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番外（林恙视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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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意识到喜欢杨暮，是在户外学习日那天。
我很少跟这种内向的女生接触，身边唯一一个不爱说话的就是杨暮了。
可能是因为新鲜感，因为好奇，我对她的好感一层层地叠加，感觉越来越暧昧。
后来我在一次打完球后，大汗淋漓地赶去更衣室换衣服，经过教师办公室时正好看到了背对着我的杨暮。
她正在向老师哭诉着，挺直的背有些弯了下来，哭得肩膀一抽一抽。
有人叫我，她听到了，她愣住了不敢回头，我在那一瞬间就懂了她的窘迫和难堪，我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然后我就跟姚华打架了，我收获了人生十几年来遇到的第一个不平。
我一直很尊敬教导主任，因为他是个严厉但公正的大人，但依然为了掩盖“校园欺凌”这一敏感话题而选择不管不顾，任由事态发酵。
教科书上的“遇到校园欺凌应当及时向老师求助”也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最后一天考试的结束，这天可能是我和杨暮在h市的最后一次会面，我的心情很急切，草草地写完英文作文，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安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下课铃一响，我把书包一挎，第一个跑出课室，我当时很心乱，只想见到她。
刚出了学校，我拐个弯，就被一群非主流混混拦住了，其中的领头人是刘钊，我看着他们这一群乌烟瘴气的家伙，胸腔呼不上气来。
他们为什么要拦住我？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是杨暮，杨暮出事了！
我抓着书包的手攥得很紧，青筋都爆出来了，脸色愈加不好，我想撞开他们冲过去，去等待的地方寻找杨暮。
我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拼命挥着手上的书包，砸一个算一个。他们不止用拳头，还有棍子，就这样用力地打在我身上。
我被打得咬牙切齿，心情也七上八下，不得安宁。现在到底过去了多久，杨暮怎么样了？
我的打法越来越不要命，我要快点赶去她身边，这是我大脑里唯一的念头。
姚华刚好从学校出来，他看到了我，叫刘钊住手，我得了喘息的机会，头脑涨涨的，阵阵发昏。
我一个劲儿地抓着姚华的手，我知道他可以阻止什么，“快...快！杨暮在前面马路对面的巷子里！”
赶到的时候，一群女的背对着巷子口，全都微弯着腰围在一起，阳光被她们挡在外面，里面没有光线。
姚华一喊，她们就是一群惊弓之鸟，吓得回过头来，杨暮就出现在了眼帘。
她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一片片的，头发乱糟糟的，污水往下滴，向来无波无澜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地上是她手上抠出来的血，手臂和大腿上都是淤青，脸上红肿了好几块。
我的喉咙被堵住了似的快要窒息，这样的杨暮我看不过眼，我扶着巷子的石壁一步步走向她，小腿一软就倒在她身边，污水和血都浸湿了我的裤子，我忙着脱下外套裹住她。
我紧紧地抱着她，一直不停地说“没事了，没事了”，我看着她头下面的水泥地，几撮头发掉进了污泥里，散发着臭气。
杨暮看着我笑了，又哭又笑，带着一股悲凉，她说：“反抗过，但我输了。”
那一刻，我的心钝痛着，仿佛呼吸都是带着刀子的。
我转头，看到有一个女的手上还拿着手机，摄像头还对着杨暮，我眼睛都猩红了，抱着杨暮大腿使劲着起身，十分用力地挥掉她的手机，手机被拍到墙上再摔到硬邦邦的水泥地上。
手机屏幕出现一条裂痕，那女的尖叫一声，警笛声响彻天际。
我扶着墙坐下，抱着杨暮，朦朦胧胧中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次睁开眼，林羌给我倒了杯水，语气很冷漠，“醒了就喝水。”
我没想理会他，滚了滚喉咙问：“杨暮呢？”
“我不知道。”林羌平淡地看了他一眼。
看着他冷冰冰的眼神，我真觉得无力，只翻身下床，就要光着脚走出病房。
“林恙！你那么逞能有想过家人吗？”林羌愤怒地喊了他一声，整个病房的好几床病人都循声看过来。
我的脚步微顿，生气极了，我气得浑身发抖，甚至想仰天大笑。
我呼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着他，道：“知道一句话吗？‘我坚信一时强权摧不垮千年传承的公义，正如我坚信君士坦丁城墙无懈可击。’”
“但现在，这句话在唯利是图的你们眼里什么也不是。”
“你们都在逼她，没有人去指责欺凌者，把她围在巷子里的人，你们都不管，却一次次地跑去伤害她！你这副嘴脸，真的很丑陋。”
知道杨暮病房在哪后，我换下了病号服，回家换了身衣服，尽管脸色再不好，我也要去找她。
她却不看我了，她很平静地说她不怪我，她想就这么算了。
我听出她的意思了，她要做个逃兵，丢下我一个人跑掉。
我以为，我们俩可以很勇敢，可以很坚强，我愿意一直保护她，我可以一直为她冲锋，但她不愿意，她甚至不愿意见到我。
在她的心里，我就跟h市里不好的回忆一起，烂在土里。
现实的不公轻易摧毁了我们的这段刚建立起来的关系。
她和我提出了分手，我答应了。
我觉得她自私，却不能骂她自私。她要离开这里，我没资格留下她，我被她抛弃了。
她去s市前一个月，我有偷偷去看她，包括最后一天，我就站在她身后。她一转头我就躲起来，我知道她看到了我，但是她假装没看到。
我并没有尽全力保护好她，她不信任我了。
杨暮走后的剩下一个月暑假，我又开始打工兼职，只有那个便利店我没再去了。
我每天都在东奔西跑，跟家人的关系变得没那么密切，跟林羌也没什么话讲，余世谦见到我的时候还说我变得不怎么爱说话了。
开学后，我选的是理科，到了高二一班。我看到了陈廖和林袁书，我们被分到了同一班，彼此见面也只是微微颔首，关系变得很淡。
我后桌也是一个女生，短头发很热情，开学就笑嘻嘻地跟我聊天，但我并不记得她的名字。
我偶尔会转过头问她，有没有......看到她的模样，我才刹住了要脱口而出的问话。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我常常经过一些高一同班同学的课室，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往往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他们都忘了杨暮，仿佛这个人从未出现。
姚华对杨暮心怀愧疚，却仍旧跟张宝舒玩得很开心，在楼道间嬉戏，全然忘记杨暮曾在他们的伤害中住过两次院。
整个学校都是充满生气的，每个学生都能融洽地开玩笑，气氛真的很和谐，像这个九月天一样，蓝得毫无杂质，似乎真的永远一直纯粹。
只有我，一直沉迷在杨暮离开的阴影里，一直在避开有关于杨暮的回忆，我无法遗忘她。
那个坐在后面不爱说话，眼神犀利，笑起来很甜的女孩子，她消失了。
我曾在半夜梦到过她，她蹲在角落里捂着脸嚎啕大哭，那是我无法逃脱的噩梦，总能让我无端端地思念她，我总觉得她过得不会好。
有一回放学，我看到了林袁书被人围着，后座的短头发女孩挡在她身前，瘦小的身板直挺着，骄傲中带着仿佛无坚不摧的力量。
跟杨暮有点像，却跟她截然不同，杨暮骄傲却脆弱，这个女孩却很强大。我鬼使神差地上前，赶走了这些闹事的家伙。
后来我知道，她叫蓝浔。
国庆节来得很快，学校里的五星红旗高高飘起，我在打扫操场的时候听到了很多事情。
是李佳慧，杨暮之前的同桌，她跟苏子柒这号人讲了很多高一的事情，我并不想听，已经转身要离开了，却措不及防地听到“杨暮”这两个字。
“杨暮这人真的不识好歹，本来去给她道歉，水果都拎去医院了，结果她不领情。”
“这人挺厉害的，整得姚华和张宝舒冷战了一个月，谁不知道他们俩感情好？”
“不过她也走了，算了算了。”
苏子柒看了眼李佳慧，轻飘飘地说：“张宝舒把杨暮围到巷子里的时候，我和陆曜燃刚好路过。”
“我没救她，她就打电话来骚扰我，大半夜的，跟鬼一样。”
我听着两人对杨暮的控诉，三观都受到了冲击，为什么她们能如此坦然地谈论她，并且不觉得对不起杨暮。
她们以让姚华和张宝舒冷战一个月作为杨暮的价值，来评估她。
九月的大太阳底下，我出了很多冷汗，骨子里都是冷的。
我并没有错过苏子柒话中的陆曜燃，这个人我认识，还一起打过球。我当时跟他勾肩搭背的，现在只想找到他，打得他满地找牙。
我也确实这么做了，校内打架，又被记了一大缺点，这次惊动了校长，因为陆曜燃父亲是学校股东，背景强大，我这事没完。
我太冲动了，但我绝不后悔。
我已经不能再以理智的目光看待这个不公的世界了。
陆曜燃说他不跟我计较，林羌骂了我一顿，说对我很失望，教导主任对我也很失望，班主任对我也很失望，即便我最后并没有被退学。
真感谢他们，让我留下来。
我的行动并没有让他们记起杨暮这号人物，反而充分证明自己的愚蠢，让那些所谓关心我的人感到十分不满，比如我妈。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仍有那么多恶意在冲向杨暮，我并不知道，我知道得太迟。
我甚至不得不深思，林羌那么讨厌杨暮是不是也对杨暮说了什么，还有嘴上说着愧疚的姚华，他是不是也对杨暮说过什么？
关于杨暮，我什么也不知道。
十月五日，林羌买了个蛋糕回家，妈妈也做了一桌子菜，他们为了庆祝我的生日，笑得很开心。
我简单地吃了两口，接口疲惫地回了房间锁起了房门。
打开手机相册，我看到了好几张杨暮的照片，是坐缆车的时候拍的，彼时的她眼睛亮亮的，表情很懵，隐约能看到一点反应不过来的紧张。
我挑了一张最高清的设置成了锁屏和桌面，打开微信，打开她的聊天框，往上划拉聊天记录。
两个人的聊天对话很简洁，上一条对话的时间显示在两个月前，她的微信号没有动静，打电话过去也是空号。
我敲打着屏幕，发了一条她不可能看到的信息。
林恙：我十七岁了，祝我生日快乐吧，杨暮。
门外是敲门的声音，林羌问我在干什么，我不管他，即使他叫妈妈过来，我也不应他。
我只是觉得，这个现实太不理想了，我的想法太幼稚了。
我突然想要快些长大，快些去找她。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番外（林恙视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