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中王座》火舞姬0424

14、大靖城之难（2）

　　我想细细询问，却没想原之熙支走了所有人，我不方便单独留在他的客房，便和他来到了客栈的大堂。
　　时值夜晚，大堂里除了小二什么人都没有，我们寻了一处坐下，原之熙问店小二要了些开水算是压惊，我实在有些忍不住，便径直问道，
　　“刚才那黑衣人所说之话你不担心吗？”
　　他无谓地笑笑，拿起茶杯喝了口，缓缓道，“该来的总是逃不掉。”
　　他的声音听上去无所谓的样子，但我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心有不甘，甚至还有隐隐的恨意。我有些担心，他却没有继续我们的话题，直言道，
　　“可惜要连累你了。”
　　“我？”我无奈地笑笑，“能逃出武陵城已是万幸，多亏有你搭救我才能活到现在，且不说明天会发生什么还是未知数，即便是再度身赴险境对我而言也没什么可怕了。”
　　他笑了，“我从未见过哪家姑娘像你这般豁达，碰到那些世家大族的女儿，恐怕早就吓得走不动路，断不会撑到现在，你身上的病并未根除，却能够跟着我们骑马跋涉一路。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的吗，是父母亲的言传身教？”
　　我愣了愣，他的话勾起了我差点忘记的往事，我摇摇头，道，
　　“小的时候，我娘就不受爹爹的喜爱，连带着我和姐姐也不讨爹爹的喜欢，爹爹虽然有很多女人，但是却只有我和姐姐两个女儿，可能是我娘的原因吧，总之我们的姨娘永远都生不出爹爹的孩子。自此爹爹就更恨她，娘每天都吃斋念佛，鲜少教导我们姐妹俩，索性宫城里有一位老嬷嬷对我极好，她不仅教我识字念书，还教我做人的道理，其实我是宫城里最不受宠的孩子，她本不用对我那么好，可她偏偏还是那么做了。
　　我渐渐长大，发现菩萨教人向善，可我却未见娘善意对人，那时候我常在想她每天吃斋念佛为了什么。后来有一天，爹爹不知是何原因非要处死老嬷嬷，那时我很伤心，我不愿意老嬷嬷离开我，可我是不讨喜的女儿，我无能为力。老嬷嬷临死前对我说，她相信菩萨，相信因果轮回，善恶终有报，她当初对我那么好，就是因为娘的一句话曾救下了她女儿的命。那也许是娘无心的一句话，却挽回了老嬷嬷女儿的性命。她说要宽以待人，做事但求光明磊落、无愧于心。我想若娘无心的一个小小的举动都可以换回她日复一日善意的对待，又有什么事情可以阻止我不把她的这份忠义果敢铭记于心呢？嬷嬷让我和姐姐相依为命，荣辱与共，无论如何都要坚持活下去，活着就有一切的可能，可我现在都找不到她。”
　　这都是些不很美好的回忆，我从来不愿多说，今天却不经意地向他倾诉出来，心中却有说不出的痛快感。我不是一个好女儿，不是一个好妹妹，更不是老嬷嬷教导下的好孩子，我总觉得是自己辜负了自己的人生，我或许可以过得更好，而当时的我却什么都没有做。
　　原之熙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我的对面甚至什么都没有说，我却觉得痛快极了，如果现在有酒喝，我真想醉一场。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从逃出武陵城开始得到自由，可殊不知外面的世界不过是一个更大的牢笼。自由于我而言是什么，已经无从考究。如果今天真的是我人生的最后一天，未必是一种不幸。
　　他怔怔地看着我，应是认真在听，但却没有说话。
　　我不由得笑了笑，“瞧我，说了好多无关紧要的话。”
　　“不，是我多话了。”他急着回答，“谢谢你告诉我那么多。”
　　“谢谢你听我说那么多废话才是。”我瞥见店小二朝着我们走来，这才换了话题。我知道他不会轻易认输，此番下楼恐怕也不单单只是听我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店小二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给我们添了水，见他不打算离开的样子，我好奇地问，
　　“店家，最近大靖城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店小二思忖了半天，答道，“大事倒是没有，不过赵光耀赵大将军最近连年征战，虽不至于百战百胜，倒也是赢数居多。只是苦了我们百姓，年轻的男子大多都被捉去打仗，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物资也都被拿去充作军饷，田里施不了肥，粮食也结不出来，导致现下老百姓都得饿肚子等死。”
　　“赵光耀。”原之熙想了想，道，“过去不见他打得那么勤，若是没有人帮衬着恐怕不会有那么多的胜算。”
　　“两位是外乡人吧。”店小二问。
　　原之熙点点头，“我们要赶往临漳。”
　　店小二叹了口气，“天有不测风云，我看这大靖城恐怕要陷入困境了。”
　　“何出此言？”我问。
　　“客官有所不知，我们做生意的自然更明白这世道，若是打胜仗老百姓不得益，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话，此城也凶多吉少了。”店小二坦言。
　　我看了眼原之熙，不再接话。
　　他冷着脸，似在思考，见我们不再多说，店小二识相地离开。
　　我正想要问他下一步该当如何，却听他冷静道，“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养足精神进宫城，我要找大靖城城主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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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的晚上我睡得不是很安稳，黑衣人必定是原之熙兄长原之鑫派来的人，他若是敢说狠话，那我们的后路必定惊险重重。他既然要原之熙的命，就不会轻易地放他回临漳。若真是想要突出重围，恐怕必须要使些计谋，只是这大靖城城主是否会同原之熙站在统一战线上，那又要打一个问号了。
　　第二天早晨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我房间窗外有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和马蹄声，我紧张地睁开了眼睛，起身凑到窗边去看，发现众多士兵穿行于街道之间，老百姓们慌慌张张地躲避，我不由得披上外衣走到了客栈的大堂。
　　店掌柜和小二看起来都神色凝重，我快步上前去问，
　　“店家，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到处都是士兵？”
　　那店掌柜看了看我，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我纳闷地看向了店小二，他见是我，皱着眉叹了口气，说话倒也直言不讳，“姑娘，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了，城里政变了，听说赵光耀赵将军杀死了城主，那些兵爷们估计是出来示威的。”
　　闻言，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回头去看的时候，原之熙正和云姜缓缓地走了下来，想必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大靖城政变恐怕和原之鑫脱不了干系，如若我们再留在客栈里恐怕是凶多吉少。我问店小二，
　　“店家可知城门处还能通行吗？”
　　“哪儿能啊。”店小二摇摇头，“现在城门紧闭，连只蚂蚁都爬不出去。城里又粮食短缺，过去有通商的人运货进来，即便是贵得离谱，至少手里有银子还可以进些粮食果腹。现下城门一闭，商人进不来，粮食也进不来，恐怕我们都要在这里等死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原之熙不急不缓地吩咐，“云姜，赶紧去通知苏先生他们。”
　　“不必了！”还未等云姜答复，门外一队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鱼贯而入，随着他们进来的是一个长得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他穿的是黑色铁甲，上有繁复的图腾花样，想必是这队人马的头领。他的气焰嚣张，铜铃般的双眼气势汹汹地盯着原之熙。
　　“苏先生他们就由我的手下去请，还望原公子与我们走一趟，我们赵大将军还在宫城里等你。”
　　云姜欲上前与他们一番搏斗却被原之熙暗中用手势制止，如此阵仗之下，真要殊死一搏恐怕也是徒添伤亡而已。
　　“好，还请将军带路。”原之熙沉着道，并没有看向我的方向。
　　“两位既是原公子的随从，也请吧。”那将军并不打算放过我们，恐怕我们的行踪早已被他们掌握，进入大靖城犹如瓮中捉鳖，苏先生他们恐怕也难以逃脱他们的魔掌。
　　原之熙愣了愣，不再多言，只走在我们的前面。
　　我们跟着士兵朝着大靖城宫城的方向前进，街道上四处都透露出一股紧张的氛围，即便是进入了宫城也并未减少分毫。大靖城的宫城装饰奢华，但宫里的宫人们大多也和城外差了不多，大多也是骨瘦如柴。宫里充斥着汉白玉或玉石雕刻的女子舞姬形象，处处都透露出纸醉金迷，恐怕这大靖城城主身前也是夜夜笙歌、不务朝政之人。
　　原之熙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边，我诧异地看着他，他却对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声张。
　　我点点头，他在我的耳边轻声道，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记得一定要紧紧跟着我，绝对不能和我分开。”
　　我没有回答，只对着他点了点头。
　　进入奢华的宫城主殿，大殿之上本属于城主的位置有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坐在上面，他没有穿铠甲，但不难看出是习武之人，留着粗矿的络腮胡，身边有两个穿着薄纱的妩媚女子像鬼魅一般一个圈着他的脖子用嘴喂他喝酒，另一个正伏在他的脚边为他按摩双腿。
　　他看上去并不像那个带我们离开客栈的虎背熊腰的将军，那双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我们，不像是普通头脑简单的军人。我想，他便是那个赵大将军赵光耀。而他身边的那两个女子看上去体态丰盈，不像是普通的宫人，虽然对他可谓是极尽献媚，但多半可能也是城主生前的妻妾。
　　“赵将军，别来无恙。”原之熙破天荒地先开了口。
　　赵光耀慵懒地笑了笑，对着身边的两个女子挥了挥手，两人随即听话地离开，他坐直了身子，缓缓道，“原二公子，许久不见，我倒是有一份薄礼要送给你。”
　　随即，一个士兵手捧托盘走到了他的面前，那个托盘上用红色的绸布盖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他睨了一眼，继而又抬头，朝着赵光耀随口道了声，“客气了。”
　　赵光耀冷笑一声，“打开看看吧。”
　　云姜见状有些着急，想要帮忙上前去掀那块绸布却再度被原之熙制止了，他朝着云姜摇摇头，伸出手在空中顿了顿，随后一鼓作气掀开了红色绸布。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披头散发、双目惊恐、面容扭曲的男子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