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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梦里花落知多少(2) ...

  •   李萧远十指撺紧,教我吗?为什么呢?

      老者似乎看懂了他的犹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显得和蔼又慈祥,道:“老朽没什么文化,却也是识字的,倒是可以教你些。就当这深宫寂寞,寻你做个伴吧。”老者蹲下身子,视线同李萧远平齐,伸出一只手,“起来吧,地上凉。”

      李萧远慢慢松开五指,将手怯生生放在老者手上。老者手指一合,径直将他拽起。“我这里从无旁人来扰,你何时想来都可以。”李萧远跟在老者身后,走到了一处开窗的地方,这里应是整个藏书阁最亮堂的地方,也只有这一处,能照进光来。桌上整齐的摆着文房四宝,正中间还放着老者落笔不久的墨宝,苍劲有力,饶是不识字的李萧远都识得,这字好看。

      “怎么?想试试?”老者见李萧远盯着桌上的那幅字出神,便拿起墨盘上的毛笔,举到他面前,“你看,像这样,大拇指按着一端,食指在上方顺着大拇指的力道勾着,中指顺着食指落下,无名指和小拇指抵着。力道不需要太大。”

      李萧远看着老者示范的姿势也尝试起来,他学的很快,只一次,便得了老者的赞赏。“写字时,启起笔收笔都很重要,心中有势,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老者下笔写了一个“静”字,李萧远看的惊了,只觉厉害。

      “不要着急,此绝非一日之功。我们慢慢来。”此后,李萧远总算是有了件事做,不再是似宫里游荡的魂四处飘荡,所见之人不是避之不及便是拳脚相加。

      入夜,漫漫轻云,月光倾露,散落在玉石台阶上,隐隐泛着幽光。宫城外,丞相府内,半大的小姑娘发髻交拧,明眸皓齿,粉妆玉砌,嘴角挂着一抹笑淡淡笑意,伏在父亲膝前,“爹爹,明日舒妃娘娘的宫宴,可不可以带我去?”

      沈方遂轻轻敲了敲小姑娘的脑壳,“那里尽是高官显贵,去了也只是坐着看看歌舞,且不说你顽皮喜欢闯祸,席间远不及家里自在,你不能到处乱走,吃饭讲话坐姿都有讲究,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你能耐得住?”

      小姑娘嘴唇粉嫩的像颗樱桃,紧紧抿成一条线,一对细长的眉微微蹙了蹙,“爹爹你又寻借口搪塞我,不就嫌我碍事吗?”

      沈方遂摇摇头,轻笑一声,“你闯祸的本事,自己还不知道吗?”小姑娘嘟了嘟嘴,有些不愉快,径直回到房里睡下了。沈方遂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看着女儿屋子里的烛火灭了,微微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小姑娘名唤沈玉琼,是当朝丞相沈方遂的幼女。丞相老来得女,自是宠到了天上。坊间极少有人见过这传闻中的沈家二小姐,就是那身份显赫的王公贵族,见过的也是寥若晨星。众人只知道,这二小姐不学礼数,学兵法,不学女红,好武器,一传十,十传百,传闻异词,渐渐成了二小姐不知礼数,飞扬跋扈。

      她的名字是母亲取得---“琼花极美,是能给人带来幸运的花,便叫沈玉琼吧。我只愿我们的女儿沾了这好运,今生可以活得自在些。”三年后,赵春絮突然感了风寒,本也没什么大碍,但不知为何突然恶化,沈方遂请遍名医都没有办法。不幸降临,赵春絮再也没能醒来,离开在顺德十年的冬天,漫天大雪,那是冬至,一年里最冷的一天。

      “我压二两钱!”
      “我压一两!”
      “出牌了,到你了!”
      ……
      沈玉琼此时正拉着府里一众下人陪她打牌,这是她在舅舅赵安给她的话本里学来的。

      “琼儿,不可胡闹!”
      丞相府传来沈方遂斥责的声音。
      正打的不亦乐乎的众人被生生吓了一跳。

      下人们忙扔下手里的牌,站到一边,垂着头,等候发落。沈玉琼一阵尴尬,嘿嘿一笑,“爹爹,你怎么回来了?我下次不敢了!”他见父亲绷着一张脸,心知犯了戒,忙低头认错。

      沈方遂扶额,不忍心责骂,只叹了口气,温声道:“琼儿,前日你非要画画,本是件好事,可你非要学大师来一个什么泼墨画,溅了旁人一身墨汁,洗也洗不掉,今日又拉着大家同你赌钱,这是劣习,琼儿以后不要再任性胡闹了。”

      沈玉琼有些不服气的别过头,嘟囔道:“上次我赔他们新衣裳了……”

      沈方遂无奈摇头,自己这个女儿的性子真是像了她母亲,跳脱顽皮,总是能做出旁人想不到的事情。“好了,你们都下去吧,以后小姐要是再胡闹,记得拦着她些,她要是为难你们,只管告诉我!”下人们纷纷道了句是,低着头,脚底像抹了油,滑溜的离开了沈玉琼的院子。

      沈玉琼耷拉着眼睛,语气埋怨,哀叫道:“爹爹,你不让我出门,又不叫我在院子里玩,我要闷死了!”沈方遂看着她一副委屈的模样,嘴角不禁上扬,无奈道:“你呀,真是像你娘亲,总是坐不住,当初我认识她,便是因为她这喜欢乱跑的性子,闯了祸,才遇到了我。”

      沈玉琼来了兴致,凑上前,眨巴眨巴眼睛,“爹爹,那你和娘亲是如何在一起的呢?”

      沈方遂眉头微微上挑道:“爹爹说了你也不会懂的,你还小,男女间的感情,说不清楚的……”

      沈玉琼觉得自己被小看了,猛的站起身,“谁说我不懂了!”

      “哦?那你说说看。”

      “愿同生共死,能白头到老,彼此扶持,不离不弃,便是所谓---爱情。”

      沈方遂微怔片刻,眼里闪着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他看着女儿一脸认真的模样,以及那双与母亲及其相似的眉眼,心里一软,思绪回到了与赵春絮相遇的那年---皇宫秋季围猎,夜来辗转,去密林里遇到了偷跑出来却不慎受伤的赵春絮,他对她一见倾心。

      沈方遂抽回了飘渺的神思,嘴角不自觉弯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能白头到老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他们这一生能彼此扶持,不离不弃已经让他心满意足。

      沈玉琼晃了晃父亲的胳膊,娇嗔道:“爹爹,你还没回答我!”

      “爹爹也说不清,遇上了,便就喜欢上了。”

      沈玉琼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也不再逼问,没了兴趣,自顾自回了房间。

      她一个人烦闷,受不了片刻的无趣。沈玉琼凑到正在刺绣的春柔身边,堆着一脸笑容道:“春柔,我们去长安街上逛逛!”

      春柔抿了抿唇,心里百般不愿,求饶似的说道:“小姐,你饶了我吧,每次偷跑出门都心惊胆战,若是被老爷发现了,我肯定会被骂死!”

      沈玉琼拉下了脸,有些不耐烦的拉起春柔的胳膊,“啊呀,走吧,没事的,到时候我和爹爹说,他不会责骂你的……”

      “小姐……我……”

      春柔一边求饶一边无奈被拉到了丞相府一角的侧门,她认命了。自家小姐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总喜欢做这些危险的事情。沈玉琼轻车熟路打开了侧门,两人一路顺畅的溜出了丞相府。

      “啊,自由的感觉真好!”沈玉琼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心情都好了起来。她脚步轻快,灵活的穿梭在人群里,春柔费力的跟在身后,气喘吁吁道:“小姐,你慢些……”她却好似没听到一般,继续穿行着。

      此时,有一块地方围满了人,沈玉琼被吸引了注意,想要一探究竟。那是长安城有名的听风楼,里面的说书先生每隔几日都会讲一讲这皇宫里达官显贵的来历,事迹,不过具体几分真,几分假,便是不得而知。老百姓只当听戏似的听个有趣,也不会仔细深究这些与自己不大想干的事。而今日的人如此之多,是因为那说书先生要讲的,是定北将军赵安。

      沈玉琼来了精神,是舅舅。
      她舅舅只有一个儿子名为赵风林,父子俩对她都是呵护备至。自小,她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的舅舅,武功高强,战无不胜。

      “要说这赵将军,先要从赵家上两代说起。第一代辅佐帝王平定乱世,建立霖朝。第二代护我北境山河免于蛮夷侵扰。这第三代赵安将军,便数那赫赫有名的西越一战。赵安自小跟随母亲长大,父亲常年镇守边戍之地,他有一个妹妹,便是当朝丞相沈方遂唯一的妻子。”沈玉琼脸上溢出一抹甜蜜的笑,是自己的母亲。

      “说来,这赵安将军的母亲与赵老将军感情并不和睦,听闻赵将军的母亲是赵老将军在与蛮夷打仗时突然娶回来的女子,可惜也是多病,去得早。赵将军在约莫十几岁时便独自掌管将军府,将自己的妹妹抚养长大。”

      “一直以来,这西越国都是霖朝边境的祸患。西越尚武,虽国力不及我朝,但士兵个个骁勇,百姓团结,霖朝与之暗自较劲数载。西越多灾,遇到秋冬便有许多流民入侵我边境,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赵安将军主动请命,立下军令状,出奇制胜,一举灭了西越国,除掉了西越赫赫有名的大将军,霍奕。”

      说书人放下手里的折扇,举起茶杯优雅的喝了一口茶。听书的人议论纷纷,多是夸赞赵将军英勇神武,是个大英雄。

      “那敢问先生,西越公主和亲,我朝约定五年不出兵,为何在第三年便出尔反尔?”

      沈玉琼蹙眉,循声看向说话的男人,一身墨蓝色的长袍,眼睛射着精光,似乎能将所有人都看穿。

      顿时一片鸦雀无声,众人纷纷看向说书人,等着一个回答。那说书人的手微微有些抖,手里的茶拿不稳当,额头析出微微汗珠,强装着镇定。说书人强势寻了个站不住脚的理由,高声斥责道:“都是道听途说!”

      那人却不气不恼,微微一笑,耐心的说道:“当年西越公主和亲之事可是众人皆知的。赵将军曾与西越打了数年都难分胜负,为何突然间这么短的时间便攻下?”

      说书人被问得有些慌乱,“那是,那是因为将军身经百战,天时地利,天佑我霖朝!”

      那人轻笑一声,满脸不屑,“尽胡说罢了……”

      说书人气的面红耳赤,但心里知道自己若是强与他对峙,定讨不了好,便只能憋在肚子里。

      沈玉琼有些气恼,他见不得别人这样质疑舅舅,“西越屡次扰我边境百姓,致使他们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且不论手段,赵将军攻下西越,护了我霖朝一方百姓,拯救万民于水火,这是一份天大的功德。”

      “其次,赵将军攻下西越后,对西越国的士兵、百姓甚至皇室,都没有伤害分毫,可以说仁义之至。两国之间,迟早是要有个了断的,既然以伤亡最少的方式取得了最大的和平,便是一份功劳。”

      男子看着沈玉琼眼睛里竟是惊叹,“哦?你个小姑娘竟知道这么多?那我问你,霖朝是否背信弃义,赢得不光彩?”

      沈玉琼轻哼一声,“且不说是不是还未知,就算是真,若是非要用更多人的流血牺牲去拼一份光彩,那我认为,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今日霖朝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开疆拓土,不守信约,
      那它确实不配为人称道。可如今西越之地的百姓过的比从前还要好,不再遭受灾害的侵扰,安居乐业,吃饱穿暖,这便是一件值得称道的光彩事。”

      那人含笑点了点头,“竟不想你个小姑娘能有如此见地,在下佩服。”

      沈玉琼见得了旁人的夸赞,毫不掩饰心上的骄傲,嘴角扬起一个好看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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