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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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篇
朝阳第一次见到李思，是在小科试上，石睛利用地位安排自己考试旁观全程，小科试是金兰
石睛硬拉着陪她去看柳雅中的，柳雅中是整个朝鲜赫赫有名的人物，长相秀气儒雅，待人温和风度翩翩，又是当今右相之子，虽从小锦衣玉食前拥后簇却刻苦努力，这样一个集家世人品外貌学问于一身的男人想必不让人喜欢都难。
当然，石睛作为翁主这般痴迷柳雅中也是有因缘的，年幼时她得了一场大病，脸上长满红斑，被人恶作剧掀开面纱后身边人倒都第一时间避之不及，是柳雅中不嫌弃她，甚至当场一番巧言令本遭人嘲笑的石睛度过尴尬。
这件事是石睛后来同她讲的。
那天石睛早早就在门外叫她。“快点快点，晚些就已经开始了。”
朝阳很无奈，“行行好姑娘，我再梳完发髻就好了。”
侍女还比划着几只发钗考虑戴哪些合适。
朝阳随意道：“就这样吧，不需要打扮太好看。”
石睛雀跃的像只小鸟，看她的模样已经迫不及待飞到柳雅中身边一睹相思了。
全程就是：
又能看见他了我好兴奋啊。咬手帕。
好久没见着安安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读书有没有瘦了，会不会太紧张劳累了，想他啊啊啊
希望他不要再瘦了，男孩子不需要那么苗条的啊我会心疼的。
全程旁观石睛独角戏的朝阳默然，对自家姐妹的姿态她早就习以为常。
本以为又是陪好友花痴的一天，却意外在那碰见了李思。
“我看见我家安安了，还是好帅嘿嘿。”石睛说这话的时候她扫视了一圈，果然看见大成殿前玉树兰芝般的柳雅中。
自然地，她看见背对着她的李思。
尽管穿的只是最寻常的玄衣长袍，一个背影也能感觉不容忽视的气场，这种气质绝不是普通人身上能够有的。曾经看诗文里那些形容各种惊为天人的美人的时候她从不相信，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说到底不过是看脸，诗文总喜欢夸大，可只是看到一个背影她就突然有了这些念头，原来真的有这种人，他的存在就令人无法忽视，与柳雅中在一处不靠脸也毫不逊色。
她想，哪怕再普通的相貌拥有这样的气质也自有风华吧。
二人似在交谈，言语听不大清楚，倒似相谈甚欢，末了柳雅中行礼离去了，石睛也跟着离开。
朝阳收敛气息又悄悄靠近了些。
却见他身边的小侍女抚摸着大成殿前的石兽小声疑惑道：
“大人，这是什么石兽啊，长的怪可爱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门口放这种动物。”
那石兽，嗯……模样确实滑稽的很，朝阳又看了眼这四不像的东西，腹诽这大概就是书院用来随意凑数的，石睛每次来都吐槽它丑。
她听见一声淡笑，声线极低，带着丝蛊惑人心的意味，勾的她心生异样。
“这就要从第一任馆长说起了。高丽末，清国元朝儒学兴起，第一任馆长乃儒学的忠实拥趸，受文化影响成均馆也是如此建造，大成殿前的石兽更是他亲手制造，就是模样你也看到了，实在是看不出甚么。”
朝阳听得出他话中的调侃意味，垂头笑了下。
“真是偏僻地的小人物，也不知道从哪看的志异怪谈信以为真在这信口雌黄，不过是被日月侵蚀了外貌连貔貅都认不出来，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考进复试的，呵。”嗓音微微有些撕裂刺耳而出现的突兀，语气间隐隐透着俯视轻蔑。
朝阳仔细看去，心情有些复杂，走近的另一人面容寻常，却是认识的，是姜勇俊。
那个自称书院第二的家伙。
“哦？貔貅吗？我怎么听说……是狻猊？”李思身形不动，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笑话，狻猊喜静好坐，又爱烟火，常雕刻于香炉之上，还极少听说用做门前当护兽的。
”
讲真，姜勇俊人长的不咋地都是小事，就这骨子里的举止动作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啊。譬如现在，他骄傲的扬起下巴，这个仰视的角度让人看见了些不太好的东西，难受。
“狻猊能用来装饰香炉，安在庙宇外可镇宅辟邪，威慑魑魅，有些人家安放的石狮也均是狻猊演化。至于你说的貔貅，外形的确最接近，可貔貅虽有辟邪之能，最重要的还是招财，你觉得在成均馆的大成殿需要这个吗？”
“当然，你觉得什么石兽能被侵蚀成这个样子？”他反问。
大成殿前寂寞的滑稽石兽瞪着姜勇俊相顾无言。
打脸来的太快，大成殿前本就有三两等待开考的儒生，此时偷偷瞟他议论纷纷，姜勇俊接不上话难堪至极，气呼呼地离开了。
随着姜勇俊的离开，朝阳这才第一次看见李思的面容，早有准备还是被惊艳了一把，这样刀凿斧削般的五官，神莹玉润般的人物老天爷怕是极尽人事精雕细琢才造就出来的吧。
又转念一想，必须是这样的面容才配得上这万中无一鹤立鸡群的气质啊。
这是谁？这样的人她竟然没半点印象，她忍不住内心疑问。
之后的殿内覆试，院长同考官位于堂前，她陪同石睛用特权开放的位置坐在屏后，柳雅中的覆试对答如流，堪称标准教科书式答案，再加上他温润的气质加成，不用石睛讲，她已经看到那些夫子们抚着下巴赞赏的目光了。
石睛在柳雅中离开后就走了，朝阳还心系着大成殿那人便不曾离去。
又接连考了几个，稳重老成的考官们打着哈切送走后终于开始叽叽喳喳地激烈讨论了。
“这次恐怕第一非柳大人家的长子莫属了。”
“没到最后如此论断未免狂妄，我看这李思和姜家小子也很不错，不过前三甲里必是有他的。”
“哈哈哈哈”另一位就只是笑。
朝阳敏锐地听到了那个陌生名字，李思？会是他么？
“这位李思我看过他的文章，写到极好，文采飞扬，钟灵秀敏，也不知是哪位的学生。”一直沉默的院长开口道。
“这人我见过，”其中一位表情奇怪，“文虽好，就是行事作风……院长您见一面就知道了，我也不便多说。”
“已经要到他了。”
朝阳听见对话心念一动，不多时有人进来，隔着有些远，她站起来凑近些才认出是他，李思果然如她想的那般，他的文辞新意大胆，议论精辟透彻，大捭大阖纵横出入，如他本人这般锋利冷然。
朝阳自己也拜读过不少，自然能读出他的高超之处。
大堂安静了一息。
“文章写的很好。”院长轻咳一声。
“只是你在赋中所写有一句我不太清楚，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充盈国库？”
李允统治下的朝鲜国泰民安，人民富足却朝廷积弱，没钱，这是个大问题。
“当然。”
“对于国库空虚，只要下昭可重金悬赏多余的官位，将官位赐给买卖银两最多的人，所得尽数没入国库，便可解国库空虚之忧。”
“荒谬！”位于侧座的夫子拍案而起，咆哮打断了他。“买卖官职！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阿元。”院长抬手制止：“你可知道这样的后果？扰乱秩序，目无法纪，有这些蠹虫手握权力……”
“我当然知道，给他们官位，再杀了他们便是。”
“杀了他们，为民伸冤，把他们收刮出的民脂民膏再收入国库，这样又充实一笔，收刮民财之慧得了，除贪官又能令百姓诚服收买人心，以他们的血铸就巍巍皇权。名利双收。”
哗然，这话无异于在湖面翻起滔天巨浪。
“你这话……这……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虽然确实是个好办法，但被他这么一说，夫子声音颤抖地厉害。
朝阳在屏后沉默，是否历代帝王都是如此，如果是这样……那太可怕了。
证明你心系黎民。让民众误认为你是好的，而不好的是那些官吏，把责任都推到他们的身上，社会出现这么多问题，不是你不想搞好，而是下面的官吏不好好执行你的政策。又或许可以这么理解，入过朝廷都是清正廉明的好官，所有百姓都只知某大人的感恩戴德却不知王权滔滔，利用贪官不断制衡他们的力量达到微妙的平衡。
“我朝推崇儒学，岂会有你这种……”
“儒术，不过是上位者制定驭下的手段，可不是约束自己的，”话未说完，院长拍案道“可以了，不必再说，你出去吧。”
待人走远，夫子们细碎的谈论声拉回她的心神，“李思这样，还能有他的名字？”
“可初试他的卷子确实……唉，听你们的吧。”
朝阳悄悄从侧门离开，能说出这样的话由此可见李思的心境薄凉现实，这种人眼里是否就像那些政治家一样毫无私人情感？
朝阳有些茫然，心中酸涩的感觉胀满，也对，他那种人一看就冷漠的厉害，怎又会在乎平凡人的想法。
李思人还未走远，她却没了攀谈的欲望。
“公子，考的怎么样？”她听见那小侍女问道。
“约莫是要被我气炸了吧。呵。”
她突然感到一股没来由的气愤：“明知道这样做对自己没半点好处为什么还要说？只是为了卖弄你比他们都聪明吗！”若他不说谁有会知道呢？所有人都会感念他的恩德，何必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呢。
说完她就后悔了，对方根本就没见过自己，她又有什么资格劝阻说这些。
“不知阁下是谁？李某未曾见过吧。”李思的目光凉凉的，完全就是陌生人的眼神。
朝阳心下懊悔，却扬起下巴凌厉道：“吾乃长公主朝阳，只是好心提醒你罢了。”说完也不看他头也没回脊背挺直背影凛凛骄傲地往外走了。
记忆里，那二人身形与她背道而驰。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