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不到的皇后》一颗泡泡糖

3、三、峨城隐患

　　这便是当地守令懒政的结果。李怀瑾看得一阵唏嘘，这要是求神拜龙王有用，怎么年年跳河年年冲垮良田？这百姓是有多好糊弄，给这守令混过了一年又一年。他在这城里呆了好一阵，四下观察。
　　峨城如其名，因遵循旧历，以龙王为尊，并未对河道修改，只在这河道自然冲击而成的平地之上，构建了城镇。居于群山怀抱之中，位于万河汇聚中心，过了河才分别是村庄与田地。只是这日积月累，护城河早已有一人之高，看着有些悬心。
　　李怀瑾入城后没多久，便觉着这峨城的天就像是孩子的脾气，累着这河水的涨退也和小孩子似的。只要天公不作美，不需连天大雨，只需一场倾盆，这河道狭窄，自然是迅速涨水，加之这个堤坝松松垮垮，一看就是泥石随意搭建，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这守令也不上心，毕竟他的守令府可是位于这中心的中心，地势高，看这架势，哪怕是真洪水来了冲垮了堤坝，也不见得能真真儿地危害到这守令。于是见着守令膀大腰圆，还能在这府里歌舞升平。
　　近期峨城仿佛被上天扔进了水池里，接连的雨，淅淅沥沥，说好听了是滋润了山涧万物，同时，也令这河水骤然暴涨。李怀瑾曾与此地守令达成了协议，将西山的石块运过这峨城来，以行商身份给这守令不少好处，才得以加固这堤坝，看似在一层泥石外头，加了一层石头罢了。在他将这批石头砌成堤坝后，峨城百姓纷纷感谢他的善举，为他焚香。只是慢慢地这味道就变了，百姓们开始在这堤坝第三六九节位置置上香炉，日夜求神拜龙王。
　　有无知孩童，问着李怀瑾：“你可是龙王大人？”李怀瑾只得苦笑。不知是否民风太过淳朴，一旦出现一点新鲜玩意，他们就觉着，这是神仙显灵。
　　就着这问题，李怀瑾曾虚心请教过守令大人，为何这峨城的百姓总是这么迷信神仙的力量。这守令倒也不是他所见的这么无知无畏，他倒是给点出了一些个令人恼火的点。
　　“李公子，我也就不瞒着你，我看你是个行商，本质上是个追求利益的人，把我给出卖了，可不值当。”守令搂着他的小妾，一脸坦然地说到。
　　李怀瑾强忍着不满，虚心求问：“既然守令大人知道我的心思，我也就求大人给个说法。”
　　守令将一根手指插入了桌面的糖霜冰中，并将手指上的糖霜舔了下去，说到：“好好利用这个地方的愚昧，将愚昧化成风俗，别让他们念太多书，只要一生活在这个峨城，看着都是这一亩三分地，他自然就变得十分相信神明，相信我。哪怕我真的做错了事情，也有神明替我兜着。以前啊，我不知道我父亲为什么不让百姓念书，现在我懂了，我都懂了。只要他们老实遵守峨城的规矩，我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李怀瑾看着他手里的糖霜，一股反胃，心想：“你自然是懂了，看你这副自甘堕落的样子还能有娇妻美妾，你能不懂吗？”
　　说白了，这守令到底是靠世袭上来的，吃喝玩乐作践人他擅长，要说为民谋福祉基本不顶事。他倚着峨城烟云肆，正盘算着不如找这城守令商量商量，能不能给百姓想个法子腾个地方，却是发现自己走得急，连王府的印鉴都忘在了秦轩邈那，眼下虽能以行商身份走动，却也使唤不得这守令，只得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毕竟是自己的谋臣，希望他这晕马车的习惯快快好，可别等他赶到，这松松垮垮的峨城堤坝顶不住这滔天洪流。一把将这峨城冲垮了。届时，恐怕他得看看秦轩邈如何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来找他这个泡发了的公子。
　　只是李怀瑾还琢磨着秦轩邈什么时候来这峨城，城中却有一人捷足先登，抡起了这登闻鼓的鼓槌，砸得咚响，一条街都听到了这鼓声。这下，他可连饭也顾不上吃，便匆匆赶往守令府，想认识认识这个敲响登闻鼓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李怀瑾赶到的时候，便是见着一个小公子，身着一身青葱嫩绿，瞧着身量不过十五六，看这无畏无量的样子，像是世家出来的大公子。可仔细瞧瞧身上衣服的料子，却也不像这峨城人常备的料子。此地居山涧，昼夜温差极大，多数人会将衣裳制成方便干活的样子，收紧袖口，护袖上多是缀着各家的手艺，不会有人穿着这丝质、领口微开的衣裳。更别提她束发所用的发冠，李怀瑾眼尖，一看便是通衢地带通州的手艺，那镶嵌工艺，怕是在这峨城南寻。
　　这小公子被这登闻鼓扬起的灰呛了一鼻子，他拍了拍衣襟上的落灰，埋怨道：“就这小破地方的鼓还能攒这么多灰，这衙门也太不讲究了。”
　　只见这人掏出了一方手帕，将自己身上的灰细细擦净，就算这堂内已经宣人上堂，他正了正自己的冠才走了进去。李怀瑾匆匆跟上，这有热闹不参合，并不符合他的本性。
　　小公子倒是大大方方地进了这守令大堂，挺着腰站在这堂中央，个子虽纤弱，倒是生出几分威严来。怕不是大家子弟，才有如此豁达的气度。
　　这堂上还围着这么一群来看热闹的百姓。要不说呢，这守令大堂许是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此时热闹得像个菜市场，就差就地摆摊卖些小食。
　　堂上守令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才注意到堂下的人。眼见是个小子，看着虽然有几分唬人，可就这年纪，估计也成不了大气候，于是打算吓他一下，好让他知难而退。思定而后动，守令这惊堂木狠狠地砸在了判案桌上，公堂之上众人齐呵：“威……武……”，许是这堂上许久没升堂，竟然还有了回响，这堂上围观的百姓顿时鸦雀无声。
　　李怀瑾未曾在意这守令堂上的威严气势，倒是注意到小公子竟然半分胆怯都不曾有，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守令借着这股气势，开口便呵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敲这惊闻鼓？”
　　“大人此言差矣，自然是长了眼才来敲这惊闻鼓，”他倒是一点也没被这阵仗给吓着，反而是上前作揖，开口便道：“只是不知大人敢不敢与这满堂百姓一起，听在下一言？”
　　这守令也烦了起来，皱着眉，心里想着，也不过是些许小事，打发打发也就过去了，便敷衍道：“说吧说吧，到底什么事。”
　　小公子向后一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请大人重修峨城河道，引水东流。”
　　此话引起了当堂百姓的哗然，这可真真是逆了龙鳞，恰恰就这么刚好地踩在了峨城人民的痛点上。要知道，在这地方，可是以龙王为尊，就连这河道，也是龙王爷给自个儿选的福地，不能改。对这龙王的崇敬，从民间到律法皆是做出了保证。
　　峨城守令正恼着被打断的温香软玉，又见眼前这小公子张口便要改河道，这可是端了龙王爷的老窝。守令毕竟是守令，他只是稍稍震惊了一会儿，心生一计，便镇定地回道：“肃静肃静，我说这位小公子，你这提议倒是张口就来。你可知近日便是我峨城百姓祭天祈福求得龙王爷赐风调雨顺，”他朝这天作了作揖，表情甚为恭敬，道：“小公子莫不是要本官停了这祈福大典，好落得个革职丢官的下场？”
　　“守令大人此言差矣，正是龙王爷要拓水晶宫，才命在下来与这峨城百姓说说，赶紧地将护城河挖好了，否则，这龙王脾性一起来，顷刻便能将这峨城倾覆，只怕峨城百姓性命不保。”他也学着这守令大人，对着天作了作揖。
　　“胡说！”守令为了增加自己的气势，狠狠地拍了下惊堂木，这一下没把这小公子给吓着，反倒是把这堂上围观的百姓们给吓得心跳断了一拍。
　　这小公子倒是冷冷地瞥了这守令一眼，寻思着，是不是胡说，你心里还没数吗？看这满堂他说什么就迎合什么的百姓，这守令要是装糊涂，那可谁也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