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瘫和金毛》汤包一两

4、助理姐姐太惨了

　　章州在一旁看着程疏儒那边剑拔弩张，大致也能猜到原因，他吓得牌也不摸了，立马凑上来缓和气氛，“长生姐，不用管这么严吧。”
　　“这是程总的要求。”
　　程总程总程总！程疏儒冷笑，他真是听够了这两个字！
　　“老爷子养你可真是划算啊。”程疏儒声音不轻不重，语气温软好似耳语，落入耳里却如针般尖锐。他弯腰，从她身后的台面上拿起酒瓶，然后一把摔在她脚下。飞溅的酒沾湿了她老气横秋的方根圆头皮鞋，微醺的酒气，瞬间腾入空气中，“是不是谁给你钱，你就听谁的？那行，我给你！”
　　程疏儒一把掏出钱包，从里面掏出一沓纸币，一把摔在陆长生脸上，“够了吗？”
　　飞来的纸币，直直的拍在脸上，尖锐的四角划过脸，陆长生却连避都不曾避，“如果玩够了，就回家。”
　　程疏儒缓了笑意，“你有心吗？”
　　陆长生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这是工作。”
　　程疏儒的火气腾得一下便上来了，他此时怒极反笑，竟是愈发好看，嘴角的弧度里好似藏着调笑般的狡黠，“行啊，那你跟着啊。”说着，他伸手扯了把倒在沙发里的欢欢，半拖半拉离开了包厢。
　　此时正是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酒吧里人山人海，舞池中劲歌热舞，陆长生其实是不太习惯这种氛围的，她的生活一直很安静，鲜少有这样喧嚣的时刻。
　　然而，这是工作。
　　她踩着脚下的高跟鞋，在人群中穿梭，偶尔从贴身的情侣中穿过，还会被人骂上两句，但是这不重要，她在乎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穿过舞池，终于到了一片相对静谧和宽阔的地带，程疏儒牵着女人的身影就在眼前了。忽然，头顶斜上方的光晃了一晃。陆长生敏锐地抬头，便看到了偌大的水晶吊灯，骤然熄灭，然后在地心引力的召唤下飞快地落下。
　　而此刻，程疏儒正在灯下。
　　下一秒，陆长生脚下一跃，扑了上去。
　　“轰”一声巨响。
　　舞池里的人依旧沉醉在躁动中，丝毫没有察觉。但水晶灯旁的人却都已被这顷刻间的巨响所惊动，霎时间惊呼声与私语声此起彼伏。昏暗的灯光下，有人好奇地走出卡座，去看那坠落的水晶灯。
　　踩过那落了一地的璀璨晶体，却见巨大的灯下竟压着一个黑色套装的女人，而她的双手似乎正护着什么。那人打开手机的光，蹲下身去，却见女子身下，竟还有一个年轻男子，而女子双手护着的，正是那男人的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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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疏儒醒来的时候，便见眼前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吊顶，以及身上盖着的雪白的被子，显然是在医院。而下一刻，他便开始觉得浑身酸痛，尤其背部，跟被车碾过一般，好像骨头都要断了。他一歪头就看到章州坐在床边捧着手机玩游戏。
　　“喂，”他咬牙忍着痛，脸上是慨然赴死一般的英勇，“我是不是瘫痪了？”
　　章州头都不抬，“你可别装了。人家陆长生把你保护的毫发未伤，你再装可就对不起人家了啊。”
　　记忆忽然涌入，程疏儒这才回忆里昨晚的情况。他最后记忆的定格是陆长生向他扑来，然后便是耳畔的一阵巨响。
　　“她没事吧。”
　　“陆长生吗？”
　　“嗯。”这一声嗯的颇为不情愿。昨晚争执的别扭劲儿还在他心里。
　　“啧啧，你是不知道，水晶灯整个掉她身上，听说护士给她处理的时候，密密麻麻的都是玻璃碎片的小伤口。但好在没有伤筋动骨，就是皮外伤，肌肉损伤。休息一个礼拜基本上就可以了。就是人吃点苦头。”章州瞥了他一眼，“陆长生对你家老爷子是真的忠心，小时候看着你上学，现在又当你的助理，昨晚更是在拿命保护你。你敢信？120送你到医院，查下来你身上连个划伤都没有。”
　　听说陆长生无碍，程疏儒点了点头。不过一瞬，他又察觉不对。
　　划伤都没有？程疏儒忍着疼，忍不住问，“我真的，没事吗？”他向来怕疼，此时说话更是一点气势不剩，倒透着点可怜。
　　章州抬起头来，“没事啊，你摔下去的地方有地毯，王骁之说你醒了可以立刻出院。”
　　“那我为什么感觉自己现在浑身跟散架了一样？”
　　“散架个鬼啊，要散架也是陆长生散架，整个水晶灯掉在她身上的好吧。”
　　程疏儒眨巴眼，“你是不是骗我的？我真的觉得疼。”
　　章州似乎早已预见事态的发展，他慢条斯理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止疼片，“王骁之说了，如果你醒了喊疼就吃止疼片。吃完赶紧出院，别占着他家病床。”
　　然而，吃完了止疼片程疏儒也没能出院。下午王骁之陪护士来给他做检查的时候，他痛到仿佛失了智，鬼哭狼嚎地喊左背碰不得，一定要王骁之给他加大止疼片的剂量。
　　王骁之撇着嘴，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大龄脑瘫，“左背？左背是陆长生被砸到的地方，她喊左背疼我也就信了，你喊什么左背疼？你背面根本没着地，陆长生把你推倒，你是胸口着地的好吧。你装死也要走点心，你至少喊个胸口疼啊。”
　　程疏儒此刻真觉得王骁之这么多年医科肯定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然怎么会查不出自己疼呢？
　　王骁之挑眉，忽然露出了然的神情，“听说程老爷子最近逼你去坐班，你是不是想逃班？”
　　“我逃你个鬼的班我真的疼。赶紧给我开止疼片。”
　　王骁之理都不理他，“陆长生这么疼也没喊要吃止疼片，还是我给刚她开了她才吃的。你一个被保护的吃什么止疼片？你不配吃。”
　　程疏儒气到胸闷，此刻特别想发微博@一下王骁之，让那些被外表所蒙蔽的姑娘们看看，这位传说中的真人版入江直树是一个怎样的庸才！
　　打开微博的瞬间，程疏儒有一秒的懵逼，无数@蜂拥而来。而其中，@最多的，是一个视频。
　　这是出事当晚，路人偶然拍到的视频。
　　视频里，是一个热闹的酒吧。嘈杂的音乐声里，冒出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啊啊啊啊是程疏儒，是程疏儒！碰到C神了！”
　　他眯着眼，仔细辨认，视频内那个在人群中穿梭的身影，正是他本人无疑。视频中，他身侧是一个穿着吊带的小姑娘，正是昨晚他拖着用来刺激陆长生的那个。
　　视频在第47秒冒出一片惊呼，视频中，他头顶一个水晶灯蓦地往下掉。而便是在那一瞬间，镜头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影，一把护住他，被水晶灯砸倒。
　　落地一声巨响，无数玻璃碎片飞溅，随即一片尖叫，视频于此戛然而止。
　　程疏儒一瞬间，几乎忘记呼吸。
　　所有人都跟他说：陆长生救了你。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了真实感，才意识到，那一瞬间的可怕。
　　微博下方，满屏的【潮汕人，你还好吗？】
　　当然，还有下方的【心疼助理姐姐，我要为姐姐哭泣】、【做我们哥哥的助理真的太惨了吧】、以及【感觉潮汕人对谁都很好，除了助理姐姐】。
　　陆长生做他助理两年了，他近两年被拍到的很多视频和照片，都有她，粉丝基本上都知道她的存在。
　　意识有些恍惚，他忽然记起那一年，他躺在病床上，她站在床边，一件束腰的藕粉雪纺裙，长发打着卷儿披在肩头，她垂着脸，神色晦暗，哪还有一点传闻中高不可攀的模样。
　　她说，“对不起。”后来，他才知道，她那句对不起竟是那个意思。
　　也不知为何，背后的痛意逐渐减轻，程疏儒在恍惚的回忆中，逐渐睡去。
　　这般睡了大半日，程疏儒再次被疼醒。
　　他被陆长生保护的画面不断在记忆里闪回，连着整个背上如针扎一般的刺痛，令他极为暴躁，直到一小时后才略有缓解。他搞不明白这时有时没有的疼，按了数回铃，护士却只当他寂寞想找人调笑，只想趁机来加他微信。
　　可他疼得都要死去活来了，哪还有心情跟这群护士玩男女游戏。后来，干脆便也不按铃了，趴在床上成天成天地睡。
　　他就这样时疼时不疼地在住在了医院里，天天遭王骁之的白眼。期间老爷子来看过他，一口咬死他在装病，跟他吵了一架再也没管过他死活，倒是天天派人给陆长生送餐。
　　第四天夜里，他从梦里醒来的时候，仍是一头的汗。梦里陆长生拦在他面前，而恶徒的刀子插在她的腹部，鲜血横流。
　　他喘着粗气起身推开房门，走廊里空无一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停在了陆长生的病房门口。他四处环视，见无人注意，这才轻手轻脚转动门把手，推开了门。还未走进，便听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护士吗？”
　　程疏儒一怔，他从未想过这个点了陆长生竟然还没有睡着。作为一个几十年如一日严格执行老年人作息的老古板，凌晨一点半了还醒着，这可真是太不科学了。
　　在寂寂无声的夜里，他咳了两声，然后扯着嗓子尖声道，“是啊。来看看你，你早点睡。”
　　他正要关上门开溜，却听里面的声音又道，“程疏儒？”
　　什么鬼？这也能听出来的吗？
　　程疏儒心里一个咯噔，却是无论如何不愿意承认。他十分刻意地笑了一声，“那是谁呀，早点睡吧。晚安。”
　　不等对方的回应，他便火速关门溜回了房间，并且再也没有去看过陆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