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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学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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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见两人伤势稍有好转,倚云阁便给他们开了个小学堂,云夫人到底没真让孙梓凡来教柳桑榆识文断字。
说是学堂,却只有他们两个学生。柳桑榆听到这个消息时,险些崩溃,人少的课堂是最难开小差的。遇到脾气差的先生,更是难熬。
她就不明白了又不是不认字,只是还不大熟悉他们这个时代的文字。更何况早年于伯也是教过她一些的。真的不用单独给她开小灶。
默默祈祷千万别学什么论语诗书,她不想再熬夜背课文了。
就这样,极不情愿的一大早,便被绮月领着去了学堂,舞坊内名为聆语轩的地方,两人记了路,还未走近便听见悠悠琴声从屋中传来。
琴声悠扬婉转,悲戚惆怅如诉衷肠,两人不由驻足倾听。
柳桑榆不由低语:“这是什么曲子?”这话本是无意识地发问,并不指望谁能解答。
身边孙梓凡突然道:“凤求凰。”
知道他不确定的答案不会轻易说出口。对他,柳桑榆一时竟有了些新的认识。
绮月并没有等他们,径自上前轻轻敲了敲门扉,琴声戛然而止,只听门内一儒雅男音响起:“请进。”
推门领他们进屋,只见屋中一青衫男子立于古琴旁,想必就是方才弹奏之人。
那男子见了绮月神色顿时明媚起来,迈开步子就要迎上来说些什么,可看到了两个小孩子后,嘴唇动了动,到底是退了回去,什么也没说。
绮月只当没看见,进了门没走几步站定,与那人隔着老远疏离道:“这是夫人新收的两个学徒,夫人命我把他们送来你这学些礼乐诗书。”
说罢又低下头为二人介绍:“这位是日后教导你们的施先生,若有什么不懂可以问他。你们以后自己前来上早课,我就不再送你们过来了。”
又转向那先生,继续冷脸相待:“他们二人入阁之前,均受过伤,夫人特允可暂时放轻课程,其余我也不便多说,先生想必心中有数。夫人那还有事,恕我不能多陪,告辞。”
话音刚落,便利落地转身离开。只留下施先生看着她的背影,追也不是,叫也不是。
柳桑榆这才得空打量起他们的先生,长得倒是风流俊朗,看着是一副饱学之士的模样,却又透出一股子快意洒脱的风骨来。只是年纪瞧着有些大,怎么着也是而立之年了。
绮月却是桃李年华,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该有纠葛的样子。
绮月在他们眼里一直都是温柔的大姐姐模样,话也很多,很少冷言冷语的。而她对这位彬彬有礼的先生,却是态度特殊,这先生又是哪里惹着绮月了呢?
柳桑榆有些奇怪,隐约觉得这二人之间肯定有些什么。
许久施先生轻咳一声,问道:“绮月姑娘,以后还会送你们来吗?”
柳桑榆主动回答:“绮月姐姐方才说的,以后让我们自己来。”
果不其然,在对方脸上捕捉到一丝失落,越发笃定,这两人之间肯定有故事。
一上午,施先生都闷闷不乐的,只是简单教了他们一些字,便由着他们自习去了。
二人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孙梓凡还是暗自决定,除了深奥一些的诗书与乐理,那些基础的识文断字,或许还是他来教要快些。
二人出来后,已至午时,顺路去厨房拿饭。
到了厨房,等着锅里的饭菜之余。李叔得闲,问起他们行程,二人如实回答。
李叔听完一愣,摇头叹息:“这两人还是这样……唉!”
见这李叔知情,柳桑榆不由地被勾起了一丝八卦之心。相处这些年,很少能见她这般在意什么事,孙梓凡也不由跟着好奇起来。
李叔见他们这样,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转,即而一脸神秘兮兮地问:“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柳桑榆点头孙梓凡便跟着一起点,李叔见状笑着摸了摸嘴上的两撇山羊胡,调了调他们的胃口。正待开口,却见门外绮月走过来,忙向见了猫般,连连摆手道:“现在不方便说,你们要听,明天晚些来,知道吗?”
二人压下心头疑惑点点头,拿了饭食,转头看见绮月,均是吓了一跳,问了好后,便一起溜了,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绮月奇怪,柳桑榆也就罢了,怎么孙梓凡也这样。问李叔,只见他耸肩故作不知,便也不去深究。
回房后,二人刚吃完饭,整理好桌子。梓凡便拿着书到一旁的软塌上温习去了,柳桑榆看着他闲适的姿态,暗道这还真是个公子哥。这几年还真是委屈他了。
看不得他悠闲,上前抽走他的书。
“别看了,陪我聊天吧,反正明天施先生也不检查。”柳桑榆说着,也跟着爬上软塌。挤到他身旁。
孙梓凡无奈,敲了下她的头,往里让了让,问道:“想聊什么。”
柳桑榆揉着自己被敲疼的头,不满道:“敲敲敲,敲傻了怎么办。”
孙梓凡想说,你本来也不聪明,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说,那个施先生和绮月姐姐之间究竟有什么故事呢?”柳桑榆一脸奸笑。
孙梓凡摇头:“都是些儿女情长的吧。”
嘿,儿女情长都用上了,这小孩子长大了不得了啊。柳桑榆忍不住暗暗吐槽。
“那你说说,怎么个儿女情长。”
“别人的事,我怎会知道,明日问李叔不就知道了。”说完,孙梓凡有些嫌弃地看着她,“你怎么那么爱管闲事。”
柳桑榆不服:“说得你不好奇似的。”
孙梓凡理直气壮:“你不好奇,我自然也不会好奇。”
柳桑榆翻了个白眼,将书塞回对方怀里:“没意思,你继续看书吧。”
孙梓凡接过,重新展开书页,却是放在了两人中间,道:“教你认字。”
“其实,我也不是目不识丁,多少还是认些字的。”柳桑榆并不想被当做文盲。
孙梓凡有些不信,指出一些字让她念。没想到她还真能认一些。
“于伯教过,但不太会书写。”
孙梓凡不以为意:“既然认一些,书写也不难,我们可以慢慢来。不过相处这些年,你的事我知道的还不多,现在可以多告诉我一些了吗?”
柳桑榆也不知道告诉他什么,她的事里总有些是不该说的,只能故作深沉企图绕开话题:“前尘莫提。”
“那你总能说说,你家乡在哪吧。”孙梓凡试探着问道。
“家乡?我不知道在哪里。”说完,暗暗为自己开脱。其实她也没有说谎,真正的家乡,她确实不知道在哪个方向。
孙梓凡并未在意她的回答,只是轻声道:“那这座城就是你的家乡。”
听了这话,柳桑榆转头看向男孩,很多念头一闪而过,最终也没在这事儿上多纠结。转而问起了她一直没有问过对方的问题:“那你呢,看你的样子,肯定不是平凡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去做乞丐,家还在吗?”
孙梓凡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家还在,只是我不愿回去。”
不愿意再回到那个没有人情味的牢笼。
“为何不愿?”
“我算是离家出走的。”
柳桑榆问:“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家?”
孙梓凡忽然沉默,以为他是不想说,也不打算逼他,正欲转移话题,对方却又平静地开口:“爹不疼,娘不爱的,留在家里做什么?”
柳桑榆沉默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原先只当他与自己一样,是哪国的权贵之子,隐姓埋名逃难的。没成想这孩子父母健在。那又是什么样的处境,让一个孩子宁可流落在外乞讨,也不愿回家呢。
“没有想过忍一忍,等大些有了生存能力再离家?”
“当年离家,也没考虑到自己多大,只想着来最繁华的城池,靠自己做一些大事。结果还是说大话了。”孙梓凡想着当年斗志昂扬的自己,不觉有些想笑。
“这样都不想着回家?”
孙梓凡果断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闷闷的:“我做了一件错事,这是我该受的。”
一瞬间有些心疼这个孩子,果然世态最是磨炼人心。他这么大的孩子,别人摔了跤犯了错,都还能窝在长辈怀里哭闹耍赖。他却是都自己受着,什么都要咬牙强撑。
“你没有说大话,只是年龄不够,等你大些,一定能靠自己做一番事业。”
她的鼓励,孙梓凡听进了心里。为了她这句话,他也会继续努力。
“他们有找过你吗?”
孙梓凡靠向凭几,枕着胳膊看屋顶,想了片刻道:“母亲应该找过我。”
柳桑榆松了口气:“至少你母亲还是疼你的,有个人挂念便好。”
没想到,孙梓凡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她更爱她丈夫,有我没我都一样。”
柳桑榆不知说什么,想否认,却又觉得理解不了对方的难处,不管说什么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并不想再探听孙梓凡的伤心事,话题中止。
最后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不想回便不回吧,你现在有我呢。”我把你当儿子疼。
最后半句,柳桑榆只敢在心里念念。要真说出来,怕伤了孙梓凡自尊心。也怕对方掐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