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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乞巧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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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时分,王婉君跟柳氏打了个招呼,在得到母亲的许可后,她便换好了衣裙,把幂篱往头上一罩,就带着青禾和挽芳两人出了门。
刚出大门口,挽芳便示意她停下来,自己俯身替王婉君整理着裙边的翻折处,抬头朝她笑道:“娘子今日穿的难得的鲜亮呢。”
王婉君把幂篱的黑纱放下来,低头看着她道:“还不是你们两个,非得让我穿这么惹眼的衣裙。”
本来嘛,戴上幂篱,被边缘的长长黑纱一遮,里面穿多漂亮的衣裙都看不见了。
何必穿的这么明亮呢。
出行前,王婉君本是想穿素日在家时常着的那件藕荷色的襦裙的,却被她们两人硬生生按在妆台前。
左右夹击,好说歹说,她才肯换上了这件丹色窄袖衫裙,身上半搭着一条湖蓝纱罗披帛,连脚上踩着的重台履都是琥珀色的,鞋面上的团花纹样尤其醒目。
挽芳更是在她脸上厚厚的扑了一层粉,细细描摹勾勒出一双黛眉的形状,将口脂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唇瓣被勾勒的鲜红欲滴,如同含桃一般光润才作罢。
她白净的脸颊,被胭脂晕得像一对猴屁股一般。
所幸,王婉君的皮相底子极好,纵然是此番浓妆艳抹,也不显庸俗,只是较之往常添了一些贵气的风韵。
“娘子,今日可是女子的乞巧大日子,着装当然不能太过素净。鲜亮的衣饰,也是为了求得神灵庇佑,在七夕讨个好彩头呀。”
王婉君系好幂篱,又把右侧的披帛搭到肩上,打量着镜中的自己道:“这装扮也太招摇了。”
七夕夜,宜阳坊间车马来往,行人来往,络绎不绝,果然热闹非凡。
王婉君为求轻便,未坐府内车马,只是被她们二人拥着在道旁信步逛着。
迎面而来的行人见王婉君罩着幂篱,又有侍女跟随,两位侍女的衣饰也是纱罗软缎、金玉珠钗,便知幂篱内的娘子不是出自寻常人家,向两侧纷纷相让,竟给她辟开出了一条路。
官道两侧均是灯笼高挂,张灯结彩的,商户与店家门口不时传来吆喝声,坊间一派繁华喧闹的景象。
看得出这个七夕节是唐朝的重要节庆,颇受百姓重视。
街边车水马龙,人山人海,以青年娘子居多,不论贫富出身,显然都是精致装扮过的。还有不少恩爱的夫妻,相依在街边看灯赏月,十分和谐。
路边多得是售卖小玩意儿的老丈和阿婆,摊位上都挂着个红灯笼,摆设参差不齐,蜿蜒如同一条火龙,从市坊的东头一直向西边的尽头延伸。
尤其是那些卖钗环首饰的小商贩们,肩上扛着竹架,正走街串巷,奋力吆喝着,吸引街上出行的娘子们来购买。
货摊上挂满了许多王婉君叫不出名字的新鲜物件,什么熏香笼子、雀鸟状木梳,引得她购物欲大盛,一连扫过去,买了许多小玩意儿。
甚至为了装所购买的物件,还特意买了一条宽大的藏青帕子,做成了一个布兜。
在21世纪,王婉君可从来没有像这么潇洒豪横过。
虽然她是个月入过万的社畜,按理说日子应该过得不错,但是她脑子一抽,贷款买了房,三十年房贷加身,就如同背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让她的每一笔支出都得精打细算。
连去水果店买苹果,都能站在一斤6.8元或者8.8元的两种苹果货架之间犹豫半天。
如今到了唐朝,虽然不如现代那样自在,但不用每天熬夜肝图,也不用应付难缠的甲方,吃喝不愁,开开心心的待在家里做个米虫。
累了还有青禾和挽芳这两个漂亮小姐姐帮她捏肩捶腿,按揉腰背。
当唐朝白富美的感觉,真好啊。
顺着拥挤的人潮而行,她们一行人又来到一处售卖针线的小摊。
摊主是个和善的阿婆,浓密花白的头发用一块粗布头巾束好,正在将一旁推车上的各色花线摆到架子上,摊位边站了不少年轻的娘子与侍女,正在挑选花线。
一位青衣娘子摘下架子上的一缕丝线,向她问道:“阿婆,这十样锦的花线值几钱?”
“五枚通宝。”
那娘子爽快的让身边的侍女付了钱,便欢喜的拿着花线转身离开了。
王婉君好奇的凑了过去,见那竹架子上挂满了各色花线,银红、苋红、雪青、杏色、竹青、杏黄、黛蓝等,各色花线应有尽有,在灯烛的光亮中,恍如一道道彩缎般夺目。
那位阿婆见王婉君带着两位侍女走到了近前,便从架子上取下了一绺花青的丝线,放到自己掌心给她看,嘴里还不住地向她推荐道:“这位娘子您请看,上好的花青丝线,一绺才卖三枚通宝。”
她口中的通宝,便是这贞观年间的流通货币,是一种圆形方孔的铜钱,上面刻着“开元通宝”四个大字。
王婉君素日虽然不常出门,但每月都能从柳氏手中领一串钱,积攒起来,倒也有不少数目,如今出门正好能用上。
王婉君伸手摸了摸那绺花线,质地上乘,染色匀称,便想让青禾拿钱买下来。
青禾解下腰间装钱的赭石荷包,却没有着急打开,只是问她:“娘子买丝线,可是要回去绣什么花样子吗?单买一色只怕难以绣出好看的花样,不如多买几种,配在一起绣张帕子或者扇面,都好看的。”
王婉君方才只是觉得这丝线好看,却没有想过带回去要做什么用处。
若是买回去,也不能白白搁在屋里呀,总归还是要让她绣成花样的。
绣花这种东西,她委实不擅长。
思忖片刻,王婉君才摆了摆手道:“算了,还是不要了,我平日也不爱绣花绣朵的。”
毕竟她已经买了不少东西了,而且也不想回去之后多一项绣花的任务。
那阿婆见她如此,却仍旧坚持的向她推荐:“娘子,不用作绣花,您也可以买了丝线去崇义坊参加乞巧会呀。”
王婉君问道:“乞巧会?”
阿婆笑的十分和蔼的解释道:“老奴知道今晚崇义坊有一场乞巧会,有不少年轻娘子去对月穿针,祭祀牛郎织女,祈求平安喜乐的,娘子不妨去看一看。”
七夕乞巧夜,通宵欢庆,各个坊间通道不会像平时一样关闭,这崇义坊又与宜阳坊相邻,走几步便到了,她倒是可以去那逛一逛。
王婉君用眼神示意,青禾便把那只赭石荷包摊在手心,松开系着的丝带,从里面数出三枚通宝,恭谨的递过去:“阿婆收好。”
物货相易,那绺花青便被王婉君收入了囊中。
宜阳坊一路向西,走了半柱香时间,三人便到了崇义坊。
青禾拦住一位路人,三言两语便问出了乞巧会的场地。
厚实的木板与光滑的石柱搭成的一个大台子边上挂满了彩绸,有十数位妙龄娘子正在台上端坐,身后是挂满了灯笼的高架子,面前各是一只黑漆曲足案,上面放着各色花线与针。
“这位阿婆,台上的这些娘子是在做些什么呢。”
那位阿婆倒也是个热心快肠的,望着台上的那些娘子向王婉君解释道:“这是今年乞巧添的新花样,众位娘子月下比试穿九孔针,最终胜出的那位娘子可以得到彩头,娘子也不妨去试一试。”
正中放置的玉簪,想必就是这次穿针的彩头了。
挽芳笑道:“娘子去试一试吗?”
“先看看她们如何比试的吧。”
锣声响起,台上的诸位娘子便拾起桌上的花线与九孔针,对着烛火与月光,开始仔细的穿针引线起来。
台下的各位看客似乎比台上更为紧张,王婉君透过幂篱的缝隙,甚至能看到前面的人揪紧了手中的帕子。
一名头戴粉色簪花的娘子很快便穿完了九孔针。
锣声再次响起,宣告着比赛的结束。
台上的那位组织者是一位颇有风韵的妇人,见比赛已见分晓,便让人敲响了大锣,高声道:“孙家娘子胜出,请问还有哪家娘子想上台比试的?”
挽芳再次撺掇她道:“娘子不若上台与这位孙娘子比试一番?”
王婉君连连摆手:“不了,我一向不擅长穿针的。”
回忆起早晨她在院内笨拙的穿单孔针的场景,王婉君觉得即便是自己上去,也无多少胜算。
没有一双巧手,她自然不会抢着去当众出丑。
见无人上台,那位妇人便接过敲锣的木槌,双手紧握,用力的敲响了台上的大锣,宣布比赛结果:“既无人上台,那么孙家娘子便为此次的穿针巧手!”
逛了许久,购物的兴奋劲儿过了,王婉君便觉得有些疲累。
“坊间哪里有卖吃食的,咱们找一处歇歇脚吧。”
“奴只知道平康坊那卖吃食的酒楼店家多一些,倒是不知崇义坊哪条街有的。”
平康坊在崇义坊的东北方向,路程不远,走过去用不了多长时间。
“走吧。”
王婉君转身欲走,却看见了一熟悉的男子正站在她身后,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太原王氏的小娘子这是要去哪?”
王婉君抬头一看,竟然是她的未婚夫李治。
“见过晋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