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恙》绿絮

3、Chapter3

　　他叫林恙。——杨暮

　　一直到开学那一天都没再见过那个少年，杨暮仅仅见了他两次就有些失神。这感觉像是爬在血管里的蚂蚁，细细麻麻地啃噬着指尖。

　　杨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邪。

　　开学第一天，杨暮很自觉地早起，刷牙洗脸，把校服的领子都收拾齐整，把刘海都梳起来扎到脑后，露出额头，梳成一丝不苟的马尾。

　　她向来普通且干净。做不了出格的事，大胆的行为。

　　从小到大都是乖巧懂事的存在， 在弟弟妹妹面前是成熟的大姐姐，在长辈面前是读书用功的好孩子。

　　杨暮会自发地把自己束缚起来，自愿待在框架里，安静又礼貌。

　　虽然她潜意识依旧叛逆。

　　在规矩的人生里，她在十六岁的年纪喜欢上了一个人，甚至还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截断所有的思绪，杨暮吃完手中的面包，喝光牛奶，跟着温雅出门。

　　温雅读的高二年级，比杨暮大一级，两个人读同一所高中，叫松阳七中。两人需要搭公交758线去，中间有六个站。

　　温筱读的初三，学校叫二中，就在小区附近，不用太早出门，晚十分钟都能很快到学校。

　　温雅领着杨暮出门坐公交，杨暮悄悄地记住了758线公交车，坐位子上都是在看窗外闪过的风景，每过一个站都要在心里默默记下。

　　到站下车，温雅拉着她的胳膊直走五分钟就看到了松阳七中。看着比老家的学校要大，白砖绿瓦的，干净又舒服，杨暮就是这样想的。

　　结果两人还没走到学校门口，就看到学校不远处的胡同里站着一个男生。

　　胡同光线偏暗，阳光找照不太进去，男生靠在脏兮兮的墙边，整个人融在黑暗里，只有那双眼睛是亮着的。

　　看起来年纪跟杨暮相仿，穿着一件黑色卫衣，深情嚣张带着痞气，黑色耳钉加银色戒指，手上夹着烟。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杨暮和温雅一眼，眼带不屑。

　　“……”两人默契地转过头，径直路过胡同。

　　“神经病吧，装成一副社会大佬的模样。”温雅小声与她比比。

　　杨暮并没有附和她，心里却在一百个赞同她所说的话。

　　其实杨暮见过这个男生来着。

　　就在两天前，温雅在图书馆看书，突然下雨了。

　　杨暮想起她出去了没带伞，就打了个电话给她，说是要去接她。

　　那天雷声很大，“轰隆隆”地响，搞得杨暮的心一震一震地，抬头望向窗外，还能看到远方劈头而下的闪电。

　　一片滂沱大雨中，杨暮的裤腿都被淋湿了，她撑着一把伞，拿着一把伞。

　　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风刮得杨暮的伞“哗哗”作响。

　　她静静走在朦胧的雨幕中，步伐沉重，雨斜着下，就跟鬼滑头一样地机灵，变着法地跳到她身上，弄湿了她一大片。

　　路过一段铁房子和一个修车铁皮厂并排着的地方，她依稀看到铁皮厂里有人在打架。

　　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叛逆少年领着一群小弟，跟另一群“社会人”进行了一场棍棒搏斗。

　　杨暮站在雨中，看了眼里面的情形，深深被黑色皮衣男生的绿色头发吸引了。

　　他竟然把那玩意儿染成绿的，这就是潮流吗？

　　杨暮面无表情地想，然后她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滩血。

　　她看了眼旁边的路标，这里是长街南路。

　　接着，她转过身的同时掏出了手机，拨通110之后，回头看了眼铁皮厂。

　　“喂，警察叔叔我要报案，长街南路有人打架斗殴，都出血了。”

　　很快的说完这句话，她直接挂了电话，踩着浅水坑，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慢慢消失在一片大雨之中。

　　想不到他把绿头发染黑了。
　　杨暮突然觉得有些乏味，也就对这个嚣张的叛逆少年不感兴趣了。

　　高一新生早在七月中就来松阳七中拍了学生证，但杨暮是几天前来的h市，没来得及拍。

　　温雅在一边等着，杨暮跟守在校门口的老师报备一声，记了名字说是下午可以去礼堂拍照领学生证。

　　不过她也很腼腆，对h市的方言学得很别扭，跟老师说话也是磕磕巴巴的，一段对话用了挺长时间的。

　　用一句话来形容杨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温雅是个称职又热心的好姐姐，跟领小孩子一样把杨暮送到高一三班才走。

　　杨暮看着温雅走掉，顿了两秒就进了班，班里就几个女生坐在一起聊天，见到自己还稀奇地看了几眼，小声交谈了没一会儿就接着笑嘻嘻了。

　　杨暮对这样的眼神有种天然的敏感，甚至是有点讨厌的。

　　其实是对周边的事情都很敏感。初来乍到新环境，她自然会草木皆兵，但是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

　　只一眼，她就不太想离这些同学太近，找个中间第五排靠窗的位置就坐着了，毕竟这里比较通风。

　　她把书包放进桌柜里，为了找点事情做，就掏出语文书，一目十行，囫囵吞枣地看起了课文。

　　班里开始陆陆续续地来了很多同学，课室也越来越聒噪。

　　一会儿讲哪个爱豆跳舞怎么样，一会儿谈哪个电视剧比较好看，一会儿说起高二高三的学长学姐。男同学都会说说篮球，游戏，骚话什么的。

　　挺奇妙的，即使都素不相识，却能因为一些话题而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好像一切都显得很单纯。

　　高一三班的人都快来满了，杨暮的同桌是一个性子活泼的女孩子，叫李佳慧。

　　因为她的好朋友坐在隔行旁边，她也就坐在杨暮旁边，跟杨暮交换了姓名后就跟好朋友聊起来了。

　　一直到老师进来，班里的人才收敛了一点，对新老师那严肃的面相颇有忌惮，声音都小了一个度。

　　杨暮自然也意识到了，把书放进桌柜里，一直看着讲台上的老师。

　　“铃铃铃铃铃铃......”

　　“报告。”清亮有带点小沙哑的嗓音不大不小声地传在耳中，杨暮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教室门口站着的人。

　　少年穿着英式校服，条纹衬衫，黑色长裤，打着领带，很整洁很干净，面无表情的模样看上去很唬人。

　　讲台上的老师扶了扶眼镜，看着他皱眉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恙，抱歉老师，我家离得远，刚好塞车。”少年说出自己的名字，丝毫没有被老师威严压到和差点迟到的心虚。

　　老师闻言顿了顿，竟然也没对他进行批评和说教，只叫他找一个空位坐下，拿着粉笔就在黑板上写字。

　　林yang。到底是哪个yang？杨暮在心里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

　　杨暮刚要抬眼扫一下课室，就看到前桌的靠窗位置是空着的，就在自己面前。

　　果不其然，林恙扫了一圈课室，就挎着书包走到自己前一排的位置，旁边的女生羞红了脸给他让空间坐进去。

　　在林恙走来的途中，杨暮假装不经意地抬头，看着他的胸前的学生证。

　　他叫林恙。

　　林恙已经坐在她前面的位子上。
　　他挺直了脊背，背影在衬衫的衬托下越发清瘦。

　　他的后脑勺正对着自己，乌黑的碎发耷拉着，好像很软。

　　杨暮就这样盯着他后脑勺看，瞥见他身旁的女孩子后脖子都是红的，心中一紧。

　　她叫什么来着？苏小柒，小说女主名字吗？

　　杨暮无意识地把目光聚集到叫苏小柒身上，长长的双马尾，脖子白皙染上了一层红晕，软软的耳朵都是绯绯的。

　　同桌刘佳慧毫无意识地伸手戳了戳自己的前桌苏小柒，想要跟她搭话。

　　苏小柒转过头，杨暮看见了她的脸。白白的很秀气，眼睛水盈盈的，眉毛细细的，嘴唇都是粉嫩小小的，活脱脱的清纯少女，有灵气又漂亮。

　　是个好看的女孩子。杨暮晃了下眼睛，仿佛在晃走心中的一阵自卑。

　　苏小柒若有似无地看了杨暮一眼，刚刚好跟杨暮的目光对上，歪了歪头微微一笑。

　　杨暮愣了愣，扬起嘴角很淡地笑了一下。

　　等苏子柒回过头，杨暮才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她心中一阵不舒服。明明没见过她，没听说过她，便眈眈地泛起敌意。

　　是因为林恙吗？

　　杨暮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这让她自己嗅到了麻烦的气息，她怕麻烦。

　　窗外的阳光正好，杨暮看了眼窗外的蓝天，无垠且广阔，那大概就是自己心目中未来的模样。

　　杨暮看了眼林恙的后脑勺，又低下头。
　　许久，她又将眼睛移到讲台上。

　　别多想，读书吧，这是来h市的初衷，是既定的路。

　　她道貌岸然地想，眼睛却总控制不住地看向前面的少年。

　　杨暮又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学习跟他是不冲突的。

　　最后，她是真的跟随本心，看一眼林恙看一眼讲台。
　　老师讲话时眼神看过来，杨暮还会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点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她根本什么也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