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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被迫坐班程疏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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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章州陪他出院,却不料在住院部门口碰上了同时出院的陆长生。
她终于脱下了那身老气横秋的套装,穿一件绛红色的吊带丝质连衣长裙,腰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细腰,乌黑的头发披在肩头,却愈发衬得她肤色如雪,眉目如画。有一瞬间,他好似看到了七年前的陆长生,纤细,温柔,多少人鞍前马后,只为得她青眼相待。当年A市的名媛圈里,多少名门贵女都视其为眼中钉,程扬更是因她吹了跟厉家老大的婚事,每回见她都恨得咬牙切齿。
而此时,她独自一人,拎着一大包的药和换洗衣物,正准备上一辆出租车。此刻,程疏儒才想起来,她的车钥匙还在自己手里。
他快步上前拦住她,“喂。”
风吹过他的脸,刘海拂动,擦过他眉眼,也吹散了眼里惯有的不可一世。
陆长生转头,依旧是淡漠的神色。
她今天没戴眼镜,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清澈明亮,长长的睫毛浓密卷翘,让眼睛看起来愈发有神。程疏儒不知自己有多久没有再这样清楚地看过她的眼睛了,他差点都忘了,陆长生有一双这样好看的眼睛。
他这样愣愣地望着她,抿着嘴,下颚绷得死紧。
许久,她说,“没事我走了。”
“等等,”他拦住她,话在嘴边滚了两圈却还是说不出口。也不知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他冒出一句,“你今天没戴眼镜。”
陆长生一愣。她今天的确是没戴眼镜,她的镜片那天被摔碎了,后来就只能找跑腿帮她买了隐形眼镜。她度数不深,这两年才开始戴眼镜,隐形眼镜还是第一次戴,戴了许久才戴进去,流了大概有十年份的眼泪。
她大概思忖了有三秒,然后她说,“哦。”
转身,上车,关门。
出租车开走了。
车子开出许久,他方才听到身后章州道,“啧啧,我差点忘了,陆长生当年可是咱们圈子里的第一美人。到底还是漂亮,比电影学院那些网红脸好看不知多少倍。”
他又是往日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我看你是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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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州端着方向盘,一边望着那倒数的红色数字,一边看了眼前方出租车的车牌,隐隐约约地还能看到后排露出的半个脑袋。
“我说,”他侧头看了眼副驾驶座上低头玩手机的程疏儒,“早知道就不来接你了,反正跟陆长生一路,你就坐她车走算了。”
程疏儒白他一眼。
“干嘛?还在怄气?兄弟,大气点,”绿灯亮了起来,章州一脚油门,马达轰鸣,迅速超过了前方的出租车,“人家为了你好歹豁出去命了。”
“不是为了我。”
“不为了你,是为了谁?”
程疏儒懒得说话,干脆闭上眼假寐。
章州晓得他别扭,干脆话题一转,改谈正事,“后面钦门的事儿怎么说。秋季新菜单还是得你亲自抓,温师傅昨天还问我,怎么一直不见你。我上周去朝生,听说你们华盛的事情,谈差不多了?然后下周还要再一轮融资?感觉照着这个走势,明年上半年就能上市。”
程疏儒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平日里的跋扈神色褪了一半,矜贵愈显,“跟温师傅说一声,钦门那边我过两天再去。老爷子最近在抓我坐班的事,不太方便。”
“这些事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天天在家装废柴,有意思吗?不过等收购案结束,估计你也藏不住了,”见程疏儒不想回答,他便又转了话题,“董莉说前两天有个A站的纪录片团队说来取材做节目,还想采访钦门的老板。”
“我不想露面,你让董莉出镜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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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一直到上林苑,章州还有其他事儿,便没再上楼。程疏儒拎了东西,楼下人脸识别刷了门禁,便进了电梯间。他在19和20两个数字间巡视良久,终究还是按了20层,选择了回家。
电梯门刚开,陆长生便看到了门口的人,白T,牛仔裤,踩着一双配色亮眼的球鞋。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但她知道,那双鞋很贵,程疏儒一共买了两双,花了六万多,一双自用一双珍藏。他穿上的第一天,还曾找她显摆过,顺便又无情嘲笑了一番她的衣着。
“有事吗?”陆长生缓缓走近。
他这才注意到她的小腿,有七八道结痂的伤口,还有一处巨大的青紫块,看去有些触目惊心。
他有些不自在,说话不由瓮声瓮气起来,“还钥匙。”他伸出手,食指上套着个钥匙环,挂着一把雷克萨斯的车钥匙,“车子我停地下了,你下到负二,就能看到。”
陆长生面无表情接过钥匙,“哦”了一声,然后解锁开了门,拎着东西进去。她刚要关上门,却见一只手忽然伸出来,巴住了门框。她及时收手,又将门打开些许,“怎么了?”
这便是陆长生了,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像是一个被抽离了情绪的机器人,不会有任何表情。譬如此刻,他宁可她指着自己鼻子骂他,或是借机要他报恩,也好过此刻的无欲无求。
他忽然有些无力,周身的骄傲好像莫名其妙被碾为齑粉,整个人说不出的颓然。他看着她古井无波的眼,却只知道,此刻,他还不想走。
不知是脑子哪根筋搭错,他张口便是,“我要吃饭。但外卖不健康。”似乎为了让自己的说辞更有说服力,他又补了一句,“老爷子说的。”
陆长生微微沉吟,点了点头,“进来吧。”然后,从鞋柜里拿了双他专用的黑色拖鞋出来。
程疏儒脱了鞋刚进门便觉得脑门撞到了什么东西,一抬头,才发现竟是一盏大红灯笼。
“……”他顿时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等他绕过玄关步入餐客厅,现实验证了他的猜想——这房子的装修未免也太老爷子了吧!!!
清一色古色古香的红木家具,餐厅门口安了个多宝阁,上面放着个面目慈祥的财神爷,一个看不出年代的白瓷瓶器,还挂了个中国结。餐厅一张八仙桌,旁边摆了个贵妃醉酒的大屏风,再往里走,卧室门口还挂着个浮夸的珠帘,风一吹还会叮叮当当作响。
这踏马什么80年代的老年影楼审美啊!
程疏儒满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神情,甚至都忘了自己还在怄气,跑进厨房忍不住问,“这房子可以算鬼屋了吧,你也敢住?”
陆长生正在洗菜,听他这样问,稍微愣了一下,方才道,“还好。”
“什么还好!晚上要是打雷,这珠帘再响一响,鬼都以为自己到家了!”
“我不怕鬼。”说完,她凉凉瞥他一眼,“鬼比你省心。”
“嘁。”程疏儒嘘她,然后伸食指作势要去戳她的腰。果然陆长生立刻便缩着身子避开了,她的表情难得有了丝裂缝,“幼稚。”
见她这样,程疏儒倒是笑了,双手叉腰赖在原地,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桀骜,“没办法,我比鬼还碍事。”
陆长生决定无视他的小学生行径,安心做饭。
饭菜上桌,已是半小时之后,程疏儒吃着鲜嫩多汁的牛仔骨,良心忽然间重回胸腔,闷声闷气说了句什么。
对面的陆长生未听清,“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我说!”程疏儒吐出嘴里的骨头,夹了一个肉丸到对面人碗里,“谢谢你。”
“无论为了什么,总之,谢谢你。”
对面那人,愣了一会儿,低下头吃饭,半晌才回了一声“嗯”。
程疏儒垂下眼,未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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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程疏儒是被门铃声吵醒的,非常有节奏的声音,每声中间间隔两秒,极为规律。这是,陆长生无疑。
他气势汹汹去开门,还未开口,便听那人道,“现在是七点三十二分,去公司车程四十五分钟,你还有四十三分钟洗漱吃早饭。”
程疏儒抓着他乱糟糟的头发,感觉自己要疯了,他一手撑在门框上,身体前倾压向陆长生,“给我一个七点三十二分让你按我门铃的理由!”他本就有些起床气,昨晚更是凌晨才睡,此时他感觉自己暴躁地可以毁灭地球。他低头看向身前的人,她的呼吸不急不缓落在他的下颚,带着些道不明的痒。
“发现一次坐班时间不在岗,扣除当月零花钱20%。”陆长生慢条斯理的声音,终于勾起了程疏儒离魂的回忆。
“啊!”他认命一般嚎了一声,然后转身便回房间。半小时,他方才洗完澡吹了头发换好衣服出来。他今天穿了一件黑T,气质清冽干净,眉眼秀气,下颚骨至喉结硬朗的线条,缓和了他的眉目如画,倒是透出几分荷尔蒙的气息。
陆长生扫了一眼便低了头,前去按电梯下楼。俩人一道进了车库,程疏儒主动进了驾驶室,打了空调之后,便接过陆长生手里的三明治吃了起来,“你认识道士吗”
“不认识。”陆长生早已习惯他的天马行空,没有都可能从他嘴里冒出来。
“我昨晚九点多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背上被撕下来,真的好痛。但是摸上去又没东西。我感觉我得去驱驱邪。”三明治在嘴里,令他声音有些含混,
陆长生面色看起来莫名古怪,开口却是,“吃饭别说话。”
他暗地翻了个白眼,乖乖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