋晕晕,只想躺在竹席上做一场凉爽的美梦。
      鹤倚风一个在漠北呆惯的人还不习惯骊南夜间的闷热,修练完就早早躺在席子上,去梦里避暑了。脱剩个红艳艳的肚兜,白生生的手臂贪凉露在了锦被之外,小脚丫子也呆不住,想出来透个气,一条被子只有一个角遮住了半条小腿,其余三肢自由的伸展在了空气中,鼻尖还沁出几颗晶莹的汗珠。
      凤却无奈地替他掖了掖被子,好歹遮住了软绵绵的肚皮,让他不至于明天可能闹肚子。
      时辰已近戌时,刚才外头打更的刚报过一轮。
      凤却乘着月色推开了院门,不挑灯火,踩着一地银辉走向了梧竹幽居。庭院中的老梧桐倚着游廊上的檐瓦独自吟风赏月,丫鬟和小厮基本入睡了,蝉鸣聒噪,蛙声熙攘,更显一片万籁俱寂。
      凤梧挑着烛灯,披着外衫,坐在书房案前提笔批阅着一本本厚厚的账册,窗纸上映出了他坐姿笔挺的剪影,拳头抵在唇畔,打了个睡意浓沉的呵欠。
      凤却并未敲门,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里头也没多亮,是一阵昏黄,烛火摇曳,坐在桌前的凤梧也没太过惊讶。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晃着毛笔,漫不经心地说:“你来了啊。”
      “白天你多嘴了。”凤却冷着脸。
      凤梧挑了个眉,笑了,“事情同我猜的八九不离十?看来你家小徒弟跟我一样聪明。”
      “二哥说的?”凤却对凤梧这半流氓无赖的性子也是颇为头疼。
      “不,他只是让我留住你。”凤梧摇了摇笔,“是你在漠北把他带回来让我起了疑,而且我记得当年鹤景明,鹤翰林的女儿就嫁给了鬼域三都的城主祁深。正巧你的小徒弟也姓鹤,我合理推测了一下。再说,我们家小五可不会无缘无故就随便捡个小孩当徒弟。”
      这倒也在凤却的意料之中,以凤梧的智商和对他的了解,不至于猜不出来这些。
      “怎么之前你没跟他解释过?”凤梧倒奇了,他们家小五可不是会照顾别人心情的人,小家伙对他影响挺大的,好事,治治他这冷淡性子。
      “并未。”凤却答。
      凤梧把笔挂回了笔架,合上账本,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给自己倒了杯水,“我瞧着他也不像个无理取闹的人,你为何不直接告诉他,八岁够大了,你五岁的时候我就敢什么都告诉你了。”
      “他不一样。”凤却的声音放缓了一些,听起来有不易察觉的柔和。
      凤梧并不认可凤却的这种想法,剑眉皱隆,语气不善,“有什么不一样的,这种事情就应该早点说,不要拖到最后拖成一个症结,不然迟早你会被这件事害了的。”说到最后语气缓和了一些,“小五,他对我来说还是个外人,你才是我看着长大的亲弟弟,我不希望最后受伤的是你,明白吗。”
      凤却无奈叫了声,“三哥。”
      凤梧摆了摆手,重新挂上了一张笑脸,依旧是风流潇洒,“别担心,你三哥还是有点分寸的,不会让你家......”凤却冷冷了他一眼,他把后面小家伙咽了下去,“小徒弟太伤心的。”
      “希望如此。”凤却言语间带上了威胁的意味。
      “小五,你别不相信你家三哥啊。”凤梧的语气可怜巴巴的。
      外头照进来一团明黄,由远及近,连屋内都亮堂了几分,明瓦上显出一个束发长袍的轮廓,扣了三下门,一个文雅温润的声音说:“凤梧,开门。”
      凤梧听见僵了一下,疾步冲上前去,打开了房门,笑得特别明朗,抱住来人,亲切地说:“凤桑桑,你回来了啊。”
      凤桑一袭青衫,木簪绾发,书生模样,嘴角挂着一个温柔的微笑,一把推开扑上来的凤梧,将灯笼挂在了墙上,“今夜我睡在梧竹幽居,好好跟你抵足而谈一番。”
      凤梧揽住凤桑的肩头,高出的半个头像把凤桑圈在怀里一般,撒娇似的说:“凤小桑,我什么也没干,我在家很乖巧听话的。”
      凤桑脸上还挂着笑意,声音也还是很温和的说:“我要娶亲了?”
      凤梧一下子觉得脊背泛凉,头皮发麻,别看凤桑现在性格儒雅,一副脾气特别好的样子,但是从小到大凤梧没少被他整过,那张乖乖脸往爹娘面前一摆,说什么爹娘都信,凤梧只能讪讪的说:“啊,凤桑桑我都跟爹娘夸下海口了,所以你可千万不能成亲,不然我去哪给他们找个三少奶奶去。”
      “那你就祸水东引?”凤桑说的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需不需要我明天告诉爹娘你有想娶的心上人了,只是因为不好意思上门提亲才拿我做幌子的。”
      凤梧整个人半挂在凤桑身后,脑袋搁在他的肩头,不依不饶的试图劝服,“那可不行,反正你又不常在家,听不了几回,不像我要天天被催。还有你让我去打听涂水鹤家的陈年旧事,我大半夜去跟一群人喝酒,一大早回家批账本,快熬了一宿没合眼,去找小五的时候还被爹骂了一通,你都不安慰一下我。”
      凤桑对凤梧的话充耳不闻,对着凤却说:“小五,你过来,我有话要问。”
      因为凤梧要经常处理事务,常常大半夜还伏案阅卷,干脆将卧房和书房的一面墙打通了,方便休息,也省得多走两步。所以整间卧房格局很大,一扇木门做隔,大概分出了两间。
      凤却颔首,跟着凤桑进了里间休憩处,凤梧知道接下来要谈正事了,也直起身,收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嘴角噙着几分捉摸不透的笑意。
      三人各自落了座,凤桑和凤梧坐在了上首两个位子,凤却坐在了下首。
      凤桑把自己在翰林院旧书阁里查到的事情和自己的猜测都简短陈述了一番。
      “对了八成。”凤却口吻平淡,像于己无关似的。
      凤桑面上不动,心下已然是有了数,只问了一句:“小五,你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凤却对上了凤桑的双眼,墨玉通彻,没有半点迷茫,他说:“清楚。”
      “那我就不多言了。”凤桑端起桌上的红茶饮了一口,为了早日着家,他已连夜奔波多日,现下不免有些疲乏。
      凤梧在一旁静静听着凤桑的陈述,越往后听眉头皱的越紧,但尚可忍耐,最后听见凤桑对凤却的危险举动没有一丝阻拦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口吻还算平静,但不难听出里面压着火气“凤桑,你没什么可以说的,我有。凤却,这么做太危险了。”
      凤桑面色平静地抚着茶面上浮起的星点茶沫,像是没有察觉凤梧言语中的火药味,幽幽问道,“你意如何?”
      凤梧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但是他又不能真的对着凤桑生气,怎么说也是自己二哥,只能转过头闷闷的说:“我不管,反正不行。”
      凤桑轻笑了一声,手里的杯盖不自觉戳了戳水面,“凤梧,你是没长大吗?”
      凤梧不乐意了,收了轻浮的腔调,语气都是难得的正经,“凤桑,你只比我大四岁。再说,我只是担心自家弟弟,怎么就幼稚了。”
      茶盏搁回桌子的手法有些微粗暴,发出了丁零当啷的声响,凤桑几乎是看着凤梧长大的,别看凤梧平时吊儿郎当的,很好说话,但实际上他是兄弟五人中里责任感最强,最固执的一个了,“小五不是小孩了,你不能一直护着他,他现在可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了。”
      “那你也不能让我日后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凤梧的拳头攥紧,青筋毕现,稍稍有些被怒火冲昏了头,语气不免重了些,意带嘲讽:“凤桑你是不是在京城的享乐窝里呆太久,江湖里的血雨腥风在你看来不过是案头宣纸上两行墨字。”
      不过也只有对着凤桑,凤梧才能这么轻易被情绪掌控,直言不讳,毕竟从小到大一起过了近十六年,互相什么脾气秉性不知道,不过对着他人凤梧还是那个翩翩风流君子,精明冷静的很。
      凤桑食指指节扣桌,“我自认不解江湖,但凤却不是我弟弟吗?”
      凤却虽然不懂人情世故,但还是能听出来,再不阻止凤桑和凤梧,他们两人快要吵起来了,主动出声,安抚凤梧,“三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行吧行吧。”既然自家小五都亲自开口了,再说下去就显得自己矫情了,暂时妥协了,不过日后对小五的情况得多加注意,临了又补了一句,“别告诉爹娘了,他们年事已高,受不了这么大刺激。”
      凤桑问了一句,“告诉大哥和四弟吗?”他自己是无所谓说不说的,只不过凤梧就不一定这么想了。
      “不了吧。”凤梧摆摆手,说:“大哥和大嫂两人过的挺好,最近都打算要个孩子了,别让他们瞎操这个心了,四弟性格天真烂漫,不适合考虑这些弯弯绕绕的事。”
      凤桑按了按太阳穴,近日精力耗损颇多,眉间是掩不住的疲倦,说:“今天就到这了,夜深了,小五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二哥三哥,你们也早些歇下吧。”凤却辞别两位兄长,提起挂在树梢的圆月,循着皎皎银白,回了雪影云蔚。

      凤梧关了房门,回身发现凤桑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不禁温和了眉目,的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凤桑桑,辛苦了。”
      可惜和周公手谈正酣的凤某人没有听见。
      轻手轻脚地把他抱到了床上,脱外衣和鞋袜的时候,还差点吵醒凤桑。
      最后一支蜡烛熄灭了,怕蒙蒙亮光叫醒某个睡熟的人。
      只好委屈自己睡在书案上了,凤梧心想。

      雪影云蔚中睡到一半的鹤倚风突然感觉到一团熟悉的香味接近,胡乱扒拉了两下摸到柔软光滑的布料,拉不过来,自己就下意识地滚了过去。
      凤却看着怀里的鹤倚风,嘴角勾起的笑容比月光尚且温柔几分。
      小家伙,不会让你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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