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偶天成》勿曰不喜

3、第 3 章

　　林远想让左言不要担心，却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像躺在家里的床上，脑子都有一点迷糊了，嘴巴怎么也张不开。
　　左言靠着林远，好一会没听到他说话，撅着小嘴，抬头看他，却见林远眼睛都要闭上了，左言眉头一皱，感觉不好，使劲摇着林远，在他耳边唤他，但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心中越发着急，只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下来！左言抬手分出异能控制住林远身体流动血液，计算着时间。
　　林远迷糊中感到心脏一阵痉挛，意识回流，听到言言在唤自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对！有人来了，他抓起左言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捏了一下，表示自己已经醒了过来，想着不知道屋里人怎么样了，左言似有所感，起身往屋里走，林远留在原地不动。
　　左言刚走出两步，就感觉耳边一阵疾风拂来，连忙往旁边一闪，往前面一看，林远已挡在身前，再前面多出来一个彪形异兽，身上肌肉鼓起，一只利爪虚握着，另一胳膊从大臂往下就没有了，头上的短发支棱着，此时半跪在地上，双眼紧盯着林远慢慢站起了身，左言这才发现，这个异兽不仅壮，而且高，她虽没讲他，却知道他是谁，他是天选第五子天抚，这是异者中最人熟知的七子，全“赖”他攻击异者从不赶尽杀绝，他会留着一位生者，看着他杀戮，再把生者送回城中，让他向其他人传递恐惧，他以别人的恐惧为养料！
　　左言不管他，转身继续往屋里跑去，刚才的动静不小，但没有一个人出来，看来其他人的情况并不好。
　　甫一进屋，外面生死一线的紧张感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在这个深秋的郊外，屋里温暖的却像江南的阳春三月，但左言从小就不喜欢别人给的温暖，没有林远的时候，她喜欢寒冷，喜欢刺疼，那样会让她清醒，让她知道自己是谁！
　　左言不敢停留冲进左边的屋子里，林涵月和齐敏躺在床上，呼吸平缓，不是昏迷，是沉睡，可能还做着乱世前的梦，面上表情舒展。
　　林涵月确实梦到乱世前，不过她不觉得这是梦，她好像真的回到了恍若隔世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她还是千金大小姐，还是说一不二的小公主，她还没有发现父母之间的苟且，“知礼”还没有变成她的武器，她还没有戴上见人三分笑的面具，脸上的喜怒哀乐还称得上生动。
　　“妈妈，我回来了！”林涵月那个时候还在读高中，回到家想和妈妈撒撒娇，却见到林母呆坐在沙发上，五个月的身子让她的肚子像气球一样鼓了起来，准备这胎的时候，林母的年纪不小了，医生和朋友都不太支持，但她想到丈夫抱着亲戚家小孩笑呵呵的样子，就想再为他生一个，最好是男孩，但要是女孩，她相信丈夫也会很高兴的。当她把这个决定告诉丈夫的时候，她果然在他脸上看到欣喜的表情，但接着又是为难，她知道他也在为她担心，这些就够了，丈夫处处为她着想，她也想回报他。
　　可是五个月后的今天，她没想到，她没想到她只是为别人做嫁衣，因为那个女人生不了，所以他才想要一个孩子给那个女人，所以才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
　　“月月进屋去”，林涵月感到母亲的语气有些强硬，想问问怎么回事，却见母亲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只好回了屋。
　　屋外嘈杂不断，突然一声尖叫，林涵月心头脏跳个不停，连忙冲出屋外，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眼中全然不知所措，母亲浑圆的肚子上插着一把刀，父亲双手满是鲜血，看她出来，仅是一眼就夺门而出。
　　林涵月支着颤抖着双腿跑到母亲身边，她不敢动她，看着她鲜红的血不断的往外流，好像要将身体里的血流尽，又好像永远流不尽。
　　“到妈妈这边来”
　　“妈妈”
　　“别怪爸爸”只这一句话，似是用光了她的力气，但一会，她还是挣扎着摸了摸女儿的脸，“宝贝，对不起。”
　　什么，她是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怪爸爸，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直到林母被佣人叫来的救护车运走，林涵月还在想这些问题，不过，幸好她没用多久就想明白了。所以她成了对外永远知礼好脾气、只在背地里受尽委屈的模样，她得到了所以人的同情，她替妈妈打败了那个女人，她折磨着那个叫“爸爸”的凶手，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在最后，他要告诉她，他没有动手，那把刀不是他捅的。为什么要告诉我，我不是你的宝贝了吗，不是你们的宝贝了吗？
　　“宝贝，月月，怎么还睡，不是答应今天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医院看望许阿姨的吗？”林涵月被妈妈从床上拉起来的时候还处在不知今夕是何年的状态里，心中却是一阵庆幸。
　　啊，原来是一场梦啊，幸好，都是一场梦。
　　“要去，要去的，我这就起了，许阿姨那么好，我要去看看她！”
　　“那月月答应我，许阿姨刚失去了小弟弟，以后也没有小弟弟了，今天月月去了千万不能提小弟弟，知道了吗！”
　　“知道啦，妈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呀！”
　　林涵月下楼看到已经收拾好，坐在餐桌旁的林父，一阵心痛袭来，她摇摇脑袋，自己真不孝，怎么能在梦里那样编排自己的父母呀！
　　林父驱车到了医院，林涵月轻轻的推开门就看到那个淡如幽兰的女人半靠在床头，见到她们，扬起一抹微笑，林涵月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为什么反而扭头看了眼父亲，却又好似在意料之中，父亲正注视着许阿姨，满眼温柔，林涵月心头一震，再回神，父亲却是温柔的看着自己，林涵月不禁打了个冷颤，转头见许阿姨也在看着自己，林涵月又是一股颤栗，求助般看向母亲，却见母亲也在看着自己，三个人，不同的身份，却同样的温柔，林涵月突然好怕，低下头，看见自己拧在一起的手，这不是自己的手！这双粗糙沾满灰尘的手怎么会是娇生惯养的自己的手呢！
　　林涵月看着有眼泪滴在那双粗糙的手上，看着看着，听到耳边有女人的笑声，她抬头四顾，屋里哪还有什么人，这又哪里是什么医院，却是在自己一手布置的卧室里，她慢慢走向阳台，哼着歌，坐在栏杆上，看着天空，静静地，悄悄的，一个人。
　　哪有什么梦啊，那不过是弱者自己欺骗自己的谎言罢了，我是谁，我是大小姐林涵月啊，错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使再来一次，她林涵月也不要，这是我的选择，下地狱也不会后悔的选择。
　　左言见同样的办法根本无法唤醒林涵月和齐敏，在这样下去，很可能让身体死去，只得放弃，转身跑到王茂修的屋子里，如果说有一个人可以靠自己醒来，那一定是茂修哥。
　　王茂修确实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左言刚一动手，他就醒了，醒来也不用左言多说，就从窗户跳出去，把天抚留给林远，自己顺着精神力的波动寻了过去，果然是上次的那个少年，他眯着眼恍惚还在回味刚才的美梦。
　　汪茂修不想多言，提刀就攻，少年在察觉有人靠近时就收了手，但刚刚的梦太美味，导致他还有点不舍，一个不留神便被王茂修踹了一脚，肋骨有点疼，他嘻嘻一笑。
　　“你们人类真有趣，给你们重来的机会，怎么都还不乐意呢！”
　　“因为我们人类懂得知足，知道克制。”
　　少年也不理他夹刀带刺的话，寻着间隙，转身就跑，小楼前的好似不是他的同伴一样，汪茂修没有追过去，一方面他感觉到这个少年没有下死手的意思，他的身上没有一点异兽的煞气，更像是调皮的孩子在同朋友恶作剧。另一方面，其他人还没有恢复战斗力。汪茂修皱了皱眉，赶紧回去，见林远还在与天抚打斗，两人身上都有些狼狈了，但汪茂修知道林远要吃力的多，因为即使是异者也没有异兽那样快速的自愈能力。
　　两人配合着围攻天抚，林远控火已经得心应手，见天抚想跑，顺势追上，却突觉心中一紧，不顾身后就是异兽，回头一看，见两道人影掠过，瞳孔一震，连忙追上去，但论速度，林远远跟不上，控火过去，又怕伤着左言，最后竟只能看着两道身影消失不见，他也不回头看天抚还在不在，只咬紧牙根一味的往屋里去。
　　进屋就见林涵月倒在地上，她低着头，也不看进来的林远，林远无心去扶她，只一个屋子一个屋子找去，动作之大，其他人也陆续都了来，最后也没见着左言，回到大堂中，挥开梁秦毓试图拉住自己的手，抬手就要掐住林涵月的脖子，汪茂修见状，大喊一声“小远！”
　　林远愣在原地，一时没了动作。梁秦毓见状，上前拉过林涵月，林涵月也愣在原地，像个木头人一样随着梁秦毓摆弄。
　　她知道左言和林远的关系，青梅竹马，没有人可以比拟的亲近，但她想自己和他也是几年的患难与共，却没想到今日，他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而且这样暴虐冷漠的林远，是那个自己放在心里的林远吗？她又想，是林远。他总是这样，像孤独行走世间的剑客，会匡扶正义，却不容他人靠近。
　　其实想来当初自己在地上苟延馋喘，主张救自己其实是左言。林涵月心中一阵不知所措，她都快忘了，当初要救自己的是左言，而不是林远，而她…
　　“左言不会有事的，这里躺着那么多人，哪个都比清醒的左言好对付，带走一个活人，而不是留下一群死人，无非是想引我们过去，他们也方便移动，小远，冷静下来，我们一起去把左言带回来！”
　　林远两个深呼吸，卸下浑身的刺，平静的对大家说：“都回回神，半小时后出发。”
　　没有人反对，不仅仅因为左言是他们的伙伴，更因为林远，汪茂修想虽然在这个团队中林远只担着军师的责任，而自己担着头儿的位置，但大家伙其实内心都更偏着林远，他并不失望，因为没有人的心是真的中立的，自己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