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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摊牌和欺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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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我没想要你的命。大家都是一家人,相处这么多年,毕竟还有情分。既然你这么坦白,我也跟你摊开来讲。我只要你的五年,”程光平打开左手便的抽屉,取出一份协议,推到了陆长生面前,“你跟云峰结婚,五年之后,我名下房产,1/3给你。五年之后,你嫁娶自由,我不再干涉。”他指了指协议中的天文数字,即便1/3,也是常人一生所不能及的可观财富。
陆长生撑着桌面,俯身直视他,未有一刻将注意力投向那个天文数字。她将协议推了回去,开口却愈发笃定,“总裁那边的芯片业务,这六年来投入极大。腾杰去年重金挖了一个科学家团队,会从旁辅助总裁那边的芯片业务。我相信三年之内就会有重大突破。我从现在开始,不结婚不要薪水也不要股份,加入芯片业务。五年内,不借助邵家,有了腾杰和芯片业务,我有信心让您重归首位。”
“我不相信。”程光平脱口而出。重归首位,只有掉下来才会需要回去。而他,一时片刻都不想从那个位置上下来。更何况,与其相信缥缈的未来,他还是更愿意把握在他掌控之内的现在。所谓的芯片业务,虚无缥缈。他是商人,不是赌徒。他不愿意赌。
陆长生深吸口气,退开两步,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不嫁。”
“我希望,你能够想清楚。”
“我不嫁。”
“我最后说一次,”程光平拿起茶杯,喝了口浓茶,“你想清楚。”
“我不嫁。”
杯子狠狠被摔在地上,瓷片四溅,碎落满地,也扎破了程家二十年来父慈子孝的假象。
“我养你二十年,现在让你付出五年就这么难吗?要不是我把你养大,你以为你有机会在圈子混?能碰上邵云峰这种有钱有势的公子哥?要不是我,当年你死在孤儿院都没人知道!还有本事在这跟我讨价还价?”程光平将协议一把拍在桌面上,“邵云峰看得上你,我能用得上你,你就该烧高香!”
陆长生依旧保持着弯腰鞠躬的姿势,她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你以为你多清高?是不是觉得以色侍人是辱没了你?我告诉你,你是女人!以色侍人就是你该做的!如果不是我,你连邵云峰这种等级的男人都服侍不上,只能去伺候那些人到中年的小老板!”程光平缓下怒火,问道,“我再问你一次,这协议你签不签?”
陆长生强忍着胸中的愤怒,弯腰闭了闭眼,还是道,“对不起!”
“忘恩负义的东西!”协议被一把甩到地上,程光平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喜欢程疏儒是吧?”
心脏骤然一缩。
“我也是瞎了眼,信了你这种不要脸的货色,竟然让你去做程疏儒的助理,最后还把主意打到我儿子头上。我告诉你,程疏儒的婚事我已经谈好了,你想都不要想。”陆长生,是他筹谋了二十年的棋子,他以为她是只绵羊。听话,乖巧,惟命是从。却不料,事到临头,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只绵羊,而是只披着羊皮的凶兽。
“对不起,”她终于直起身来,神色坚定却又哀伤,“我不嫁。”
这是一场不会有人妥协的谈判。他视她为筹码,而她只想做一个自由的人。
程光平说得对,如果没有他,她或许已经死在孤儿院里。但没有人能成为别人的救世主,也没有人能决定他人的人生。
她之所以能成为今天的陆长生,程光平的确给过帮助,但最终,所有的选择都是她一个人做的,所有的路都是她自己一个人走的。崎岖、平坦、快乐或痛楚,每一步的真实,才造就她今日完整的自我。
她一直试图以折中的方式在程光平的高压下生存,但如今,她才发现,她一直图谋的报恩,不过是自己编织的一场虚假的太平。
她花了二十年去侍奉程家,活在一场名为报恩的陷阱里。
但程疏儒说得对,她应该放过自己。
正午的阳光,照在头上。陆长生抬起头看,只觉得眩晕。她看了眼手表,十一点十五分。这个点去医院,正好能陪程疏儒吃午饭。
他一大早就发了消息到她手机上,说今天温师傅休息,廖师傅会负责他们俩的午饭,最后还不忘提醒她,董莉会在十二点前把饭菜送到,让她不许迟到。
日光晃眼,她忽然有些自嘲,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想着陪他吃午饭。
但没有办法。
她喜欢程疏儒,喜欢很多年了。
她心甘情愿围着他打转,做保姆做助理做尽所有,并不是真的听程光平的话,而是听从了心底的愿望。就连跟他感知相通,也会成为她心里难以启齿的小秘密,溅起心池里荡漾的水花。
可是,她以为自己瞒得够好了,却还是被看出了端倪。
感情,果真是捂住了嘴,也会从眼睛里溢出来的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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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廖师傅煮了火锅,董莉连着锅底,材料一并带到了医院。章州也不知是哪来的狗鼻子,竟也赶上了这顿饭。
陆长生推开病房,就听到了里面的卧室里,章州不断念叨,“可惜是打边炉,这也太清汤寡水了。”
董莉用勺子敲他的头,“瞎啊,金灿灿的花胶鸡锅底,这叫清汤寡水啊?”
章州不忿,还在念叨,“哪有你瞎。”
“是,我瞎!刚毕业就嫁了个gay,想离婚还被gay反咬一口说我出轨,到我学校坏我名声,害我丢饭碗被迫下海!”
章州一听这陈腔滥调就有数了,“怎么,你前夫又给你找事儿了?”
“是啊!我今天心情非常差!你最好别惹我!不然——”董莉话说一半就顿住了,她盯着房间门口的陆长生眨了眨眼,霎时换上友善的笑意,“陆小姐来了!”
程疏儒闻声放下了手里的ipad,开口却是嫌弃,“就你最慢,吃饭都赶不上趁热的,你还有什么用!”
心里堆积的阴云,好似消散了些。陆长生将包放好,然后在床边站定。
沸腾的花胶鸡锅底,金汤澄亮,鲜香诱人。一旁的架子上,放着斑节虾、花螺、东星斑、牛肉、虾滑和三只红毛蟹,旁边还有一大盘摆盘完整的龙虾刺身,龙虾头炖了泡饭,正在床头的锅里温着,时不时咕嘟咕嘟地冒泡。
程疏儒抓着陆长生坐到他身侧的位置,又坐直了起身,去翻旁边放食材的架子,“没有猪肝吧?虾滑里面没有猪肝吧?”
董莉拍开他的手,扶住要被他拖垮的架子,“你在床上坐好别乱动!今天真的没有猪肝!廖师傅一毛钱猪肝也没放!”
章州不怀好意地笑,“怕什么?今天长生姐在,你给他喂生猪肝他都吃。”
“闭嘴吧你!”程疏儒飞快往他嘴里塞了片西瓜。
一顿饭吃到一半,陆长生正认真听着董莉说温师傅的国宴大厨成长史,却忽然被一个未知来电打断了。董莉接通了才发现又是那个恬不知耻的前夫,气得怒不可遏,把对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挂上电话的时候,她已是气得饭都吃不下了,“他自己得了艾滋病找不到工作,居然还有脸找到我家门口?我已经因为他丢了工作,背了污名,背井离乡,凭什么还要养他?狗东西!”
“你上次不是刚搬的家?他怎么知道你住哪儿的?”章州有些好奇,董莉明明搬家还不超过两个月,那个人渣按理不会这么快找上门。
“我爸妈还在老家,他用网上的照片,P了我的头说是我的裸照,在我家小区四处散发。我爸妈也不可能见人就解释,所以现在小区里都是我的乱七八糟的传闻。我爸妈去买菜,还要被小混混问,你女儿卖不卖,卖一晚多少钱?”董莉喝了口米酒,语气轻描淡写像在说别人的事,可尾音的哭腔终究是出卖了她,“五六十岁的老人家,这把年纪了还要因为我,受这种屈辱。他们不堪其扰,却更怕我担心,所以一直瞒着。最后是我有个亲戚实在看不下去了,去找那狗东西,问他怎样才能住手。那狗东西就让他交出我的新地址,说是还有事找我聊,聊完保证再也不会骚扰我的家人。我那个亲戚信了他,就把我的地址给了他。我也是到今天早上在家门看到他之后,再打电话回家,才知道我爸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那你,又要搬家了?”章州往她碗里盛了颗大虾滑。
“嗯,”董莉点了点头,“我还是决定买房了。买套大的,把我爸妈接过来住,跟所有亲戚断绝关系,也离那家奇葩远点。”这几年她存了些钱,程疏儒更是大方,勉强凑个首付还是可以的。
“买华盛吧。”程疏儒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那还是算了,”董莉摇头,“我没买过房我都知道,华盛专做豪宅。我买不起。”
“友情价。”程疏儒拿起可乐对着她手里的杯子碰了碰,“下个月,华盛已开的三个项目,两折一套你任选。”
“我怎么没听说你跟华盛还有这种关系?”董莉眼睛都亮了。
章州“啧”一声,“是你了,所以才两折,要是我们长生姐买,只怕是不要钱还送个人。”
董莉白他一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当事人都没有捅破窗户纸,你非得去捅破干什么?万一这是人家的情趣呢?她飞快往章州碗里抄了勺沉在锅底的鸡肉,“你再多废话,我就赶你出去了。本来就是三人份的火锅,你来混饭都要不够吃了。”
章州悻悻然闭嘴。
一顿饭吃到两点多,董莉照例留了三明治在冰箱,打开的时候还有些讶异,“昨晚的居然没有吃完啊。”
程疏儒还不及开口,章州趁机薅走了一个,“给你也吃不完,不如给我。”毕竟是突然冒出来蹭饭的,最后的龙虾泡饭,他也没好意思多吃,这会还没吃饱。
章州跟董莉吵吵嚷嚷要走的时候,已经快三点。
陆长生倒了水给程疏儒服药,程疏儒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
她伺候好这位少爷,便准备走,刚到门口,程疏儒叫住了她,“喂。”
她回头,他坐在光影里,轮廓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她一怔,却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好。”
门被带上,他再次打开了那个黑色的APP,追踪器上的红点向着公司靠近。而上午的时候,那个红点是在老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