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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Chapter24 ...

  •   他们都在笑,笑自己占据了上方。——杨暮

      上课铃响了,杨暮回到了昏暗的厕所,她靠在白砖墙边,苍白而疲惫的脸上布满泪痕,抖着手打开手机,点开通讯录。

      “喂。”妈妈的声音响起,带着嘈杂的施工声响在杨暮耳畔。

      “妈妈,是我。”杨暮紧紧握着手机,哑着声干涩道。

      妈妈似乎没发觉她有什么不对,走在路上,风声呼啸着,“暮暮?现在是在上课呢吧?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我......”

      “等一下,你弟弟又跟人打架了,我现在在他学校,老师还在等我,有什么事等你放学再说。”

      “对了,要好好学习啊知道吗?明年等你弟弟初中毕业,我们就移民来h市了。”

      “...好,我知道了。”杨暮颓废地垂下手,掩面哑笑两声。

      在一片寂静中,她的笑显得异常诡异,异常无力,连漏了水的管子都在滴滴答答地盖过她的笑声。

      可妈妈没听到她如枯枝一般垂暮的笑,她直接挂掉了电话。

      上课铃已经打响很久了,下午还有三节课要上。

      杨暮慢腾腾地背着书包,一步一步拖着半沉溺于泥潭的身子,回到课室。

       上课迟到,语文老师对她很不满,但看她平时乖巧,做功课也很认真,一声不吭的模样,也就放她回座位了。

      杨暮没有垂着眼皮,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她表现得很平淡,平淡地回到座位,对着同桌平淡地说了“借过”,平淡地坐下。

      她做不到坚强,却会假装坚强,杨暮贯会如此。

      以沉默和面无表情来掩饰自己的害怕和难受,给自己糊上一层纸,就当成盾了。

      就跟往常一样,听课记笔记,一切都没有任何的不同。

      三节课,林恙都不在,陈廖时不时转过头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漫长而又压抑的三节课过去了,杨暮收拾着书包,对他们的嬉笑视若无睹。

      杨暮走在路上,脚步都是虚浮的,脑海早就乱成了一锅糊。

      班主任陈老当然会找姚华他们谈谈,不痛不痒一顿训斥,给一声警告,叫他们来给自己道歉。

      一切都会完好如初。
      这样的结果,皆大欢喜。

      反正杨暮都及时来告老师了,被说两句没什么事儿,姚华他们不懂事,爱胡闹,估计也是无心之举,不能当真。

      事情会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没有人会再关注杨暮,或许她只是被当成了一个纸片人,只管安安静静就可以。

      杨暮知道班主任在想什么,她知道局面会成什么样,但她依旧抓住了这一根稻草,死死攥住。

      最后稻草稳稳扎在地上,杨暮拽得一手泥,慢慢坠入水底,等待涝死。

      什么是现实?现实是所有人都成了压垮她的种子,肆意生长。

      “杨暮!”这一声很亮,很清,透过嘈杂的车鸣声,红绿灯“哒哒”声,建筑施工声,一路传进杨暮的耳畔,让人觉得可以冲破一切。

      杨暮脚步停顿,转过身看着几百米外的少年。

      少年身上是条纹衬衫校服,身长挺立,面容却是模糊的。

      他从阳光中走来,脸上带着几块青紫的痕迹,下巴一条刮痕,笑容依旧,每个步子都带着坚定,越过人群直直走向她。

      不知不觉,杨暮眼眶里盛满了泪水,就这么一瞬间就兜不住了。

      林恙的身形很模糊,却仍旧带着朝气与活力,像风一样清爽,干净的气质。

      杨暮鬼使神差地定在原地,就这么看着他,眼里只有一个向她走来的林恙。

      是心酸吗?还是委屈?还是朦胧的期盼?都有吧。

      他就这么朝着她而来,走到她面前,掏出一张餐巾纸,低头,温柔地给她擦眼泪。

      杨暮恍惚了,一双始终带着刻薄的眼睛此刻变得迷离,鼻子一酸,眼泪越来越盛。

      林恙的动作一直都很轻,尽管眼泪止不住地流,他仍旧耐心地擦拭,过了挺长一段时间后,手上还握着湿润的纸巾,很温和地说:“别哭了。”

      杨暮真的就很快止住了眼泪,仰头看着他,两人相对无言。

      林恙看着她的眼睛,温热的指腹放上去,轻柔地摩挲着,神色带着一股温情,仿佛情人的呢喃,“你的眼睛适合笑,不适合哭。”

      “杨暮要一直漂亮,一直开心。”林恙很认真地看着杨暮,专注且缱绻。

      杨暮滚了滚喉咙,声音带着几分未散去的哭腔,“为什么?”

      此刻的林恙无疑是温柔且怜悯的。杨暮甚至觉得他就是“圣母心爆发”,看到自己就跟看到路边的小狗,小狗呜咽两声他就上前摸一摸表示安慰。

      她不需要这种怜悯并且觉得自己不堪,但同时无法抗拒。

      杨暮需要一束光,需要林恙,她哪有什么资格去拒绝一个喜欢的人。

      “你要抱吗?”林恙张开双手,半开玩笑地轻声道。

      杨暮看了一眼,一头扎进他的怀中。

      林恙站得很稳,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两人站在路边相拥,时不时有行人路过,多看了林恙一眼。

      但他不在意,他只想抱着她,似乎这样就能保护她,也能给自己一些信心。

      林恙的胸膛带着少年的清瘦,却很温暖,他把她环在怀里,以一种庇护的姿势拥着她。

      最后是怎么回到家的,林恙把她送到小区门口,看着她一步步消失在眼帘。

      骄傲又冷静的小姑娘,不应该忍受没由来的刁难和欺凌,不应该闷不作声地掉眼泪。

      走回二姑家后,她先是径直快步地进了厕所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确定自己脸色回复平淡后才打开门,像平常一样换鞋,跟刚出厨房的二姑打招呼,回房间,写作业。

      杨暮很快做完了作业,她呆呆地坐在书桌前,脑海中都是林恙抚上她眼睛的模样。

      不过,很仓促的手机铃声很快就遏止了她的回忆。

      “喂,妈妈。”杨暮平心静气地看着窗外路上的行人。

      “今天你要说什么来着?”

      杨暮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妈妈,我觉得......”

      那头却是隐隐约约传来了句“妈!你是不是又没收我手机了!”是弟弟杨晨的声音。

      电话那头的妈妈猛地无意识打断了杨暮的话头,跟杨晨嚷嚷着一堆训斥。

      杨暮依旧沉默着等待着妈妈训斥完杨晨,五分钟平息后,电话换成了林晨来接。

      杨晨笑嘻嘻地跟杨暮打了招呼,俨然一个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青春期少年在一头跟她插科打诨。

      “姐,你一个人在h市过的咋样?你放心!

      老爸已经在h市找到工作了,明年我们就搬过来,到时候我带着我乡下的小弟升学过来找你,你那高中是松阳七中对吧?

      我已经在好好学习了,一定争取考上!到时候谁敢欺负你,我就打谁!”

      一连番的如同“吹牛”一样的言语,却是误打误撞地抚慰到了杨暮脆弱的心灵。

      杨暮闻言没有沉默,学着他的语气笑着回了一句“等你考上再说吧。”

      待挂了电话,杨暮方才轻笑一声。

      她觉得妈妈不听她讲话,只偏爱弟弟,所以本能地去怨恨杨晨。

      可杨晨却是一直想着保护自己的姐姐,甚至为了姐姐收敛了一些就为了考上同一间高中。

      杨暮对这个从小就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做小尾巴的弟弟并不怎么喜爱,但是这个小尾巴杨晨好像不会再哭着问姐姐在哪里,而是笑着对姐姐说要保护姐姐。

      瞧,杨晨的名字取得多好,也多贴切,温暖的晨光。

      那杨暮呢?那是代表着落下的太阳,即将到来的夜晚。

      杨暮无意识地趴在桌子上,眼皮渐渐合上,落入一片空虚。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烧着炭火的屋子,屋子里吊着一个橘黄暖色的电灯,她自己躺在摇椅上睡着了,有人为她盖上了一条毛毯,放轻脚步地离开了屋子。

      梦里温暖,安详。

      “表姐!表姐!吃饭了!”温筱轻轻地摇晃着杨暮的肩膀,叫醒了她。

      杨暮醒后,惺忪着睡眼,揉揉太阳穴,跟着她出了房门。

      梦醒了,黄昏也过去了,二姑家的房子里是橘黄色的亮光,一切都如往日般平常温馨。

      第二天一早,杨暮和温雅一切出门,依旧早早地到了学校。

      窗边还泛着浅浅的一层薄雾,晨风有些凉,时不时从操场经过一个学生,杨暮坐在位子上,拿着英语书在背单词。

      “早。”

      杨暮闻言木然地抬眼,见到熟悉的精致脸庞和半湿的黑碎发,下意识地回了一个“早”。

      林恙勾唇,微笑着看她一眼,眼中仍有温和之意,像晨风一样柔和且清爽。

      “对了,你以后中午跟我一起吃饭吧?”

      杨暮愣愣地应了他,有点傻气,就跟被勾住了魂一样,连思考都没有就应了他。

      林恙笑意渐深,却没说什么,转过头掏书包拿书了。

      他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刚打完球,从更衣室走出来,路过教师办公室就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她就背对着他坐着,在老师面前挺着脊梁骨,背影很瘦弱,马尾很高,肩膀一抽一抽的。

      杨暮说的话他听到了。
      林恙就这样定定地站在原地听她讲,几乎想走进去拍拍她安慰她,却被人叫住了。

      声音很大,她听到了,她的背影僵住了。

      林恙猜到了她的难堪,抿了抿唇,退了两步,转身离开。

      他不知不觉地走回班里,当时杨暮还在教师办公室。

      姚华一群人没有掩饰自己的恶意,公然在班里面接着嘲笑杨暮,林恙听到了很多字眼。

      “边缘人”“孤僻”诸如此类,还有一些近似于低级笑话的词汇,把杨暮跟其他女生比。

      把杨暮比得一无是处,无论男生女生,都在大笑,拿着杨暮当谈资。

      林恙就这样走到他们面前,看着眼前的男女,冷淡地落下一句“闭嘴”。

      班里人对林恙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似乎在诧异一向温和的阳光少年怎么会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对同学说“闭嘴”两个难堪的字。

      没有人觉得姚华一群人对杨暮说的也是难堪的字,因为姚华一群人是混不吝,所以说什么都很正常;

      相反,林恙是能谈笑生风的存在,跟谁都能说上话,从不会叫人难堪。

      所有人都觉得林恙有问题,问题大了,因为他一直都是好说话的样子。

      所以,他们气得不行,觉得林恙颠覆了他们的认知,“我们说着杨暮,关你什么事?!”

      “怎么,你看到我们的杨暮女神,也深深被她吸引了?怪不得天天跟她走一块!”姚华阴阳怪气地看着林恙,眼底是明晃晃的不屑。

      林恙猛地推倒他面前的桌子,一拳砸到他脸上,“你是什么垃圾?”

      姚华被他毫不收敛的一下被抡到地上,面子有些兜不住,“艹,你他妈的!老子要弄死你!”

      说着他举起拳头,狠狠朝林恙砸去,林恙躲过去后,对他又是一阵反击。

      两人不死不休的架势看得周围人都傻了,随后反应过来的刘钊一群人连忙拉架,其间还想着帮姚华揍林恙。

      林恙对打架并不擅长,挨了几下打,但经常运动,比较灵活,也让姚华挂了彩。

      两人很快就被巡逻的教导主任和学生会干部强行隔开了距离,并把他们带到地下的训导室进行批评。

      “林恙,这件事是你先动的手,对吗?”教导主任对林恙有印象,沉着声问他。

      张宝舒冷笑一声,“就是他动的手,简直就是神经病!我们也没惹他!”

      林恙偏头,抬眼看着张宝舒,身上总是一股阳光清冽气质的少年变得有些阴狠,“我不是不打女的。”

      “林恙!你给我好好端正态度!”教导主任严厉地吼了他一声,又转头不悦地看了眼张宝舒。

      林恙冷笑一声,整个人瘫在椅子上,“遇到校园欺凌难道应该视而不见吗?”

      教导主任闻言,义正言辞地回道:“什么校园欺凌?学校绝不会发生这种事!”

      “我听到了,他们利用语言来欺凌同学!”林恙扬声反驳着他。

      “够了!”教导主任截了他的话,转头对着姚华一群人说:“姚华回去写一千字检讨书,下星期一在早会上检讨,其他人要好好反省自己不劝架的行为,都回去上课。”

      他们闻言,脸上带着幸灾乐祸,姚华还对林恙比了个中指,一群人挂着笑嘻嘻的嘴脸,扬长而去。

      林恙猛地就要站起身冲出去揍他,被到来的林羌拦住,“你要干什么?”

      “林恙!学校的声誉是绝不允许出现污点的!”教导主任走到他面前,脸色凝重。

      “那被欺凌的同学呢?她怎么办?常识书上面不是说不要当旁观者吗!”

      “林恙,你应该冷静。”林羌淡声着劝他。

      林恙震惊地看着林羌,他干净的世界塌了半边天。

      教导主任最后记了他一个缺点,并表示再有一次就让他退学。
      言语中是对着他的威胁,威胁他不要牵扯出“校园欺凌”这一敏感话题。

      维护的公道成了无谓的挣扎。
      原来书上写的,都是骗人的。

      林恙胸口闷痛,踉跄着走到学校的小林子里,他靠在栏杆边,觉得世界都变得灰暗起来。

      杨暮的世界原来一直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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