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中王座》火舞姬0424

13、大靖城之难（1）

　　苏先生常说这世外桃源日子住得久了，人便会失去警觉心。好景不长，我们和棋城子民终须一别，时间长了彼此倒是渐渐的有了感情，尤其是轩轩和奶奶，离别时总是颇多不舍。
　　奶奶、轩轩以及大家出门相送，瘸着腿的李大叔拄着拐杖也一路跟来，看来原之熙做的拐杖他用起来似乎还算上手，还有脸色渐渐变得红润的几位百姓，我不能一一喊出他们的名字，却觉得他们格外的亲切。
　　他们给我们准备了很多的干粮，虽然都是简单的野菜饼，但足够我们支撑好些日子了。为了区别死气沉沉的棋城，他们称这块宝地为棋村，眼看着原来只知道等死的棋城子民又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那些曾经想要蚕食同胞和人血的无知百姓从无地自容到互相帮助，这些转变在我眼里也都在情理之中。毕竟可以做人，为什么还会去选择做鬼呢，在乱世之下，能得到这短暂切平安的日子是多么的不容易。
　　其实在这样的时代，幸福也许真的很简单，三餐一宿，有家人陪伴便足矣。住在这里不能保证他们能平安一辈子，能撑过这乱世也就算是万幸了。
　　大家都依依不舍的，唯有轩轩今天变得特别的沉闷，即便是我问他，他也不说一句话。
　　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奶奶轻轻拍了拍我，我纳闷地看着她，试图做出一个能让她理解的手势，
　　“奶奶怎么了？”
　　奶奶微微一笑，拉过我的一只手，将我的手打开，我以为她也要在我的手心里画画的时候，却没想她把轩轩的手放在我的手上，我不解地问，
　　“奶奶，这是？”
　　轩轩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可奶奶却笑得特别慈祥，她一字一句地慢慢的说，
　　“轩轩今天十三岁了，该出去闯闯了，就交给你了。”
　　“我？！”
　　“奶奶！”轩轩没想到奶奶会这么说，急道，“奶奶我不走，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我要在这里照顾你。”
　　奶奶摇摇头，“放心，奶奶看得见，有大家的照顾奶奶不会有问题，你陪着奶奶也没有什么用，就跟着紫琳姐姐和之熙哥哥吧，记得要听他们的话。”
　　“我——”轩轩想反驳却意外的词穷，看来还是奶奶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是真的想要走出棋城。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我放下了他的手，严肃地道，“外面的世界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轩轩想了想，目光坚决地看着我，“在棋城经历了那么多，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我要学功夫，我要建功立业，我要杀光武陵城的狗贼！”
　　见他如此坚定，奶奶又一心想放他离开，我回头看了之熙一眼，对着轩轩道，
　　“姐姐孤身一人什么都没有，若要建功立业，恐怕得跟着哥哥。”
　　原之熙愣了愣，转而会心一笑，“要学功夫，跟着云姜便是。”
　　见原之熙默认，我朝着轩轩使了个眼色，轩轩很识相地跑到了原之熙的面前，朝着他抱拳道，“谢谢哥哥收留，轩轩一定不负所望。”
　　“什么哥哥，要叫公子才是。”云河听不惯，不忘指正，“别忘了主次尊卑有别。”
　　原之熙却无谓地摇摇头，“无妨，就叫哥哥。”
　　轩轩得意地朝着云河做了个鬼脸，云河气得不轻，碍于原之熙的首肯，却也无可奈何。我们觉得好玩都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学好武功，还要保护姐姐。”轩轩一本正经地道。
　　我没料到他会如此说，不由得笑了。
　　“这小子力道大得很，想当初要抓他时都差点抓不住，看来也有些本事，有练武的基础。”云姜不忘补充，只是这话多少说得有些粗糙，让人不知道是贬还是夸。
　　轩轩这才注意到一旁未来的师傅，不由得懂事地对着他抱拳道，“还望师傅多多指教。”
　　看到轩轩一下子变得文绉绉的，彬彬有礼起来，大家一下子都乐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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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棋城，一路上一下子又冷清了起来，景色也渐渐地变得萧条，棋城的宫城里多多少少还藏着一点值钱的东西没有被武陵城的士兵抢完，我们拿去换了几匹马，便继续快速赶路了。
　　耽误了那么些日子，不知武陵城的人是否还在搜寻我们。不过，有原之熙和苏先生在，一路上还算是比较顺利的，偶尔遇到几个可疑之人，我们也多为低调地避开了。
　　在到达临漳之前最后要路过的城池为大靖城，大靖城还未沦陷，所以我们打算找一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顺便补充一下食物。
　　大靖城城门外没有诸多守城士兵把守，进城还是比较顺利的。只是没想到的是，城里正在闹饥荒，很难寻到多余的食物。整座城池虽不至于死寂，但也是一片萧条。
　　我们花了不少的银子从一个商人的手里买了一些比石头还硬的馒头，听原之熙说战乱的时候必有黑心的商贩会低价购入紧缺货品并且高价卖出，越是缺什么他就卖什么，有的甚至价格高到十倍不止。不过相反的，对他而言，为了在进入临漳之前不至于被饿死，这些商人还是有存在的必要的。
　　只是苦了当地的百姓，他们得不到应得的食物，好多人都活生生的被饿死了。虽然不至于像棋城那样直接曝尸荒野，但一路上披麻戴孝哭哭啼啼烧纸钱的百姓也真是不少的。
　　战争蔓延到黔中的每一个角落，除了我们发现的那处避世之所，其余的百姓几乎都在饱受煎熬，即便没有亲历战争的血腥场面，也要面临饥饿、病痛、生离死别的折磨。
　　半路上，乞讨拾荒的孩子不少，轩轩有些看不过去，想把自己的馒头分给路边一个饿得只剩皮包骨的小女孩，可那小女孩刚刚拿走馒头，便被另一群乞丐摸样的人抢了去，他们毫不怜悯地一脚踢开小女孩，甚至还想抢我们手上的包袱，但碍于云姜显露出不错的身手都不敢贸然出手。只是那几双看见食物就发光的眼睛就像是原始的野兽。
　　轩轩上前扶起了小女孩，轻声问她是否有受伤，那女孩摇摇头，我见那群人还在不远的地方观察着我们，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禁有些背脊发凉。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人已经变回了最原始的样子，退回到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为了食物为了活命恐怕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
　　可这又怪得了谁，如果不是连年战乱，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如果人人都可怜，又能救得了谁？我突然想起在棋城时原之熙说过的话，如果没有本事活下去，即便此刻我们可以救他一命，明日他还是得死于非命，一切就都变成了徒劳。这话听起来平淡，实则让人毛骨悚然，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不让自己变强就是变相地等死。
　　片刻，那小女孩的母亲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也是一副骨瘦如柴的样子，也来不及同我们寒暄，便带着小女孩离开了。
　　苏先生见状摇摇头，直骂轩轩是愚善，轩轩低着头不说一句话，我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莫名地什么都说不出来。我找不到理由说轩轩做得不对，更找不到任何的理由责备苏先生的不是。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栈愿意收留我们，让我们留宿，我们已经几乎用完了所有的银子。那群乞丐见没什么好处可拿，也悻悻而归不再跟着我们。
　　晚上，吃了一个僵硬的馒头的我独自呆在客栈的房间里，桌子上燃着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房间依旧有些昏暗和阴冷，我觉得胃有些不太舒服。
　　自从那天从武陵城逃出来之后，我一直是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也只有在棋村的那几夜我才睡得安稳一些，我深知余毒在我的体内没有那么容易清除，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活多久。当时的我只想着尽快逃离魔掌，永远不要再回到武陵城，可每到夜深人静完全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常常会想，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
　　灯芯爆燃了一下，我回过神，突然觉得有些闷，我走出了房门，却正巧见到一道黑影从楼顶跳下，一眨眼的功夫不见了踪影。我在想他们是不是连城的人，可他们却朝着原之熙房间的方向去了。
　　我有些担心，匆匆赶到了他的房门口，正想上前敲门，却见有一个黑衣人被人踢出门外破门而出，我吓了一大跳，连忙躲到一边，那黑衣人却是眼明手快身手极佳，一下从地上弹跳起来，一把抓过我，把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有一瞬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人出手的速度绝不慢于原之熙。
　　我诧异地看着原之熙缓缓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那黑衣人拉着我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放了她，我留你一条生路。”原之熙沉声道，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那黑衣人非但没照做，勒着我更紧了一些，我不由得咳了声。
　　原之熙见状皱了皱眉，直言道，“你要的是我的命，抓她无用。”
　　身后的黑衣人突然冷笑一声，“留你一命也无妨，明日这里将是一座死城，你们没人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说罢，他一把将我推开，原之熙见状快步上前在我跌倒之前一把环抱住我，回头再看一眼，那黑衣人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没事吧。”这回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紧张。
　　我摇摇头，有些尴尬地挣脱出他的怀抱，他正要说什么，听到动静的云姜等人也快步赶了过来。
　　“我没事。”原之熙看了我一眼，然后向大家解释。
　　“他们竟然敢动手！”云姜咬牙切齿道。
　　“又是大公子的人，越是靠近临漳就越是好多他的人！”云河亦是愤恨。
　　“云河！”云姜轻喝一声，怕是要制止妹妹多嘴的坏习惯。
　　苏先生倒是快一步道，“无妨，紫琳姑娘和轩轩现在都是自己人，恐怕姑娘也多少能猜到公子的身份，所以无需隐瞒。”
　　我朝着苏先生点点头以示谢意，他能够接受我其实也是挺不容易的一件事情。若说原之熙的身份，一直以来我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只道他是临漳身份尊贵之人。但结合进入大靖城之后的种种，我不难猜测他其实就是临漳城主之次子，而出了棋城的这些天我们所遇到的可疑之人，恐怕都是他那个哥哥派来的。
　　韩城城破，我与姐姐失散，多年来我一直牵挂着姐姐的安慰。可偏偏就有亲生的哥哥会想要对自己的弟弟痛下杀手。是不是所有的感情一牵扯上权利和地位就变得一文不值？
　　“苏先生说得没错，不用向紫琳和轩轩隐瞒这些。”原之熙坦诚，“我是临漳城主原鼎天的次子，我哥叫原之鑫。他觊觎临漳城主之位多年，常年来一直对我有所排挤，这次我本欲打算在武陵城打探消息，却没想身份暴露后落难，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发现他已经要对我痛下杀手。”
　　“亲生兄弟都能这样，简直猪狗不如。”轩轩愤愤不平。
　　我虽也看不过去，却更担心刚才那个黑衣人所说的话，过了明天没人能活着走出大靖城。大靖城未破，他凭什么能说出如此狂妄之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