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山河》行吟

2、第二章

　　“三七，我们要回府了，阿兄还给我带了一只小赤马呢”，“这个带上，我上次溜出宫跟人换的，这个也带上，阿辰送的，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不要了，这几件啰嗦的宫装也不带了，对了，我的桃花呢”，左右一扫，发现了窗边的一簇粉色已带上了颓烂的棕，无精打采的，辜负了阳春之名，“啊？！都蔫了”，“罢了，小院里的桃花还没败，日后不必大老远跑去国昭寺摘了”，少女的愁绪一扫而过，满心都是回家的喜悦。
　　当晚，太和殿上。“此番萧卿大败羌国，朕心甚悦，赏将军府黄金万两，良田千亩，封萧胥为大将军，以萧胥三女萧沐昭作配与七皇子齐珏辰”，闻言，萧胥一顿，即刻伏跪于地，“臣谢主隆恩，但小女年幼，指婚为时过早，且性格顽劣，实不能彰显皇室威仪，望圣上收回成命”。梁平帝皱了皱眉，随即又展开眉眼道，“阿胥，现朕只是指婚，待昭阳及笄之后再具体讨论婚嫁，而且朕瞧着昭阳欢喜，规矩嘛，日后有时间慢慢学”
　　“皇上……”
　　“好了，就这么定了，莫不是萧卿觉着七皇子配不上昭阳不成”
　　话已至此，纵是萧胥心中有再多不满都不能再出言反对了，压下满心愤懑，沉声道，“臣不敢，臣谢主隆恩”
　　“大梁百姓的安生是无数边疆战士用血泪换来的，朕不会忘，也不敢忘，赏北疆驻军一月军饷，另增休沐半月”
　　“皇上圣明”
　　宴后，萧胥沉着脸走出宫门，萧沐昭和三七已经在轿子旁等着了，萧沐昭远远看见自家爹爹的身影，刚想伸手招呼，可发现萧胥脸上的表情实在称不上欢快，心下一沉，小趋几步上前。
　　“阿爹”
　　萧胥一惊，才发现自己一路走神，如今已经到宫门口了，看着眼前明显为自己担忧的女儿，心上一片复杂，萧沐昭与齐珏辰的情谊，他自然知晓，也向来乐见其成，可如今，这份姻缘被皇帝当成拉拢将军府的筹码，在这个当口，把风光正盛的将军府拉给齐珏辰当后台，怎么想都令人不安。两个儿子已经被拉入这个漩涡，他只求这个小女儿可以一生顺遂，离这些烦人糟心的事情越远越好。整理了一下思绪，他才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收拾好了？走，咱们回家！”
　　萧沐昭一脸狐疑地上了车，大约过了一刻钟便到了将军府。冷清了两年的将军府今日灯火通明，萧沐景和赵婉秋在门口等着，赵婉秋便是萧沐昭的母亲，江南赵家唯一的女儿。遥遥望见将军府的马车，车还未停稳，便看见一个红衣少女翻身下车，直奔赵婉秋而来。“阿娘，阿娘”，少女挂在赵婉秋身上，一个劲的撒娇，妥妥的小女儿姿态。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下来进府吧”萧胥伸手把萧沐昭拽下来，真该早点把她嫁出去，碍着他见媳妇了都。
　　萧沐昭不情不愿的爬了下来，转身又粘到萧沐景身上去了，“阿兄，阿昭的马呢”，“后院栓着呢，一会带你去看”。萧沐景向来疼这个妹妹，萧胥和赵婉秋一直觉得萧沐昭如今这娇纵的脾气大半都是让他惯的。
　　“欸？萧沐行呢”
　　“都说了，要叫哥哥”，萧沐景头疼地提醒道。
　　“才不，明明只比我早了一盏茶功夫”，萧沐行和萧沐昭是一对龙凤胎，萧沐行凭借出生时的好运气，有幸成为了爹不那么疼，娘也不那么喜欢的老二，却也是名副其实的萧沐昭的二哥。萧沐昭一直不服气，在她看来萧沐景这样端正睿智的人才配的她的一声阿兄，而萧沐行老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真真对得起纨绔二字，如此，怎能让她心甘情愿得喊一声阿兄。
　　她瞅瞅萧胥，又看看赵婉秋，发现刚刚还活络的气氛一下子僵冷下来，心头蓦得一颤。“沐行在院里呢，我带你去瞧瞧”，萧沐景抚着萧沐昭的后脑勺，柔声道。
　　穿过长廊便是萧沐行的院子了，院子里尤其安静，一丝没有以往萧沐行咋咋呼呼的声响，萧沐昭愈发不安。
　　“阿昭，沐行他……他有些不太好，你一会儿控制一下自己”，萧沐景停在门口，转身对萧沐昭叮嘱道。
　　“不太好？”
　　萧沐景缓缓点了点头，“你自己进去瞧瞧吧”。
　　萧沐昭抬手推开门，指尖微微颤抖，房中只点了一盏油灯，暗蒙蒙的看不真切，隐约看见床上躺着一人，可看着身形也不像萧沐行啊，他睡觉和醒着一样，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端得是大爷的架子，这么一小坨，看上去异常乖巧的身形怎么会是萧沐行呢。
　　萧沐昭缓缓地走了过去，撩开床幔，一张苍白又混着汗水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伸着的手一顿，床幔仿佛有千斤重，抬得她喘不过气，这张脸她太熟悉了，尤其是侧脸，因为龙凤胎的缘故，她和萧沐行有七分相像，侧脸尤其像，不过一个长相偏柔气，一个偏刚毅。她印象中，这张脸尚未完全褪去婴儿肥，又因为萧沐行自小不爱舞刀弄枪的，脸也比旁人白净，眉眼中都是不谙世事的少年气。可如今，瘦削的双颊，略凹陷的眼眶，紧紧皱着的眉头告诉她，萧沐行现在很不好，非常不好。
　　一滴眼泪从萧沐昭的眼眶中掉落，而后，第二滴，第三滴，像是划破了盛水的口袋，稀里哗啦的停不下来。
　　“阿兄，萧沐行，他怎么了……”
　　“嘘，出来与你讲，别惊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