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恙》绿絮

2、Chapter2

　　很开心的是，我又看到他了，很难过的是，我有点丢脸。——杨暮

　　炎夏的早晨，太阳总是热烈又酷暑的存在。

　　一抹阳光就这么透过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映照在房间的地板上，成了一道靓丽舒心的风景线。

　　“叩叩”敲门声响起。

　　“表姐，出来刷牙洗脸吃饭吧。”温筱在门外扬声叫道。
　　杨暮揉揉太阳穴，眨了两下眼睛。早早起了身却坐在床上的她应了一句就打开房门洗漱去了。

　　早餐是姑父买的，买得很多，有粥，豆浆，油条，包子。
　　五个人围着餐桌吃饭，倒是和乐融融，说说笑笑。轻松的气氛，让杨暮无意识放松了不少。

　　饭后，温雅去市中心图书馆还书，温筱回房间做完最后一点暑假作业，姑父回房间补觉，二姑也出门买菜去了。

　　很平淡的生活，一直都是那么温馨，似乎没有因为杨暮的到来而有任何的不一样，反而是很自然地接洽了她，使她潜移默化地成了一份子。

　　杨暮坐在书桌前掀书本，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暗。她不想浪费二姑家的电，于是起身拉开了碎花布的窗帘。

　　一拉开窗帘，阳光就疯跑了进来，将原本暗暗的房间照得四方发亮。忽如其来的强光有些刺眼，引得她有些恍惚。

　　杨暮抬起手遮了遮眼睛，闭了会儿眼睛。再睁眼就能看到一个少年越着光走过去的身影。

　　熟悉的精致侧脸，是昨天的少年。

　　杨暮无比庆幸她穿的是可以出门的休闲衣裤，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推开房门，连忙踩上一双球鞋，脚步匆忙地就出门了。

　　少年走过去的方向那里有超市，便利店和发廊。

　　杨暮小跑着出了小区，在大大的超市里左顾右盼，在货架之间来回游荡，绕了两圈确认没有少年的身影，就往便利店去。

　　到了便利店门口，杨暮踌躇在原地，倒有些“情怯”，不敢进去。

　　隔着透明门的收银台站着帅气的少年，少年正在给客人结账，一举一动都在摄动杨暮的心魂。

　　少年面无表情，专心致志地工作，时不时淡淡微笑，开口对客人说着什么。他的手修长而白皙，远远的大概能看出骨节分明的轮廓。

　　杨暮在店门口心里建设了许久，深呼吸一口气，佯装淡定地走进便利店。

　　一步一步，她强迫着自己不去偷看少年，视线转啊转的，最后锁定了架子上一包柠檬草味道的喉糖，这是离她最近也最好顺手的东西。

　　她上前拿了一包这个口味的喉糖，排在队尾，目光时不时扫过少年，隐晦又小心。

　　看着一个人付了钱走了，就可以更近一步，杨暮心里紧张之余竟然有着丝丝窃喜。
　　一直到她前面的客人结了账出了门，整个店只剩下少年和她一个客人。

　　杨暮站在柜台前，把糖放在他面前的收银台上，悄悄抬眼望了他一眼，只一眼就很迅速地垂下眼皮，佯装撇过去的一眼只是漫不经心。

　　近看着，少年眉目俊朗，皮肤白皙，睫毛又长又翘，鼻梁又高又直，真的很漂亮。她看着柜台上阳光照出来的倒影，一言不发。

　　“您好，十六块。”清亮的嗓音响在耳畔，还带点变声期独有的沙哑。

　　杨暮突然一个激灵，绯红蔓延上耳廓，“对，对不起，我没带钱包。”杨暮心中无比尴尬，垂下眼皮，脸上似有火烧。

　　她害怕他会因此觉得她麻烦，蠢，哪怕他不认识她，也有可能根本就不在意她。

　　杨暮心中一顿晦涩，攥着手掩饰紧张与难堪，抬头瞧着他，想要装作平常稀松的看陌生人的状态，可对着眼前的少年，她却收不住眼底的惊慌。

　　少年皱了下眉，抿了抿唇，开口说：“带手机了吗？可以微信支付。”

　　他皱眉了。是觉得自己很能添麻烦吗？杨暮不安地想。

　　“抱歉，手机也没带。”杨暮连忙答，但越说越小声，两袖的手已经紧紧揪在一起。

　　“实在对不起，我家就在左边的小区，我现在就回去取钱，请您帮我留着这包糖，麻烦您了，谢谢！”
　　说完杨暮朝他鞠一躬，快步小跑出店。

　　几乎是没有丝毫喘息的，杨暮来回跑得很辛苦，回到二姑家翻着自己的钱包，攥着二十块钱跑到便利店。

　　明明可以慢点来回，可她就是急得不行，唯恐落下一个坏印象。

　　少年看她拼命压抑着大声喘气，一副想撑着膝盖喘气又不敢喘，小心翼翼的模样，终归是很利索地给她结了账。

　　杨暮拿起收银桌上的喉糖和零钱，已经转身要走。

　　“等等。”

　　杨暮心中一紧，回头。

　　“刚刚忘了说，今天买东西的客人都附送矿泉水，拿一瓶吧。”少年礼貌地微笑，递了一瓶矿泉水到柜台上。

　　说完，少年又抬头补了句，“欢迎下次光临。”杨暮看过去，他站在柜台里面，笑起来灿若星眸。

　　风轻轻吹起杨暮的发丝，她回过神来。杨暮飞快低头，胡乱点点头，拿起柜台上的矿泉水，脚步紊乱地走出店门。

　　与此同时，一个将要走进店门的客人与自己擦肩而过。

　　杨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手中的矿泉水，转过身，看着店里的场景。

　　那个客人买了一盒三明治，少年给他找零钱，然后什么也没给，客人就出门了。

　　杨暮心中升起隐秘的欢喜和甜蜜，遮住了方才的尴尬和不安。心跳蹦哒得很欢快，喜欢的感觉如开了闸的水泵，似乎又涌上一点。

　　杨暮回家的路上都是，时而面带笑容，时而神情恹恹，无精打采。

　　时喜时悲，就像个神经病。

　　一直回到二姑家，杨暮坐在房间的书桌前，看着眼前摆放着的矿泉水，才没有控制住表情，一直傻笑。

　　许久，她拿起矿泉水，扭开瓶盖，小心地抿了一口。
　　杨暮头一次觉得，矿泉水的味道竟然是甜的。

　　她又迎头喝了一口，清甜的矿泉水入口，凉凉地抚慰着干燥的喉咙。
　　杨暮终究没舍得再喝，先把它放在一旁。

　　目光被喉糖吸引了。

　　杨暮还挺喜欢吃酸甜口味的糖，看到柠檬草下意识的就忽略了“草”这个字。

　　她小心地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入口即是酸甜的柠檬味，随即变得涩了起来，后来柠檬味没了踪影，只剩下了余味的辣。
　　一点儿也不好吃，杨暮想。

　　她叹了口气，涩涩的味道弥漫整个口腔，侵入喉咙。

　　虽然少年的举动很暖心，但自己却闹了个大乌龙，怎么想都很难过。

　　那一天整个下午，她都坐在窗前，就想再看一眼少年。
　　一直到七八点的时候，天色将暗，路灯早开了起来，少年才慢慢地从她窗前经过。

　　杨暮就这样看着他，一路走远。

　　趁着还没开学的最后几天，杨暮一直找各种理由出门，徘徊在小区门口，起初还能在店门口假装路过个两三回看他一眼，后来竟是没再看到了。

　　到后来才想起应该主动搭讪，问个名字。但她自己知道，她不敢。杨暮有点失落。

　　手机在桌子上响了几下，杨暮看了一眼，陌生来电。杨暮以为是广告骚扰，便由着它响，调个静音就撒手出了房间。

　　等洗完澡再回来，才发现这个电话连续打了好几通，就跟有一副死不放弃的毅力一样。

　　“……”杨暮想了想，还是决定擦干头发。

　　接着，又是一通电话，手机震动了几下，杨暮把毛巾一放，接了起来。

　　“喂？”
　　对面沉默了良久，就在杨暮快要挂断的时候，“我是陈子朝。”

　　杨暮懵了一瞬间，才想来陈子朝是谁，慢吞吞地应了声“哦”。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有你电话吗？”

　　“你要想找还是能找到的。有什么事就说吧。”

　　“没事了。”对面说完就挂断了。

　　杨暮从小就被爸妈管着，哪也不能去，好好学习，不要学坏。
　　早年陈子朝他妈上门来，聊着聊着就想着说什么结亲。

　　二十一世纪，杨暮再次听到娃娃亲这个词，对于提议的陈子朝妈妈有些反感。

　　有句话说得对：孩子一旦被管的狠了，青春期一来就会变得狠叛逆，什么都想试试就是不服管。

　　杨暮骨子里有一股被长年束缚的叛逆，只不过随着时间而慢慢被掩盖起来。

　　陈子朝不一样，他从小到大都是不服管，一直都身处叛逆期，跟小混混一起玩，还动不动就打架斗殴。

　　杨暮或许早该被陈子朝吸引的，那个胡同里穿着拖鞋一沓一沓，眉眼不耐的少年，很酷。

　　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冷漠的男孩子跟她说话句句带刺，眉眼都带着复杂的情绪。

　　杨暮不喜欢跟他说话，接触到他的眼神，她越来越抵触这个“妈妈好朋友的儿子”。在最不成熟的时候，她转过头就说讨厌他，他们不要一块上下学。

　　她很坏，但是她少不知事，只觉得太麻烦了，杨暮不喜欢麻烦的人。

　　或许杨暮是欠了陈子朝的，欠一句对不起，至少不应该对他那么坏，坏到说话都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