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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六出室内美人轻愁 ...

  •   过了听雨见山,穿花度柳,抚山依泉,闻过茶室清气,园圃花香,再走过一段盘旋曲折的小路,度过一座朱红色弯桥,便是雪影云蔚了。
      入眼是水磨色的砖墙,青瓦花堵,飞檐高啄,院门紧闭,一直跟在身后的仲冬走上前,取下腰间挂着的钥匙。
      仲冬福身对凤却说:“小少爷,老爷知道您没有带钥匙,特意让奴婢仲冬跟着。雪影云蔚前几天就打扫好了,就等您回来了,老爷还吩咐过您喜欢安静,所以我和孟冬姐姐放下钥匙和东西就走。待会有两个小厮守在院门口,您要是有事就叫他们。”
      仲冬和孟冬身量相仿,看着背影能让人错认为是一对姐妹,但是单看面相,两人并不相像,仲冬灵动跳脱,孟冬沉稳些,见之可亲。
      “知道了。”凤却显然对父亲凤元怀的安排很满意,甚至都愿意多说几个字。
      雪影云蔚的院门被仲冬推开,正中是石板平道,两旁的草地修剪得整整齐齐,上面还竖着一块青苔石,朱字篆刻着此居名讳“雪影云蔚”,上垂几缕异花奇草,艳雅互生,卓然有趣。
      两边是两道抄手游廊,黛瓦斜倾,遮去酷暑炎炎,顺着游廊过一门,方是正院,五间清厦,四面出廊,纱窗素壁,更是清雅,一旁池塘边又另设一四通小轩,于此间煮茗操琴想必是再风雅不过了,焚香袅袅倒成了多余之事,清风碧草,翠竹竿竿,花鸟鱼虫鸣鸣,方才是绝配。
      听风抚琴,品茗观游,自在如意。
      凤却突然说了句:“雪影云蔚赏景最佳的时节是冬季。”
      鹤倚风摸不着头脑,凤却什么意思。
      正中一屋便是主厅“六出”,右旁卧房,左旁书房,侧院则是要再往里经一小门。
      孟冬将雕花木盒放在卧房的桌子上便自觉告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凤却和鹤倚风,鹤倚风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累瘫在了桌子上,一直在别人面前装乖可费力气了,打开盒子,取了块梅花糕,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凤却,你家好大,人好多,路也弯弯绕绕的,我家就小多了,也没这么多规矩。”
      “那我们早点回此间山。”凤却看着趴在红木圆桌上的鹤倚风说,后半句话的声音轻了一些,“那里也很小,没什么规矩。”
      “不用不用,也没什么,大了也挺好玩的。”鹤倚风立马直起身,对着凤却连连摆手,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打扰到凤却一家团聚,“再说你不是很久没回来了吗,凤爷爷、凤奶奶一定希望你多呆几日,还有你哥哥们不是说要回来和你一起喝酒嘛。”
      凤却迟疑了一下,问鹤倚风:“你,喜欢凤家吗?”
      “还可以吧,不讨厌,挺有意思的地方。”鹤倚风直率的回答了。
      凤却揉了揉鹤倚风的头,“那就多呆几天。”
      鹤倚风莫名觉得,凤却这个举动很孩子气,像是没什么安全感的小孩怕自己的东西被抢走,非要摸一下确保还在一样,他不由得想问,“凤却,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凤却报出了一个让鹤倚风颇为惊讶的年龄,他以为练武练到凤却这种境界的至少得是二十多岁,本以为凤却只是长得比较年轻,没想到他才比自己大十岁,甚至还未及弱冠之年。
      “你练武多久了?”鹤倚风继续追问。
      “十三年整。”鹤倚风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武学奇才是什么概念。
      当今江湖之中将武学分成四层境界,一般人五年习武才算是刚入门,把本门武功招式粗粗学了个大概,十年入形境,十五年入势境,二十年堪堪入意境,也就是个二流高手里的末尾,毕竟每层武功境界里也分三六九等,想入心境除非遭奇遇,否则基本是不可能的。
      有点天赋的人快一点,十五年入意境,可以够得上一流高手了,入心境那就全凭运气,不过比起一般人还是多点希望的。像他爹那样的顶级高手基本是十年就入了意境,再磨练上几年,离入心境只差一个契机,他爹花了五年,时机到了,自然也就悟到自己所行之道的心境如何了。
      不过像凤却这种习武十三年就入心境的少之又少,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先前一路奔波他休憩甚少也未见疲态,还有福喜客栈杀刺客的那一剑,那刺客看上去就身法不凡,动作老练诡谲,可他死的依旧不明不白,连鹤倚风都没看清凤却是如何出手的,快得像一匹白虹,眨眼间刺客就死了,连反击的时间都没有。
      想必他在江湖所有入心境之人中的武功的排名也不会低,他这个师父还真的是强的离谱,怪不得钱旺说他是“少年剑仙”,凤却确实担得起。
      “凤却,你什么时候入心境的。”鹤倚风迫切的想知道凤却到底有多强大。
      “大约前年。”此间山上的岁月太平静美好,时间的流逝几乎在那里暂停了,人呆久了,凤却对时间的概念也有些模糊了。
      鹤倚风的眼底亮晶晶的,是纯粹的崇拜,明明白白的写着“你好厉害啊。”
      凤却心底不知哪处生出些许愉悦,不受控制,但凤却并不是很讨厌这种失控的状态,反而有些享受?
      “剑神纪滦传下的《濡水剑法》非天资过人者不可学。”凤却平淡地说。
      言外之意是凤却的境界精进如此之快,不仅是天赋缘由,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濡水剑法》,长广城古树下演示的一曲剑舞当真是玄妙非凡,一招一式都暗藏深意,大道至简,造化万千。
      “那我会不会拖此间山历代剑神传人的后腿啊。”毕竟自己只是因为友人临死所托才能被凤却收为小徒,鹤倚风突然有些自卑了。
      “寻常人修习《濡水剑法》,其一毫无进近,其二天资不足,爆体而亡。”凤却不明白自己又说错什么了,因为鹤倚风看上去不太开心,他只能尽力解释,语速都不自觉加快。
      鹤倚风听出来了,凤却是在拐着弯的告诉他,不仅是因为友人托付才收他为徒的,他本身的天赋也很好,着实是别扭的关心。
      “凤却,我已经学了《重华诀》了,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剑术。”自鬼域三都出事,一路走来鹤倚风深切的自己的弱小,和整个江湖武林相比,他太过渺小无力,在一系列的事情变故之中,他始终处于一个被保护者的地位,他厌倦了,即使现在他尚且年幼,他还没有强大起来的时间,不能站在保护者的地位,至少他想能自保,而不是被动的等待他人的救助,他真的很讨厌这种深深的无力,如鲠在喉。
      鹤倚风想到了凤梧刚才说的一句话,黑白分明的清亮双眼盯着凤却很认真的说:“对了,凤却,你去漠北除了接我,还做了其他什么事?”心头突然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想,他之前猜的关于鬼域三都的事可能全盘都是错的,真相的矛头冥冥中调转了方向,指向了一个他不想承认的人。
      卧房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静谧,风的也不敢大声呼吸,趴在窗沿听着悄悄话,小心翼翼地不敢进入,只有窗外的浮云和日影敢偷偷移动两小步。
      此时十八岁的凤却不知道怎么告诉八岁的鹤倚风他去漠北杀了他的爹娘,毁了他的城池。
      美人轻愁,眉间微隆,墨玉蒙烟。
      凤却不会撒谎,何况是对着自己小徒弟,在三都城时他和祁深、鹤霜月商量好了,带鹤倚风走水路,在鬼域三都的消息传开之前,尽快回此间山,这件事能瞒多久瞒多久,等他再长几岁,大了点能接受了,再告诉他,毕竟任谁都不会想认自己的杀父杀母仇人为师,可是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了,除了凤却,再没有人能庇护鹤倚风平安长大了。
      但是他们都没想到鹤倚风仅凭凤梧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就如此敏锐的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还真是十成十的继承了祁深那股子聪明劲。
      “我灭了三都城。”既成事实,无需辩解。干干脆脆六个字,凤却并未多言。
      瓷器的碎裂声惊走了风声蝉鸣,鹤倚风向后踉跄了两步,失手打碎了白瓷裂纹茶盏,清水碎瓷在地上洇开一片。凤却伸手去扶,怕他摔倒在碎片上。
      凤却的脸一下子离得极尽,鹤倚风可以看见长长睫羽在眼底投下的一片阴影,仍旧是风轻云淡,毫不在意自己说出了何等惊世骇俗的事情,他真的不怕自己恨他吗?
      凤却看见了鹤倚风脸上的惊诧,倏尔转为了震怒,心像落入了不见底的冰海,无望的沉默。
      一股无名的怒火占据了鹤倚风,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百味杂陈,悲伤的木柴被欺骗的火焰点燃,感性的沉沦助长了愤怒的滋生,凤却怎么能做到杀了他的父母之后还能这么无所谓的带着自己走了一路,理智的丝弦险些被灼灼烈焰烧断。
      鹤倚风深呼了一口气,低着头,他艰难的开口说:“凤却,你先放手,让我冷静一下。”
      凤却依言放开了扶住人的手,他做好了被鹤倚风责备的打算了。转身想出去,鹤倚风此时应当是不想看见自己的。
      鹤倚风勉强冷静了下来,脑内的思绪是一片混乱,纷纷扰扰,一大堆的事此时一气儿聚到了他眼前,吵得他没办法思考。
      凤却锦白色滚银边的衣摆又在眼前晃动,闹得头疼,鹤倚风下意识地抓住了,“别动。”
      凤却僵在了原地。

  • 作者有话要说:  凤却突然说了句:“雪影云蔚赏景最佳的时节是冬季。”
    所以才不是比不上二哥的听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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