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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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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露自打得了这笔,便宝贝极了,向来一文钱都不舍得花的抠门儿破天荒托人带了只便宜笔,来做练习用。
她连练过的纸也不舍得丢,同住的冬芽笑她这是田鼠过冬,什么都往窝里搬。秋露听了也不作声,只是问她要不要一起学。
冬芽却道:“秋露姐姐,咱们学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也用不到,还不如多跟婆子们学些手段,把日子过舒坦呢。”
她比秋露还要小上三岁,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仿佛秋露是小她许多岁的妹妹。
她一拍秋露肩膀,叹口气:“秋露姐姐,你但凡心思玲珑些,怕是早就能攒够钱赎身了。”
林府的丫鬟们到了年岁便会放出府嫁人,若是身契未到期赎回,还是要回林府当差。能不能赎身也只是签了活契的人才能选择的,若是签了死契,像冬芽这样的,一辈子都要为林府卖命。死契不过就是一张薄薄的纸,一张纸就是一个人,主人握住那张纸,人便动弹不得了。
秋露极其好学,平日做绣活的时间也拿来识字。柳机见她如此渴求,便有意多教些。
林业甫闲暇时便将秋露的大字拿出来点评一番,摆出先生的模样,颇得其中乐趣。
某日,林业甫写完文章收笔,见秋露眼睛盯着他摊开的书,好似能看懂般。
他干脆拿起来问秋露:“可看得懂?”
“字都识得。”
林业甫惊讶挑眉:“这才多少时日,字已识得这般多了?”
秋露微微笑起来,声音也带着些欢快:“奴婢已识得五百字了。”
林业甫见她高兴,木头脸鲜活起来,自己也带了笑意:“你再多学点,我便让柳机教你读书。”
“谢少爷!”
这一句道谢声音极大,林业甫吓了一跳,回神来便哈哈笑道:“秋露啊,你这嗓子打梆子都不用锣了。”
秋露听他调侃,也不害羞,自个儿眯眼笑,心里只盼他赶紧赴约,她好和柳机识字。
“走,我带你去找楼成去。”林业甫自觉是个好夫子,在学生小有所成之时,还给些奖赏,不像学堂里动不动拿板子抽他的老顽固。。
他自顾自的走出去,秋露张张嘴又闭上,过半响叹口气,不情不愿跟上前去。
林业甫与楼成约在望江酒楼。酒楼临江而建,吸引了不少读书人,在此地作出不少诗篇。时人附庸风雅,凡是有点门户的人家,宴请多是来这楼里,沾一沾书香气。
因诗书而有名的望江楼,其内并不像一般酒楼那样喧闹,掌柜特地辟了小间,供人弹琴。
望江楼二楼。
秋露坐在一旁低眉顺眼的剥花生,指头一握,红皮包着的花生仁便露面了,放在食指拇指间一搓,红色薄皮裂开,随着空隙飘落下来,白白胖胖的子儿在指尖散出醇厚香气,继而被放入盘中,投入林业甫的肚中。
楼成坐在对面看他极不顺眼,出来带个侍女也就罢了,连个花生也要别人剥。
林业甫见楼成皱眉,转而把花生递给他:“吃不吃?”
楼成道:“我自己剥。”
林业甫反应过来,这是楼成看不惯秋露给他剥花生呢。
“不吃便不吃。秋露,瓜子也给我剥了。”
果不其然,楼成两道浓眉快皱到一起了。
林业甫直乐。
“得了,不逗你了。”他把翘起的腿收回来,又对秋露道:“别剥了,你自己吃。”
“楼成。”他凑近压低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花礼去不去?”
艺妓一年一次的赛技比美,各人乘小船在后城环一圈,先叫看官赏人颜色,引人入场,待艺妓擂台上赛技时,以钱财换得芙蓉,将此芙蓉赠予欣赏艺妓,此为花礼。艺妓中赢得魁首的,一年内恩客不绝。
二人家中管得严,未曾接触过。学堂中听人提起过,言语间尽是赞叹之意,言罢还啧啧几声,十分回味,引得人心里十分痒痒,也想去见识一番。
“不去!”
“真的?”
楼成下巴朝秋露那处抬了抬,林业甫朝他做了个鬼脸。
“秋露,你在此等着,我和楼成先去个地方。”
秋露有些不安。
林业甫早已和楼成勾肩搭背走远了。
秋露坐下来,垂头看着那盘花生。
花礼?这是何处?
恍惚间听见大少爷的声音,抬头便见扇柄将落未落悬于头顶,再向上看,是有些不耐的林业甫。
“想什么呢?唤你许多次也听不见。”他拿扇柄点了两下秋露的头发,叮嘱道:“记得叫小二包份梨花糕。”
“还有,想吃什么便唤小二。”
“伸手。” 秋露乖乖把手伸出来。
一块银子放入掌心。
逐渐抽条的少年,五官初显,仿佛能看到成人的样子。他一身月白色竹纹衣衫,脊背笔直,面目疏朗,端得是一副君子相貌,却勾起嘴角,笑的得意洋洋。
他拍拍荷包:“我有银子,够不够?不够再给。”
秋露慌忙摆手。
他便点头:“少爷我走啦,你好好待着。”
秋露坐下,看着这块足量的银子。隐约听见楼成声音,似乎是抱怨林业甫为何去了这般久。
风从窗边吹过,拨动了鬓间碎发。
她握住银子,垂眸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