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宁宸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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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桌上嗡嗡作响，方清放下素描本接通电话：“熙哥，下午好。”
电话那头嗯了一声：“有点急事需要你帮忙，李总那头临时出状况，需要下午去一趟，你下午有时间吗？”
方清直接回答：“嗯，有时间。”
“好，那我2点去接你。”
“好的，下午见。”方清挂断电话，继续描着本上的眉毛。
节假日对方清来说没什么特别的，若是没课的日子，他会选择看论文或打工，偶尔会放松一下出去写生，那些陪情侣逛街看电影一类的事，和他都没什么关系。
他这一点曾得到吴蕊批评，说他过于拼命，应该留出更多时间享受生活，但在李辉那则成了标杆，隔三岔五拿他教育店里吊儿郎当只知道搞对象的小孩们。
昨晚打烊后，方清正在盘点，一个女孩找李辉请假，说转天有事来不了，遭到了李辉的严厉批评。
“有事？”李辉手指敲着计算器，狠狠冽她一眼，“离期末考还一周，也没到回家的日子，能有什么事？”
“搞对象叫有事？”
女孩后背明显抖了一下，方清见李辉把计算器狠狠拍在桌上：“以为我不知道你干嘛去？晚上和对象过节去呗！”
“越是缺人的日子越是请假，你们一个个的还有没有点良心！”
方清叹了口气，知道这次触及到他的雷点，肯定要听他唠叨一番。果不其然，李辉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女孩，浑身散发着教育主任的气场：“你说说你，心思都放在谈恋爱上，工作学习没一样行的，收个桌都能摔碎好几个盘子。要是你把搞对象的精力放那么一点点在学习工作上，我看你也不至于天么天的挨数落！”
他把手指一挪，指向方清：“跟人家方清学学，学业第一，事业第二，恋爱什么的都得往后排，所以人家才能学习工作双丰收。”
“你要非得明儿请假也行，一会把东西收拾一下，以后不用来了。”
李辉脾气一上来口不择言，回回都能把人骂哭，这次也不例外。
方清知道他这是气话，并不是真打算开人。他从吧台里拿了几张纸巾递给女孩：“辉哥，明天晚上我没事，要不我替她吧。”
李辉坐回椅子上，胸口起伏明显，显然是被气到了，听他这么一说抬起脑袋：“明儿你不用去王熙那？”
方清翻着手机备忘录：“明天没有需要我跟进的事，不用过去。”
李辉哎了一声：“行吧，那你下了课早点过来。明儿平安夜又是周末，人肯定少不了。”
“你！”他朝女孩那边吼了一嗓子，女孩还捏着纸巾擦眼泪，听见吼声抖了一下，颤颤巍巍往前挪了半步。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李辉指着方清，“还不谢谢方清！”
女孩朝方清那头抬起脑袋，两手扯了纸巾半天，才憋出闷闷的两个字。
方清只是点点头，回吧台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博物馆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当心。”
方清回过神，看了眼窗外景色。大片绿植围湖而立，巨大的椭圆形建筑泛着白色的光，他抱着包迅速冲向后门，在门关闭前刚好冲下去。一栋全玻璃覆盖的写字楼立在站牌后面，他单肩背上挎包，跟着人流朝入口处涌去。
这栋写字楼位于市政府周边，交通便利商圈配套齐全，虽说建了有些年头，但在津城依旧很有竞争力。能租下这里办公的通常都是有实力的大企业，在此工作的也多是收入颇丰的金领和白领。
林静的诊所位于写字楼10层，方清艰难地将自己隔离在电梯角落，又在到达楼层后艰难地移出去，他在电梯间呆了一会，将波动的呼吸调整正常后，才朝楼道里侧走去。
角落里的一间办公室敞着一扇玻璃门，旁边挂着“私人心理诊疗”的招牌，一块写有“营业中”的木牌挂在门把手上微微晃动，显然是店家刚把门打开，正等着他的到来。
他在入口处做好登记，看了眼拐角花架上的绿萝，右脚一转，进入一间视野开阔的办公室。
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正在房间里侧的饮水机接水，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直角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你来了。”
“林医生好。”方清点点头，和她打过招呼。
林静端着水杯，招呼他走进另一侧的办公室里。
包被塞到椅子扶手边上，方清从里面掏出素描本，面朝林静端正坐好。
林静翻开厚厚的笔记本：“这两天感觉如何，有什么新发现吗？”
方清点点头，指着素描本上的一页说道：“昨天我见到一个人，他和其他人长得不一样。”
“啊？”林静抬起头，对这个回答很意外，“你看到有人长得不一样？”
她接过方清递来的素描本，仔细看了起来：“你看到的人长这个样子？”
“这是根据小白的描述画的，我只能看出他的眉毛和其他人不一样。”方清指着画像的眉毛说道。
林静对着那张画颇为吃惊：“这也是很大进展了。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额……他昨天在店门口，我往窗外看，就看到他了。”
“是认识的人吗？”
“不是，”方清顿了顿，随即摇摇头，“我不知道，只能说我对他并不熟悉。”
“找他要联系方式了吗？”
“联系方式……”方清想起昨晚尴尬的场景及那人冷若冰霜的反应，摇摇头，“昨天只是匆匆见了一面，没想找他要联系方式。”
“那有点可惜了。”林静把素描本递回去，“你的情况特殊，这么多年病情都没有改变，能遇见一个和他人长相不同的人非常不容易。要是再有机会见到他的话记得要电话，我想他应该会对你的治疗有帮助的。”
“好。”方清接过素描本，认真看着素描本上的画像，“如果再碰到，我会要的。”
班级群里正在刷关于期末考的安排及注意事项，身后传来两声鸣笛引得方清抬头。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见他回头看来，驾驶席伸出一只手左右挥舞：“方清，这边。”
方清确认过车牌照号，小心躲过来往的电动车走过去。他打开车门，一阵暖风迎面扑来，其中还夹杂着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水味。
方清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看向驾驶席上的男人：“熙哥，李总那边怎么说？”
驾驶席上的男人左手转着方向盘：“刚才又来电话了，说还是有bug，让咱们抓紧去看看。”
王熙经营的是一家软件研发公司，主攻人工智能车载系统，这两年发展的不错，陆续和几家新能源公司签订了长期合作协议，还有一家指定让他们给自家的高端车型提供定制类服务。
方清刚上大二时，经罗文杰的介绍认识了王熙。王熙很喜欢这个话不多又腼腆的男孩，便一口应下罗文杰提出让他带着方清学习的请求。方清很感激王熙，跟在王熙身边默默学习公司里的大小事务，不到一年时间，从只会简单技术维护的小白到能成熟练应对客户的“老”员工，他的表现不仅迎来了王熙的认可，也获得一众同事的钦佩，以及老客户们的褒奖。
此次他们去往的目的地，便是方清来公司后一直跟进的新能源车企。他们老板李若然和王熙是老交情，对方清也颇为信任，若是出了什么问题，王熙都会带上方清前去解决，今天也不例外。
从市区开到位于开发区的工厂大约一个小时，当车离正门还有段距离时便看见一个人在门口反复溜达，好像很焦急的样子。
见王熙的车开过来，那人赶忙小跑过来，敲了敲驾驶席的窗户。
“王总，您总算来了，系统怎么着都不能修复，李总都快急死了。”
“别急，一会我们看看，李总现在在哪？”王熙安抚道。
男人开门坐进后座，指挥着车往工厂里侧开。小车路过一间间厂房，最终停在了最里侧的一个楼门口。
车还没停稳方清就听见后排车门响，男人快步走到楼门口，拉开铝合金门就招呼他们赶紧进去。方清跟在王熙身后，随他们穿过各种生产流水线，最终在走廊尽头看见了问题车及围着它的众人。
十来个人叽叽喳喳说着些什么，其中一个大肚便便的矮胖男人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去：“王熙，你可算来了！”
他这一句话引来所有人的视线，王熙大步迎上前，右手握住矮胖男人的手寒暄：“李总，好久不见。”
李若然语气很焦虑：“哪儿好久不见啊，哎先不说这个了，赶紧看看车吧，快急死我了！”
那群人自觉地给王熙和方清让路，方清拿着笔记本快步上前，从操作面板下面找到接口，将电脑和车载系统连接起来。
他熟练地敲着键盘，一行行字符在屏幕上快速闪过。李若然看不出个所以然，但视线依旧停留在笔记本屏幕上：“小方，看出问题来了么？”
方清边敲着键盘边看车载屏幕，他两边对比了一阵：“语音识别出了点问题，稍等我矫正一下。”
他劈里啪啦找寻着系统中的bug，王熙也从其他人口中问出问题所在。原来在语音识别上，系统经常将有同音字的目的地识别错误，还会将同样读音的一个目的地识别成另一个。若是在系统确认三秒之内人为纠正的话还不成问题，超过三秒便会自动默认首选结果，这是在最近一次测试中才发现的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不算难解决，只要驾驶员在系统确认的时限之内看一眼便可知对错，可现代人工作生活节奏紧张，谁知道系统询问时那人正在做什么是否分心。不管谁对谁错，但凡出现问题，消费者总会把不良结果归罪于供应商，哪怕只有一个人投诉都会引来巨大舆论，百年企业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更何况一家成立没几年，刚迈向正轨的中小型企业。
虽然这个导航系统并不是王熙他们公司研发的，但对于找不到研发商的李若然来说，王熙和方清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李若然用手绢抹着额头，汗水不断出现在他宽而亮的脑门上，仿佛现在是酷暑一般：“小方啊，这可是我们今年的开门红项目，可千万不能出什么问题啊！”
“我们可就全指望你了！”
围过来的人也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这个项目对他们公司多么重要云云。王熙拉着李若然的手，在他后背轻拍几下：“李总，给方清些时间，他会处理好的。”
众人瞩目焦点的方清仍认真敲打着键盘，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边屏幕只不停滚动着字符，却不见他说些什么。
李若然实在是忍不住了，再次将目光投向王熙时，敲键盘的声音突然停止，只听方清说了句“好了”，拔掉了连接系统的数据线。
他按下启动开关，控制面板黑了一下，没过多久又亮了起来。
“我改了下参数，加了个二次确认，再试下行不行。”
细长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一个女声询问道：“请问您要去哪里？”
“潼关道13号。”
叮咚一声，搜索结果弹出：“备选目的地有六个，请问您要去哪一个？”
方清看了眼屏幕：“金融中心。”
女声答了声“好的，这就为您导航去潼关道13号，金融中心”，屏幕上浮现出地图及具体的驾驶线路。
方清回头看向李若然：“我调整了下系统询问的方式，并且取消了三秒自动确认这一点，人工确认过目的地后才执行，应该是没问题了。”
王熙也挂断电话走回来：“我调了个熟悉导航系统的技术过来，再过一会就能到，一会让他再整个检查一遍，这样万无一失。”
围在车前的人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李若然双手死死握住王熙，向他表示着自己的谢意。站在车门边一直目不转睛盯着方清的瘦高男人激动地向他伸出手：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能这么快找到并解决问题，实在是太厉害了！”
“要不是你们今天来，我估计上市都得推迟。那个研发商也太不靠谱了，卖的时候吹得天花乱坠，售后的时候总找不到人，以后再找研发，得找像你们一样负责任的公司！”
方清没有和他握手，只是礼貌性地点头：“问题并不大，修改几个参数就行，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离开驾驶席，刚才和他说话的瘦高男人马上钻进车里，开始调试其他系统。方清看了眼时间，时针已指向4，他走到还在和李若然说话的王熙身边，低声道：“熙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王熙和李若然打了声招呼，将他带到安静的角落里：“这里交通不方便，一会你去哪？”
“去风情街，昨天有人请假，我去替个班。”
王熙看了眼表：“我也去那个方向，稍等，我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方清看他和李若然又聊了两句，李若然又攥了他的手好一会才放开，还说过两天要请他们吃饭。王熙应下，带着方清和众人简单告别，二人才从厂房匆匆离开，开车驶往风情街方向。
下了一夜的雪，津城此时遍地都是白茫茫的。方清看着站在挂着彩灯橱窗前帮长发女生系围巾的浅灰色大衣男，意识又飞回到昨晚漫天飘雪花的时候。
回程路上稍有些堵，王熙点了根烟夹在手上。方清看了眼他：“熙哥，晚上有约会吗？”
王熙弹了下烟灰：“算是吧。”
方清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太一样，平日他都是休闲装打扮，只在见客户时会穿正装，还是偏休闲风格的，很符合他周身散发出的亲和力。今天他穿了身剪裁得体的藏蓝色西装，衬出他的宽肩长腿，熨烫平整的白衬衣领口塞了条暗红色丝巾，头发也都仔细打理过，这身装扮颇有金融界白领的意思，顺道带着股生人莫近的气场。
烟被递到嘴边，王熙吸了一口，线条微张吐出白色烟雾：“你呢？晚上没有约吗？”
“嗯。”
街对面的钟楼响了一声，紧接着又响了好几声。方清看见它的时针指向5，便不顾车未停稳先解开安全带：“熙哥我先走了，谢谢你送我。”
王熙探头看向拎包匆忙蹦下车的方清：“嗯，你小心点脚下，别摔倒。”
夜幕尚未降临，风情街口已人满为患。方清小心躲避着周围一对对挽着手的恋人，绕开堵在路中央自拍的女生，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好不容易跑到店门口，却发现那里里三层外三层，拿号的人们将这里堵得水泄不通。
“麻烦让一让，我是这的店员……”方清提高音量，试图让周边的人注意到他，可围上去的人们光关注发号牌上的数字，没人去理会人群最外侧会有人。
方清又喊了几声，见没人理他，便将羽绒服帽子扣在脑袋上，包倒背在身前。他深吸一口气，两手揣进羽绒服口袋，一鼓作气挤入几欲疯狂的人群中。
霸占前面位置的人们感受到来自后方的压力，纷纷较劲不让后面的人挤过来。方清忍着浑身不适，低头在缝隙中艰难游走着，一只手突然拽住他胳膊，将他从人群中摘了出来。
“抱歉让一让，让我们店员先进来。”那个声音说道。
方清只觉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瞬间消失，脑袋上的羽绒服帽子被摘了下来：“麻烦大家排下队，要不我们就暂停发号了啊！”
说话声颇有底气，震住了因拿号靠后而闹腾的人们。李辉推开门，把方清塞了进去，回头叮嘱站门口发号的店员。
“一会再有夹个闹腾的不发号，乖乖排队的，情侣送玫瑰，单身打八折。”
“不好意思，今天人有点多，得委屈您二位坐吧台这边了。”女店员眉眼弯弯，看着面前两位打扮精致，外形打眼的男客人，“等一会有空桌了，我再给您调过去。”
长相华丽的男人扬眉说确实委屈了些，另一个面若冰霜的男人没说话，二人跟着女店员来到吧台咖啡机后面的位置。
“这是菜单，”她递过来两张有些卷边的塑封纸，“您要是选好了就喊吧台里的人。”
“好。”
白子衿一屁股坐下，两指捏着菜单，戏虐一笑：“就这破纸，能叫菜单？”
宁宸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湿巾撕开，套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将它打开又叠了两折，才慢慢放在高凳上，一点点擦拭着上面的皮纹。
白子衿扑哧笑出来：“要是嫌脏还来这干嘛？你今天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擦完高凳的纸巾被整齐叠好放在一边，宁宸翰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湿巾拆开叠好，这次开始擦吧台。
吧台后人影来回晃动，宁宸翰抬头看了一眼，在和对方对上视线之前又低下头去。
白子衿快速扫了眼菜单上的明细：“种类不多，价格倒是挺有优势的，就是这环境，能做出什么好吃的？”
他扭头看向身后人员攒动的大厅，吐槽到：“也不知道这帮人来这图的什么。”
黑色手套不紧不慢，将吧台每一寸都擦得干干净净：“性价比，口味，用料。”
“哈？”白子衿像是听天书，“我说宁大少爷，您还有称赞别人的时候？看来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咯！”
宁宸翰扬起下巴，示意白子衿看咖啡机：“La Marzocco Linea，星巴克同款，你认为这店能挣多少钱，配这种机器？”
白子衿瞥了眼菜单：“美式15，拿铁20，就这价格用这机器，确实够下本的。”
宁宸翰不置可否，从口袋又拿出一张湿巾，开始擦菜单。
“我说，你今儿到底是抽哪门子风了，约我吃饭，还找了这么个破地方。说吧，这是遇上什么事了。”
宁宸翰没说话，擦好菜单后伸出右手：“服务员，点餐。”
两杯打好的拿铁端到餐盘上，方清抄起一旁的点菜机，摆弄着走到咖啡机旁：“二位要点……”
抬头的一瞬间，一双剑眉撞入视线，一时间他竟然忘记自己此时要来在干嘛，直愣愣地盯着剑眉发呆。
白子衿看见他的表情吃了一惊，挑眉戳了戳身旁人，还被他躲开：“哎，什么情况？你们认识？”
宁宸翰没有理他，视线在方清脸上游走一圈：“抱歉，可以点餐吗？”
方清回过神，匆忙低头按着点菜机，心跳却不会骗人，一下下跳得飞快。
他迅速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那人棱角分明的下巴依旧扬起，光亮的油头整齐分在两侧，衬得人英气十足，十分不好接触。
白子衿是个看热闹不嫌大的性格，见二人你来我往的眼神不由得挑了挑眉。他上身前倾，左手食指频频点着脸颊：“小哥，长得挺帅的嘛，交个朋友吧。我叫白子衿，你呢？”
若是平时方清是不会理会如此轻佻的搭讪，但今天他对面坐着的是那个剑眉的主人，是林静嘱托他下次见面要联系方式的人。
他微扬起嘴角，算是露出个笑容：“我叫方清。”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宁宸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