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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长广城落住福喜客栈 ...

  •   巍巍石城像一头野兽雄踞在这片苍茫的大地上,目光炯炯地眺望北地肆卷的风沙。
      城门口的士兵站得笔直,面无表情,手握长枪,枪头寒光凛凛,压迫感十足。
      堪堪压着最后一批进城的队伍,经过一系列繁琐的检查和盘问之后凤却和鹤倚风终于被放进了长广城。
      从队尾排到队头,等得晚霞都犯了困,撤下天边回家打盹,万家灯火自发亮起,替这个任性的家伙值起了夜班。
      比之风卷城,长广城可就是热闹非凡了。
      华灯初上,街上仍是人影成群,街边支起了各色摊位,热气腾腾的食物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招揽路过的客人,小贩挑着根扁担,走街串巷叫喊连绵不绝,勾栏酒肆里脂粉浓郁,酒香远飘,乐音阵阵,戏腔婉转。
      鼎沸的人声合着乐声,飘香的美酒和小食构成了长广城灯火辉煌的夜晚。
      客栈当然也不止一家,光城门附近就有两三家,连各家的牌匾都在暗暗较劲,锦源客栈的是用上好檀木雕的,自带幽香,请仙来家的上面三个字据说是专门请书法大家写的,字法飘逸刚劲。
      这些都不如另一家店,金镶玉做的牌匾,黄绿夹杂,金光闪闪,上书福喜客栈四个大字,
      贵气逼人。
      俗,从名字到装饰,都简直是俗不可耐。
      那些自诩高雅之人不用说是进门了,平常连个眼神都是欠奉的,此等充满铜臭浊气的地方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玷污。
      在一众路人惊掉下巴的眼神中,一身道骨仙风的凤却牵着冰雪聪颖鹤倚风毫不犹豫地走进福喜客栈。
      可惜可惜,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一张皮囊,原是草莽内里。

      跟外头那块哗众取宠的招牌比起来,福喜客栈里面的陈设可以说的上是破旧了。不过是一般客栈都有的条凳木桌,实木制的,除了耐用以外别无优点,而且磨损得厉害,唯一的优点也岌岌可危。
      “掌柜,来间上房。”凤却扣了两下柜台,示意昏昏欲睡的掌柜,有客上门。
      外头一片金碧辉煌,没想到里面只点了盏烛灯,一片昏暗,只有柜台那片是亮堂的,掌柜窝在光里,半闭着眼,要睡不睡,听到声响也只是掀了一下眼皮,又垂下去,说:“百两银子一晚。”
      “你这是在抢钱。”饶是鹤倚风这个没住过店的人,都知道百两银子住一晚这个价过分了。半个身子探出柜台,想和掌柜理论。
      “没钱,滚。”掌柜的这回连眼皮都没掀,态度傲慢。
      鹤倚风气得拉着凤却的袖子,转身就想走,“街上那么多家客栈,又不是非这家不可。”
      钱掌柜刚想开口嘲句“要走趁早”,被凤却“咚”的一声堵了回去,心想,比横的,自己还能怕了两个毛头小子不成。
      钱掌柜终于从靠椅上坐起身来,大堂里一下就亮堂了。椅子后头原来还点着一盏大灯笼,只不过掌柜刚才一直靠着它取暖。圆润两个字已经兜不住钱掌柜的身材了,那体型怎么也得说是肥硕。他起来的那一刻,原本被遮住的光线一下子透了出来。
      当他看见柜台上事物的时候,半闭的眼睛唰地睁开了,而后似乎觉得不妥,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问凤却:“你什么意思。”
      柜台上的物件不过巴掌大小,黑沉沉的,烛火都照不亮,要把周围的光都吞了似的,样子也很骇人,蛇鳞满身,不知道哪个山嘎达里拜的野神,一股子邪性。
      凤却对钱掌柜的反应也不吃惊,只冷冷淡淡地说了一句:“祁深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结束了。”
      钱掌柜看着那个黑色的鬼符沉默了很久,才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话,“二楼天字一号房,五十文钱一晚。”
      凤却抱着鹤倚风放下五十文铜钱,顺手从柜台拿了钥匙就上楼了,走到楼梯一半,凤却想起来什么似的,对楼下掌柜说了一声,“麻烦准备一顿晚饭,还有热水。”
      掌柜虽然还在悲伤中,但下意识地回了句,“晚饭二十文,热水十文。”
      楼上客房还算是对得起它天字一号的名头,谈不上奢华,但却是极为舒适的。
      一进门鹤倚风就憋不住了,他跳下凤却的怀抱,爬上客房的凳子,尽量平视凤却,“鬼符怎么会在你那,你认识我父亲?”
      “不然呢?”凤却把无名和包袱放到桌子上,扯了张凳子坐下,撑着下巴,一脸认真的听鹤倚风说话。
      “我以为你是娘亲那边的。”鹤倚风从凳子上下来,他意识到了事情的发展或许比他预料的更为复杂。
      “我是你父亲祁深的朋友,于你母亲鹤霜月只略有耳闻。”凤却答。
      鹤倚风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
      那枚鬼符是最确凿的证据,他知道出事的是整个鬼域三都。
      鬼符相当于城主的象征,每任城主都不会将他随意交与他人,更不用说这么随意拿出来当个信物。
      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此时语言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客官,您的晚膳来了。”小二拎着个三层食盒就上来了,从里面拿出一盘又一盘菜肴,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随后小二收了食盒,躬身询问,“客官,您的热水也备好了,您什么时候需要呢?”
      “稍后。”凤却拿起筷子准备给鹤倚风布菜,淡淡问了句,“我记得我没点这么多菜。”
      “掌柜的说,多出来的算送您的,不收钱。”店小二在一旁恭敬地回答。
      “行了,退下吧。”凤却扔了一两银子当小费,摆手叫退了小二。
      “那小人先行告退,客官您有事直接喊,我随叫随到。”店小二拎着食盒,揣着一两银子,喜滋滋退出了客房,贴心的把门带上了。
      小二一个转身就看见一张阴沉沉的大脸,倒退两步,差点叫出了声,“老钱,你想吓死我啊。”
      “小来,你去城西的木材铺订个楠木的招牌。”钱掌柜叼着根烟管,吞云吐雾间露出几分落寞。
      “楠木?老钱你转性了,那不是做棺材的嘛,做招牌多晦气。”店小二钱来现在有点摸不着他这个财迷父亲的头脑了。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钱旺没了耐心,一脚把自家儿子踹下了楼。
      钱来揉着屁股,讪讪出了门,给某个钱扒皮老爹干活了。

      鹤倚风埋头吃饭,大口大口的白蜡混着复杂苦涩的情绪,被他囫囵咽下。凤却在一旁默默往他饭碗里夹菜,夹三筷,自己吃一口,慢慢在鹤倚风的碗里堆出了个小山堆。
      小孩子真是种奇怪的生物,他们敏感又迟钝,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鹤倚风郁闷的心情给凤却这一番笨拙的安慰冲淡了,甚至莫名生出几分别样的愉悦,有点想笑。
      鹤倚风突然有了说话的兴致,他问,“楼下掌柜是鬼域三都暗桩?”
      “是,他叫钱旺,原是你父亲心腹旧部,九年前被派到这当暗桩。”凤却有点不适应私下说这么长的一段话,露出为难的表情。
      钱旺其实是明降暗升,福喜客栈明面上是个普通的暗桩,实际上是鬼域三都的情报中枢西府楼,且楼主甚至在某些时候行使部分城主权力,是握在历任城主手中的一把利刃。
      世人皆言,西府楼藏于鬼域三都地下的古城遗迹之中,楼主定是个博览群知的书生模样的人,只倒是猜对了四分之一,地下是地下,但却不是鬼域三都的地下,而是远在百里外长广城福喜客栈的地下,楼主还是个嚣张傲慢的死胖子。
      钱旺也算是祁深多年旧友,后来闹了矛盾,关系僵了,正巧当时上一任楼主年事已高,他就自请到这里守着西府楼。
      鹤倚风似乎能明白父亲的想法,感叹了一句,“说到底不过是顾念往日旧友,让剩下的人好聚好散罢了。”
      “你娘把你教的很好。”凤却没想到鹤倚风能一阵见血的猜到祁深的心思。
      鹤倚风突然注意到了凤却皱起的眉头,又觉得他这个人真是很有意思,眼睛滴溜转了一圈,忍不住说,“你不喜欢我吗,怎么皱着眉头。”
      “我,只是不喜欢说话。”凤却停顿了一下,清冷的声音透着些许温软的歉意。
      “为什么,你不是能和别人正常说话吗?”鹤倚风好奇了。
      “师父教导,出门在外不能太孤僻。”凤却放下筷子,双手撑着膝头,垂着眼睑,老实的道出了缘由。
      “你不累吗?”鹤倚风不明白了。
      迟疑了一下凤却还是说了出来,“所以私下说的更少。”
      “我让你为难了吗?”鹤倚风低下头,有些失落。
      “并没有,只是尚未习惯。”凤却见他一幅可怜小兽的模样,不知不觉心软的一塌糊涂,想尽办法的想哄他开心,“为师给你笑一笑,你别不高兴。”
      凤却是极少笑的,一直是冷淡客气,拒人于千里之外,和周遭氛围格格不入,所以但凡认识的人对他最深的印象都是一身清冷气质,让人难以接近,反而会忽略他艳丽的容貌。
      现下为了哄自家的小徒弟,凤却收起了周身的棱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冰消雪融,芙蓉丽雅,当真配得上笑靥如花四字。
      鹤倚风心想,傻乎乎的师父。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不会哄难过小徒弟的师父。
    只能靠着美貌笑一笑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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