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上有只百灵鸟》回来暮色茫

5、倒了的酒罐

　　陆宇晨突然意识到，他似乎有段时间没和佟桠一起吃饭聊天了。

　　佟桠眼睛红红的，特别惹人心疼。“哥请你吃肯德基怎么样？”佟桠点点头，抹了抹眼睛，站起身来。一路上，佟桠都特别沉默，还楞楞的。陆宇晨给杨荞发了消息，让她告诉许叶一声他和佟桠在外边吃。

　　到了肯德基，佟桠自觉去占位置，特别乖巧。陆宇晨点好了单，端着食物去找佟桠。佟桠坐在一个靠窗户的位置，摆弄着手机。陆宇晨坐到他对面，也没多问“赶紧吃吧，饿坏了吧。”佟桠依旧一言不发，低头吃汉堡。陆宇晨心想:要是桠桠想说，他自己就会说了，一个劲儿地去问他反倒是没什么作用。佟桠把最后一根薯条吃完之后，特别郑重地看向陆宇晨“哥，给你添麻烦了。”陆宇晨一愣，这还是他认识的小破孩吗？笑了笑“我们桠桠怎么今天突然这么乖啊。”“哥，我想待会儿去你家可以吗？”陆宇晨点头，又揉了揉佟桠的头发。佟桠出奇地没有反抗。

　　到了陆家，陆衡还没回来，佟桠进门就和杨荞问好，语气不像以往那么热情洋溢。杨荞问了句“小树今天怎么有点不开心呀？”佟桠摇摇头说没有，只是嗓子不舒服。杨荞还叮嘱让他记得回去含个龙角散。

　　佟桠和陆宇晨一起上了楼，进了陆宇晨的房间，佟桠就呆呆地坐在地毯上。灰色的长毛地毯，陆宇晨一个月前才抱回来的猫咪正趴在上面。佟桠把猫咪抱在怀里。那是一只杂色的小猫，从救护站领养的。当时陆宇晨带着佟桠一起去的救护站，佟桠一眼就相中了这只小猫。它不是最好看的，但是佟桠看它就觉得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陆宇晨还让佟桠给它取名字，佟桠开玩笑说“那就叫陆小佟吧！”没想到这只猫以后真的就叫小佟了。

　　陆宇晨坐在他旁边，然后顺势躺了下来，拿了一个小象的抱枕垫在头下。“桠桠有一阵没来，小佟都想你了呢。”小佟懒洋洋地窝在佟桠的怀里，佟桠感觉心情都好了很多。果然动物有疗愈人的作用。

　　佟桠抿了抿嘴，下定决心一般“哥，你说我真的很麻烦吗？”“我说了啊，桠桠才不麻烦，桠桠是很重要的人。”佟桠转头看向陆宇晨“很... 重要？”他又顿了一下“我学习成绩差，除了会惹是生非什么都不会，还总是给哥添麻烦，我...... ”“对我来说你一点都不麻烦，桠桠。”陆宇晨起身看到佟桠眼睛又似乎泛着晶莹“桠桠，每个人都有擅长的地方啊，桠桠在音乐上很有天赋的啊，桠桠是很多人都很珍惜的宝贝。”陆宇晨伸手抚了抚小佟，又继续说“你很重要，桠桠，我很珍惜你。”一字一句敲在佟桠的心上。

　　我很重要。哥哥说，他很珍惜我。

　　佟桠再也控制不住了，把小佟放在一边，紧紧抱住了陆宇晨，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哭了。陆宇晨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也还以佟桠一个满满的拥抱。

　　有时候，什么都不用说，一个拥抱便胜过了一切。

　　陆宇晨也没有主动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觉得如果佟桠愿意不主动说出那么让他失控的原因，他也不想再让他撕开伤疤。

　　佟桠哭了一阵，自己抬起头，泪水糊了一脸，陆宇晨拿纸巾笑着帮他擦，还逗他说他是个小哭包。佟桠噘着嘴哼了一声。陆宇晨把小佟抱过来，摇动着小佟的爪子对着佟桠“来，小佟，我们一起看看小哭包是什么样子。”“才不是！”佟桠伸手就去抢小佟，还喊着“你才是哭包！”

　　第二天，陆宇晨便在学校里看到兴高采烈和人打球的佟桠。心想:那个快乐的小男孩在人群里真的很耀眼。佟桠也注意到了陆宇晨，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经历了昨天的事情，佟桠对周骓有点逃避和害怕，而周骓也不似以前那样愿意拽着佟桠说最近的想了怎样的一个beat或者是吐槽口水歌，反倒是总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或者写东西或者对着窗外发呆。

　　佟桠不是没注意到周骓的反常，他也很想和周骓说点什么，可是却突然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除了每天叫周骓吃午饭，他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因为无论说什么，周骓都是用一种呆呆的眼神不知道在看什么，然后也接不上佟桠说的话。到了后来，每次佟桠叫他吃饭，他都会说:你们先去吧，我有点东西没写完。佟桠发现了周骓好像在一个黑色皮的笔记本上总在写写画画，一有人靠近，他就会立马收起来，虽然很好奇，可是他还是觉得那是周骓的隐私，他不该打听。

　　刘峪其来找佟桠吃饭的时候还问是不是他和周骓吵架了。佟桠也无奈地说他什么也没做，就是周骓不想理他。

　　时间转眼到了12月31日，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这学期佟桠表现地还不错，月考成绩单发出来，他竟然还上升了十多名。他又看了看周骓的成绩，惊讶地发现他的成绩下滑得厉害。佟桠心想，明明周骓每天都坐在一个地方不动地学习，怎么会成绩下滑这么厉害呢？

　　想到这，佟桠下意识回头看周骓，却发现周骓的座位空空如也。也许是去洗手间了吧？

　　因为要放元旦假，最后一节课班主任要开个班会，一是要叮嘱一下孩子们假期也要学习更重要的是注意安全，另一个是要说一下月考成绩。

　　上课铃已经响了，而周骓还是没有回来。佟桠心里莫名地有点慌。班主任进屋发现周骓不在，就问什么情况。佟桠站起来“老师，周骓可能去洗手间了，我去找一下他。”班主任点头默许，佟桠跑出了教室。

　　佟桠教室在一楼，他先去了一楼的洗手间，发现并没有人，然后他又去了二楼、三楼，甚至到了顶层的洗手间他都没有看到周骓的身影。

　　到底去哪了啊？

　　周骓一直以来状态都不太对，佟桠是知道的。所以他心里越来越慌，越来越焦虑。他边想边跑，去了图书馆，食堂，食杂店等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都去了一遍，还是没有周骓的身影。佟桠跑得大口喘气，因为出来着急也没穿个外套，只穿了一件卫衣还跑了一大圈的佟桠此刻脸和手都冻得通红。

　　突然，佟桠想到一个地方他还没有去。

　　顶楼的天台。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疯了一般地往天台冲。

　　天台一直是上锁的，学校的教务处也一直是这么和学生们说的。一次，周骓神神秘秘地问佟桠“想不想去天台看看。”“你可拉倒吧，那上了锁的，你还能穿墙？”“你别不信，来，跟我走！”周骓带着半信半疑的佟桠去了天台。

　　只见周骓轻轻将铁链拽了一下，天台的门便开了。佟桠傻在原地。周骓拍了佟桠后脑勺一下“嘿嘿！没想到吧？这个地方的锁早就锈掉了，值日生也不到这边打扫，没人知道这个地方其实能开。”周骓和佟桠坐在天台上，望着整个校园。佟桠不禁说了句“这么看，咱们学校还挺好看的。”周骓笑着应和“可不是嘛！”又从背包里拿出两罐啤酒，丢给佟桠一罐。咔哒一声脆响，周骓猛喝一口对着佟桠说“以后这儿就是咱俩的秘密，谁也不许说啊！”“我才不会跟别人说这么个好地方呢！以后咱俩就是这儿的霸王！”两个前面酒罐碰撞，望着渐渐落下去的太阳。

　　有了这个秘密基地，两人经常没事儿就来坐坐，聊聊天唱唱歌，只不过自打那次周骓反常地说了那些话之后，佟桠就再没和他来过。

　　佟桠跑到天台门口，果然发现门是大开着的，锁链被丢在一旁。也顾不得喘息，佟桠就跑了上去。果然，周骓静静地坐在天台的一角，手里夹着一支燃了一大半的烟，旁边是两个的酒罐。

　　“骓儿，你咋来这地方了？我找你找疯了都，咱回去，班主任等咱俩呢。”可是周骓也没回头，只是吸了口烟。

　　东北冬天黑得早，远远看过去，就只能看到周骓一个瘦瘦的背影和一点烟发出的火光。

　　“佟桠，你为什么要找到我啊。”周骓声音清冷无比，让佟桠感觉一颤。“可是你来了又能改变什么呢？佟桠，你不该来的啊。”佟桠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骓儿，别抽了，咱回去啊，太冷了，你看我穿个卫衣就出来了。”周骓回头看了看，又摇了摇头低声说“怎么到这时候了，还是要给别人添麻烦啊。”

　　然后他站起身，佟桠刚想走近一点，他又大喊到“你别过来！”被他这么一吼，佟桠怔愣在原地，不敢靠近一步。佟桠此刻心里已经觉察到事情不对。

　　“骓儿！你回来啊，咱俩一起回去成不成？”周骓面向佟桠，这时佟桠看见了周骓已满是泪水，还穿着那套他参加比赛时最爱的一套西装。

　　“佟儿，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真的... 真的很谢谢你... 佟儿，你不该来的啊！”佟桠早就慌了，声音都带着颤，泪水不自觉地迸了出来“骓儿！咱能不能别做那傻事啊！你快回来啊！”周骓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佟儿，我桌子里那本黑色的笔记本，麻烦你帮我给我妈妈，我对不起她，”周骓用手擦了擦泪水“佟儿，转过去吧，我也真的没有办法了...... ”

　　佟桠失控地一遍遍喊着不又跑向周骓，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只听见闷闷的一声“嘭”，几秒后楼下就传来了尖叫。

　　佟桠跪坐在原地，不小心碰到了酒罐，里面的酒冷冷地淌过佟桠的手背，但他已经什么都察觉不到了。

　　眼前一片黑暗，佟桠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昏倒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