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绝爱》范烧烧

4、第 4 章

　　“这手镯原本是一对。”
　　“噢，原来是手镯。”
　　“自然。我戴在膀子上有两个原因，第一，我干瘪的手腕戴不住它，所以只能戴在膀子上；二来是为了藏宝，不至于被……”老太婆顿一顿，“不至于被不相干的人偷了去。”
　　香绿儿转动着手腕上的玉镯，静静听老太婆说下去。
　　“我父亲说这个手镯原本是一对，可是他交给我的时候便只有一个。”老太婆神情黯然，“我父亲是中国人，生前是位伟大的考古学家。”
　　香绿儿扁扁嘴，不置可否。心道：何必为了卖东西捏造出这么大来头的父亲？好像香港的古董商，卖“古董”写字台给客人，都会预先夹一堆发黄老旧的情书在抽屉夹层里，好叫客人以为真的买到了宝，那堆情书也平添了几分时空倒流的浪漫气氛。可是哪儿来那么多真的古董呢？大部分不过是仿制品。
　　老太婆继续说，“据说这是唐明皇送给杨玉环的定情礼物。”
　　听到这里，香绿儿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果然是一天卖出三百个假，三年也买不到一个真。
　　“据说这对玉镯有着神奇的力量，可以开启时空之门，”香绿儿只觉老太婆娱乐性太过丰富，笑盈盈的看着她，听她瞎掰。
　　“当年杨玉环被赐死马嵬坡，便是借由这对玉镯的力量打开时空之门逃到了日本。”
　　香绿儿不得不叹服，原来走江湖卖艺还必须懂得穿凿附会、引经据典，杨玉环的生死之谜的确众说纷纭，其中流传甚广的一种说法就是杨玉环并未死去，而是逃到了东瀛，就是现在的日本。
　　香绿儿记得当初授课的历史系导师曾这样评论：“杨玉环这个人物留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非常美好，列为中国四大美女之一，人们正是因为太喜欢她，太替她扼腕叹息，所以自我陶醉，杜撰了种种谎言来自我欺骗，造成她并未死在马嵬坡的谣传。我们研究的是历史，学历史的人都应该抱着客观唯物的观点，而不能捕风捉影，相信传言。为何野史一贯在平凡百姓中流传甚广，甚至大有掩盖正史的势头？就是因为野史向来由文人雅士捉笔，天马行空妙笔生花的随性写来，自然比枯燥无味的正史有趣得多，野史还可以作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是以越传越广，而我们学历史的人就应该担负起拨乱反正的使命来。”
　　使命？想到这里香绿儿心里又酸又苦又觉滑稽，忍不住扬起脸哈哈大笑为自己解嘲。使命？
　　“你笑？小姐，你并不相信我说的话？”老太婆有点气恼的样子，转脸看着香绿儿。
　　香绿儿嘻嘻一笑，“你放心，你故事说得如此动听，只要价钱合适，我自然掏钱。”
　　“小姐，你从不相信奇迹？”
　　奇迹？自从被姨妈坑了她父母留给她的钱之后，香绿儿便不再相信奇迹。
　　什么奇迹？她父母双亡，唯一的姨妈成了她的监护人，她原本以为可以安安心心的念完大学，然后和其他同学一样从学校毕业出来找工作……可惜这个愿望和一切愿望一样落空了。
　　稍后遇到了邓爵士，他贪恋青春美好的落难女子，付出高昂的代价与她交换优裕的生活。
　　自此之后她便不信奇迹，亲情、奇迹、爱情……这些一般人口中的好东西，她能信的越来越少。
　　后来不是没有机会继续就读，不过她自己心先怯了，觉得自己不配再留在学校里。看着学有所成的师兄师姐，她不是不感慨的。
　　不过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邓爵士待她不薄，犹如公主。还专门请了老师教她这样那样，礼仪、谈吐、服饰打扮……可是无论怎样，心底里对自己的嫌弃始终挥之不去。
　　“呵呵，我比较相信一些实在的东西。”
　　“实在的东西？”老太婆挑起一条眉毛，“好心的小姐，世界上有很多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香绿儿笑而不语，当然，比钱重要的东西，房产、珠宝、古董。想不到老太婆刚扮演完跑江湖的，又摇身一变成为导人向善的说教牧师。

　　“好啦，你开价吧，我累了，要回酒店休息了，我们快点结束交易吧。”天知道老太婆为了提高物价还会编出多少谎话来。
　　老太婆开出一个价钱，香绿儿毫不犹豫的掏出美金递到老太婆手中。
　　这个数目不算少，也不算多，不过是香绿儿一季度的置装费用，至于值得与否……不是有句话叫“有钱难买心头好”吗？香绿儿喜欢这只手镯，这已经足够。
　　老太婆惊讶的望着握在手中的钱，这可是她开价的两倍，她完全没想到香绿儿豪爽至此，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香绿儿拍拍她肩，“快快收起来吧，别再被人抢走了。那么我们就撒哟拉拉了～”
　　“等等，小姐，我话还没说完。”
　　“又怎么啦？”香绿儿不由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老太婆露出又惋惜又心痛的神情，“小姐，现在你嫌弃我多口多舌，或许哪日，你便会懊悔没多听我几句。”
　　老太婆的语气中有着一些深切莫名的东西，令得她无法不软化下来，香绿儿说，“好的，你说吧，我留心听着便是。”
　　“据说另外那一只手镯的外形已经不再是手镯的模样，而是化为清朝皇帝的玉玺……”
　　香绿儿哈哈大笑，“真是精彩！光是这个完美谎言就值回价钱了！另外一只手镯是在清朝皇帝的玉玺上，因此永远不能实现两只手镯凑在一起便能穿梭时空的说法？可是这样？”
　　老太婆责备她，“你可不能因为我今日落魄有求于你，便认为我是信口开河的疯婆子！这都是我父亲临终时一字一句告诉我的。父亲不会骗我。”
　　老太婆的父亲？香绿儿已经在脑海里勾画了这样一幅画面，一生潦倒的穷汉，对着一只玉镯发痴，以为这只玉镯是一千零一夜里那朵神奇的依舍尔玫瑰；好像唐朝穷苦一世的名诗人李贺一样，他临终之前告诉他母亲，“玉皇大帝邀请我去天上替他的白玉楼落成，我去了，请阿妈放心。”一老一小，都开心了，一个死得欢喜，一个活得放心。
　　香绿儿嘴角露出凄婉的笑意。
　　老太婆双目紧随着香绿儿，似乎她要从对方的表情中分析香绿儿的想法。
　　既然生意已经成交，交易也已经结束，香绿儿实在不明白老太婆为何仍然如此执着于香绿儿对这段传说的态度，“OK，算我怕了你啦。”
　　老太婆无可奈何的叹口气，继续说道，“父亲说，玉玺上面有一条龙，龙的嘴巴还是爪子里，有一粒玉珠子，这粒玉珠子便是另外那一只冰花芙蓉玉手镯。”
　　老太婆不时留意一下香绿儿的表情，看到她并未生出轻蔑的表情，老太婆才继续讲下去，“因为父亲说这话时已经濒死，所以到底珠子是在龙嘴里还是爪子里，我并未听清。”
　　“噢……”香绿儿说，“这无关紧要，不论是龙爪子里还是嘴巴里，我都不可能触碰得到，因为这些珍贵文物只会在博物馆里珍藏着。”
　　老太婆听罢叹口气。
　　“好了，你已经尽责，让我们说再见吧。”
　　香绿儿走到临街处，扬手招来一部计程车，把老太婆送上车，给司机一张钞票，吩咐，“送她回家。”
　　老太婆深深鞠躬，“谢谢你，好心的小姐，但愿你相信我的话，并且记得。”
　　“好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