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上有只百灵鸟》回来暮色茫

4、红了的眼眶

　　陆宇晨上了初中，而佟桠和刘峪其还是两个小学生，他们家成天疯玩，有时候佟桠会在周末去听听陆宇晨弹琴，却偏不让陆宇晨教他。

　　实际上陆宇晨送佟桠的吉他一直都没有在角落里落灰，他没事儿就对着网上的视频自己瞎弹着玩。

　　在一个冬天，佟桠有一次无意间听到学校门口的琴行传来一阵歌声，他觉得这首歌真的很好听，于是就鬼使神差走进去，问那个在弹吉他的青年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听过歌名他就非常认真地拉着那个弹琴的青年说想跟他学吉他。

　　二月份就是陆宇晨的生日了，陆宇晨却发现小家伙最近一直没怎么来找他，因为初中学习压力也挺大，他忙着预习复习最近也没怎么去佟家。

　　到了陆宇晨的生日的那天，佟桠背着琴包早早地就去了陆家。跟陆衡和杨荞匆匆打了招呼就跑去陆宇晨的房间。听到佟桠的脚步声，陆宇晨就笑着放下了正在算一道数学题的笔，等着佟桠进来。

　　佟桠进屋就把琴先放下，可能是出来得着急，他连平时戴的毛线帽都没带出来，东北的冬天冷，他的耳朵和脸蛋都冻红了。陆宇晨用手捂着佟桠的耳朵，又捏了捏说“怎么不戴帽子啊，耳朵都快冻掉了。”佟桠傻笑着说“才不会呢！”他搓搓手又哈了哈气说“哥哥，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哦！”陆宇晨笑着问什么呀，佟桠回手就把琴包拿了过来，拉开了拉链把那把陆宇晨送的吉他拿了出来，“哥哥，这首歌送给你。”

　　吉他的声音缓缓流出，干干净净的又泛着暖意。“总有些惊奇的际遇，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佟桠的声线还很幼，但是唱得特别认真，低着头看着自己按和旋的手指。陆宇晨就坐在静静地看着佟桠。

　　当时佟桠问那个弹琴青年这首歌叫什么，青年说这首歌叫《小宇》。

　　佟桠的钢琴一直都在练，佟烁夫妇就想好了以后让佟桠走艺术生的路。在佟桠小升初的暑假，他考下了十级，陆宇晨陪他去的。因为佟烁夫妇那天有点事，佟桠又从小就黏着陆宇晨，陆宇晨跟补课老师请了假去陪的佟桠。佟桠稚气的脸，面对黑色的钢琴的时候却有着种坚定，音符从他指尖缓缓流出。陆宇晨望着认真弹琴的佟桠的影子，心想小家伙开始长大了啊。

　　佟桠和刘峪其直接去的实验初中部，又和陆宇晨在一个学校了，佟桠偶尔也会去陆宇晨的班级找他借东西或者吃饭。

　　像佟桠这种帅气讲义气又有趣的男生，除了学习不怎么样之外，真的很讨人喜欢。即便他学习不好，可老师都还很爱关照他。佟桠在他们班玩得很开，甚至同年级不同班的男生都愿意没事儿叫他一起打球。别人一说初一七班必然就会想到佟桠。

　　刘峪其没和他分一个班，但总来佟桠班级来找他，也就和七班的人混熟了。

　　在七班，跟佟桠玩得最好的叫周骓，因为同样是想走艺术生这条路的，主练黑管又会点儿编曲，而且他的文化成绩也很好，俩人很合得来。于是他和刘峪其常年的双人行就变成了三人行，佟桠也会无意间跟陆宇晨夸一夸他这个哥们儿有多棒。

　　后来，周骓说他要去北京参加个黑管的比赛，佟桠还兴冲冲地嚷嚷着让周骓给他带吃的回来，周骓笑呵呵地答应。

　　一周后，周骓回来，像变了个人似的，佟桠怎么找他说话他也不怎么爱理，刘峪其悄悄跟佟桠说，这次比赛周骓连三等奖都没拿到。

　　周骓从小就练黑管，不是因为多喜欢，完全是他妈妈要求的。其实他不怎么喜欢这种乐器，他喜欢唱歌喜欢编曲但是对黑管这个东西不怎么感冒。

　　周骓的妈妈是个很强势的人，会每天亲自盯着周骓完成练习任务，从小到大，周骓参加了太多比赛了，没拿到第一，他妈妈就会骂他一顿，如果连名次都没取上，直接一周都不会和周骓说一句话。周骓生在单亲家庭，他妈妈强势惯了，工作上也很拼才换来现在比较好的家庭条件，周骓也懂，所以他真的特别想努力让妈妈开心一些，可是他发现，他妈妈总是不满意，总是会对他不理不睬。似乎他怎么做也永远没法儿达到她的要求。

　　周骓回到学校已经是他妈妈不理他的第三天了。比赛的那天，他特别意外地按错了一个键，走了音，他妈妈在台下冷冷的目光让他心里颤抖个不停。果然，比赛结束，他妈妈只是一直在回复公司里的消息，不愿意和周骓多说一句话。

　　周骓一回来，佟桠就觉得他不对劲，想办法逗他，可是周骓一直兴致不高。在快放学的时候，周骓问佟桠放学有时间吗，佟桠连忙点头，然后跑去刘峪其班门口和他说不用等他了然后就又跑回班等周骓。班里人都走了，只剩下周骓一个人趴在桌上，周骓听到佟桠跑回来的声音，缓缓地抬起了头。佟桠以后都忘不掉那个眼神，冷冽得让人有丝恐慌。

　　周骓先开了口“你知道吗？咱们可能就是家长的累赘罢了。”佟桠一脸疑问，还没开口周骓就又说“你想想啊，我妈妈给我花了那么多钱让我学黑管，给我买东西，培养我，可是我呢？什么都做不到，除了让她失望就是让她更失望。”周骓顿了顿“佟桠，咱们其实都一样的。”佟桠恍惚一下，楞楞地问“你怎么会怎么想呢？”周骓冷冷地笑了，直直地对上佟桠的视线接着说“你爸妈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精力，可你呢？成绩还是一塌糊涂对吧？你对得起你爸妈吗？我们都一样啊，都是在给他们添负担让他们失望罢了，我们都是多余的，都是累赘啊。”周骓不带着一丝情绪，只是低低地说着这些话。但是佟桠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周骓的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击在他心上，他恍惚之间觉得周骓说得很有道理。

　　是啊，他佟桠从小到大就是个惹祸精，成绩一塌糊涂，能上这个初中还是凭借着他老爸托关系交了建校费才进来的。看着佟桠半天不说话，周骓也没再多说什么，拎着包就走了。只留下了佟桠呆在原地。

　　我，真的是累赘吗？佟桠反复地问自己。

　　佟桠磨磨蹭蹭地低头走在街上，也不看路，耳朵里始终回荡着周骓的话，一句句一遍遍地在重复。

　　突然他撞到了一个人，他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没抬头就继续往前走。可那个被撞的突然拉住了他，他抬头一看是陆宇晨。佟桠这一抬头反倒是把陆宇晨吓了一跳，因为佟桠眼眶里闪着晶莹。

　　佟桠从小到大是很少哭的。小学二年级佟桠不小心直接摔在沙土堆里膝盖当场就摔出血还混着沙粒，等陆宇晨听说了急匆匆跑到医务室的时候，却看到坐在凳子上被校医涂药水的佟桠还傻傻地对着他笑。陆宇晨看着佟桠长大，那是第一次他看到佟桠哭了。

　　陆宇晨不禁一晃神，他刚从书店出来就看到低头走的佟桠，本想吓他一下，谁知道他直直撞了过来还哭了。

　　陆宇晨对上佟桠的眼睛，又擦去了他脸上的泪痕，轻轻地问“桠桠，怎么了，怎么还哭了？”佟桠头一次不想和陆宇晨说什么，他觉得他不该给陆宇晨添麻烦，让他也觉得自己多余。于是佟桠把陆宇晨的手扒拉到一边，一边说着没事一边快步走开。

　　陆宇晨见状一把拽住了佟桠的袖子，却没想到用力太大，直接把佟桠撂在了地上。佟桠坐在地上也不起来了，就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仿佛这样别人就一直不知道他。

　　陆宇晨蹲下身子，一遍遍和佟桠说着抱歉，又耐心地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了。佟桠呜咽了一会儿，头也没抬起来闷闷地说“晨哥，我是不是真的是个麻烦精啊。”“不是，我们桠桠才不是。”说着，陆宇晨温柔地抚了抚佟桠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