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恙》绿絮

26、Chapter26

　　我们都变得有些不一样，又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杨暮

　　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密布，风萧萧地刮，一阵大过一阵。

　　窗外的树枝在风中摇摇欲坠，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飘飘洒洒的绵绵细雨。

　　杨暮将要回去参加松阳七中的期末考试。

　　她跟父母商量过转学去s市这件事，结果是她不愿意重读一年，所以得回去考试，得到一份高一成绩单转而去s市就读。

　　杨暮真的只是想得到一份成绩吗？其实她更多的只是想回去看看林恙罢了。

　　或许松阳七中对她来说已经成为了一间关押公道的牢笼，那里只有利益，表面上的名誉，独善其身的观众和恶毒自私的小丑。

　　但其实，她在走出牢笼之前，还看到一抹阳光，他在一片黑暗中成了她的信仰，他赋予她披荆斩棘的勇气，也为她首当其冲，无所畏惧。

　　杨暮在飞往自由之前，还要与他约定在某一时刻相遇，届时，他们都要成为更好的自己。

　　她撑着伞，迎着风走，逆着雨行，在路上遇到了温雅和戚衾，她们俩本来站在校门口说说笑笑，等待校门开放。

　　看到杨暮，她们的表情都僵硬了下来，温雅反应过来后才向她试探性的招了招手。

　　杨暮礼貌性地微微一笑，点点头就停在原地，不向她们靠近。

　　在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她才能发觉，没有人真的跟她很要好。

　　她确实挺失败的，在这里呆了差不多半年之久，从未遇到一个真正能走近心坎的人。

　　有很多人会在事后安慰她，但没有人在事发时支撑着她，除了林恙。

　　一股干净又熟悉的味道传到鼻腔，杨暮下意识抬头。

　　林恙不知在什么时候就走到她面前，真低头，认真地看着她

　　少年站得理她很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身边，他手上的伞盖住了她的伞。

　　“早。”林恙眉眼略带暖意，眼里似有秋夜里点缀着夜空的星星，微小却明亮，细碎而惑人。

　　他的眼里或有澄澈的清泉，或璀璨的星河，或明媚的阳光，他的世界是一片浩瀚的星辰大海。

　　但如今只剩下杨暮，只有看着杨暮才能出现的光。

　　“早。”杨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苍白而尖瘦的脸上睫毛轻颤，眼底蕴含无暇的清波，笑起来仿佛初春的花骨朵儿，生机盎然。

　　他们俩看着对方的样子，眼睛里的光彩是无人能及的。

　　或许，他们都变了一点。

　　半天考完了语文和数学，雨都停了，天色透着模糊的浅蓝。

　　没有太阳没有乌云也没有雨，它像是被洗刷过似，像极了水盈盈的薄绸缎，一尘不染。

　　杨暮的考场是被刻意安排到别的班级考的，在陌生的环境下，她显得舒心很多，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关注她。

　　就算有些隐晦的打量，她也装作没看见，对此很是冷漠。

　　下课铃一响，老师收完了卷子，一班人兴冲冲地冲出考场，熙熙攘攘。

　　她刚走出考场走廊上已然没有了人山人海，她只看到了迎面倚在墙上的林恙。

　　此刻天色不大亮，走廊也开起了灯，橙黄色的光照在他晦暗不明的脸上，这是不忍打扰的静谧。

　　监考老师走出来，锁了课室的门，看了两人一眼，就自顾自地离开了这里。

　　“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你呢？”
　　“我也还行，去吃饭吧。”

　　短促的对话结束了，林恙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两人走在昏暗的楼道里，安静无声。

　　“杨暮！”

　　刚走到二楼，就听到有人喊她，杨暮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是班主任。

　　他走到两人面前，看了眼林恙牵着她的手，说：“那件事，学校对不起你，只希望你到了新环境能好好的。”顿了顿，他又说：“老师也对不起你。”

　　林恙握着她的手，没说话，神情漠然。

　　杨暮也是无心做出什么生动的表情，她平淡地说：“学校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制止欺凌事件恶化，反而压制受害者。现在闹开了就要轻描淡写地说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是你们欠我的，我该受，但我不会原谅你们。”说完，林恙就拉着她下楼了。

　　两人出了校门，林恙才开口，“你要吃什么？”

　　“我想吃炸鸡和奶茶。”杨暮笑了，梨涡浅浅，眉眼温顺。

　　林恙也笑了，“其实，那些天，你突然又变成一个人，我就想找你吃饭来着。你一直不回头，其实我就在你身后。”

　　“为什么？”杨暮偏过头，问他，“为什么要找我一起吃饭？”

　　“当时只以为把你当成自己人了，现在想想，可能那个时候早就对你有想法了？”林恙也偏头望向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眼睛里隐约带有宠溺。

　　杨暮看着他，耳根处绯红一片，局促地移开眼。

　　街上湿漉漉的，雨后的感觉就像整个世界都被清洗了一遍，就连污秽不见光的角落都能得到一片甘霖，空气都变得鲜活几分。

　　两人手上都拿着鸡排和奶茶，肩并肩走在一起，这一回不是杨暮小心翼翼地瞅着他乐，是两个人互相瞅着乐。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甜。

　　杨暮突然轻声说：“其实，我们第一次见，并不是在便利店。”

　　“什么？”林恙疑惑地看她。

　　她轻笑一声，“我来h市的第一天是上一年的八月尾，距离开学还没几天。”

　　“那一天我是在黄昏下见到的你，你对戚衾学姐笑得很灿烂。”

　　“当时我就喜欢上你了，也算是一见钟情吧。”杨暮轻描淡写地说着，眼睛有些出神，似乎在回忆那一天，嘴角挂着微笑。

　　林恙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杨暮听不到回应，也不说话了，两人安安静静走在路上，林恙带着她坐上了公交车。

　　彼时，他们俩已经吃完了手上的鸡排，杨暮手里还握着杯喝了一半的原味奶茶。

　　等到了杨暮家的那一站，两人下了车，林恙突然牵起她的手，脚步有些快。

　　一直走到一条马路前，边上还有一颗大榕树，林恙才停下脚步，他低垂着眼眸，看着她，“你第一次见我就是在这？”

　　杨暮被他问得猝不及防，眼神有些茫然，但仍旧点头应“是”。

　　林恙突然一下把她拥进怀中，哑声道：“真抱歉，第一次见就没注意到你。”，他心中有遗憾。

　　“你应该把这件事藏着，我会一直以为是我先喜欢的你。”

　　杨暮双手环住他的腰，突然觉得有些困了，整个人倚靠在他温暖的怀里，眼皮一轻一重，不紧不慢地合了又开。

　　当时，林恙轻轻拍着她的背，闭上眼睛，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说：“杨暮，我们在一起吧。”

　　这下无端端飘来一阵风，大榕树绿油油的叶子上挂着的露珠一下子滴到了地面上的小水坑，“嗒”的一声，也滴到了杨暮的心上，漾起阵阵涟漪。

　　杨暮当时一下子就精神了，她张开眼，愣了大概两秒，佯装平淡道：“好。”

　　她把头埋进他的胸膛，轻笑下，闷声说：“既然是你先告白，就当是你先喜欢上的我好了。”

　　林恙摸了摸她的头，也笑了，清亮的少年音变得缱绻，那是他的温柔，他说：“行，我喜欢你。”

　　确认关系的感觉，总归是清明了不少。

　　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好听的情话，大有骗到手就放心了的架势。

　　杨暮也没指望他突然腻死人，相反，只要能相处得舒服，确认了关系就好。

　　两人都默契地不去提欺凌，转学这些事，林恙只是照常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小区保安对他都脸熟了，笑着跟两人打了个招呼。

　　他目送着杨暮进了小区，又见她转过头来，就扬起笑脸，轻笑出声。

　　余晖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了一层光辉，少年眉眼如星璀璨，笑意如风轻巧。

　　杨暮恍然间又回到第一次时见到少年的时候，也是黄昏时分，也是隔着一段距离。

　　那一次，她自顾自黯然离开，这一次，她心情颇有些激动，抬起脚步奔向他，直直扑在他身上。

　　时移境迁，他们都已经走到了现在这段关系，漫长得像是过了很久。

　　其实，也只是过了半年罢了。

　　林恙配合地张开双手迎接她，笑意愈盛。

　　杨暮抱住他后，又微微踮脚，亲了下他的脸颊，两人浑身一震。

　　她反应过来，面色涨红，不安地说：“林恙，明天见。”说完，她又突然笑得狡黠，眸中流光四溢。

　　林恙看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倾身在她脸上也覆了一个吻，触感很软，很轻，一触即分。

　　“明天见，杨暮。”

　　杨暮回到二姑家时，面色都是通红的，尤其被林恙亲过的右脸，像是火烧一样的发烫。

　　书包里的手机在响，杨暮拿出来，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喂，妈妈。”

　　“你这个星期考完试就收拾下行李，我跟你爸就住在你二姑家小区后面的酒店，到时候会来接你去s市，那里住着你妈一好朋友，就是陈阿姨你记得不？”

　　“什么陈阿姨？哪个？”杨暮有些疑惑。

　　对面的人叹了一口气，“就你小时候来过我们家的阿姨，她跟我们是同乡，她儿子叫陈子朝，名字也跟你配，朝朝暮暮的。”

　　“说起来，你们也算青梅竹马呢！只不过当时他们去了s市住，就没怎么回来了。”

　　杨暮语气陡然严肃，“妈，我不想寄人篱下，我跟他们不熟，不要住他们家。”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只是托你陈阿姨为我们找房子而已。”

　　杨暮松了口气，又说：“不要老开我的玩笑，我跟陈子朝真不熟，什么娃娃亲什么青梅竹马，不兴这套了，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别瞎操心，好好复习考试，考完我们就走。”

　　“……好。”杨暮挂掉了电话，情绪有些松弛。

　　她划了划屏幕，又看到上方赫然弹出一条信息。

　　林恙：我回家了。

　　杨暮心中甜丝丝的，她轻轻敲打着手机键盘，回了句“好，我知道了。”

　　回完信息，她不自觉地想到小区门口的亲吻，双手掩面，激动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