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恙》绿絮

1、Chapter1

　　文《抱恙》－林某人

　　一眼惊艳后，所谓的少女春意和满腹喜欢通通奔来，猝不及防又无力抵抗。 ——杨暮

　　日落时分，天空黄澄澄的一片，还有几朵红彤彤的云霞。高楼大厦，马路，街道，一切在天幕之下清晰可见的东西都被铺上了一层昏黄的纱布，点点金光，熠熠生辉。

　　杨暮第一次走在这样干净的道路上。铺着光滑的青石砖，迎面吹来的凉风，路旁扫地的清洁工人，红绿灯，斑马线，公交站路牌都成了她眼中最新颖的风光，曲子镇就没有这些。

　　杨暮从曲子镇来的华南市，坐了八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家里人的想法是乡下读书总归没有到大城市来的有前途，接收的教育和教学设施都会好很多。

　　她是家里人的未来，读书好的小孩，大人口中有出息的孩子。但终究是孤身一人来到华南市，杨暮没有太多所谓的欢欣，她很局促，随之而来的，是陌生的格格不入之感，一切都显得自己很突兀。

　　看来要适应这里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她这样想。

　　杨暮摆弄着手机，根据手机地图上面的路线行走。刚刚下了公交车，她提着行李走向二姑家。对于方向感这件事，她时常头晕目眩，看地图也会一塌糊涂，现在倒是可以照着手机地图找地了。

　　二姑家在一个小区里，小区人多，楼一栋一栋的，安全也有保障，是适合小康家庭的小区。

　　一路走来，杨暮会一直看周围的景致和建筑，有便利店，一个超市，洗发廊。
　　她拖着行李箱一直走，一直到马路岔口，不过马路走左边就是一些铁皮屋子和深巷子，过马路往前再右拐就可以见到一个小区。

　　她确定好路线就不再看手机，直接抬头面向前方，一棵香樟树矗立在马路边，光从郁郁葱葱的叶子丛中映射到地面，稀稀疏疏的光斑也落到树下人清瘦挺拔的身影上。风一吹，树叶纷飞，眼帘一片散落的黄黄绿绿，杨暮有些恍惚，眨了眨眼，迷茫的视线顿住。

　　马路对面是一个少年，一头碎黑发，白色T恤黑色长牛仔裤，五官优越，气质清隽，在光下显得熠熠生辉。他正在笑，眼睛都是晶莹的亮光，仿若装着漫天星光，红唇高高扬起，白白的牙齿露出来，晃得人心动。唇红齿白的少年，在日落下，像是镀了一层薄纱的天使，眉眼干净，又染了些俗世的张扬。

　　杨暮的目光不由得钉在他身上。静谧的马路两端只余风呼呼吹过的声响，世界如此安静。陌生的悸动涌上心头，脑子做不出任何反应，空白是最好的诠释。

　　黄昏下，少年的笑容美好得不像话，像一股暖流，直直流进了心底，无意识地捂热了一颗焦躁不安的心。

　　杨暮一时间有些恍惚，只感受到他的目光很轻飘飘地扫过她，直挺挺地投注到她身后，透过一个她在专注地看别人。她才惊觉自己的视线大抵很热烈，收回目光，余光看了眼右边，一个长发及腰，穿着休闲上衣黑色及膝短裙的女孩子。气质很好，侧脸弧度优美，应该是与之相配的女孩子。

　　想来少年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是跟随着右手边的女孩子。少年的满眼都是欢喜和溢出来的笑意，眸光专注，那点从眼睛里跑出来的心意通通给了漂亮的少女。

　　杨暮顿时觉得自己犹如一个局外人，看着一部电影，走不进他们的磁场，走不出这少年的缱绻目光。她心中泛起无名的尴尬，心中酸酸涩涩，几乎是想下意识地落荒而逃。

　　她看着那少年直直走来，穿过马路一直到右边的女孩子面前，连忙抬起脚拉着行李箱，掩饰着内心的难堪走掉了。即使知道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杨暮依旧一片脸热。

　　径直与少年擦肩而过，杨暮低垂着眼，连余光都不敢漏出来，生怕突兀的自己会被少年随意一眼看出什么异样。

　　快到该右拐的地方，她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

　　日已然落下，天幕转深篮偏紫调，路灯悄然打开，少年的清瘦背影和女孩子的漂亮面孔映在眼帘。男孩女孩在说着话，女孩子笑起来隐隐约约有两个梨涡，眼睛亮亮的。

　　仅仅看了几秒，杨暮胸中隐隐透着一股难言的失落，收回目光，抬脚走掉，日落下后天幕都黑了下来。那种感觉有点奇妙，也有点难受，有点像刚发现的宝藏，转头被人挖走的，那种惊喜落空的感觉，她又清醒意识到，那宝藏本就不该是她觊觎的。

　　在路灯下，女孩落在地下的影子和行李箱轮子“轱辘”的声音都成了彼时落寞的存在。

　　一直到二姑家门口，杨暮回过神，拍拍脸，按下门铃。 “咔嚓”一声。“哟，来啦！杨暮快进来！”二姑父笑眯眯地接过杨暮手中的行李箱，让到一边拉着门让杨暮进来。

　　“姑父好。”杨暮扬起一抹笑，略微腼腆地道了谢就踏进门。

　　二姑还穿着围裙，闻声出来跟杨暮打了个招呼又厨房去了。

　　房间里头的表姐表妹听到声响也出来了，两个小姑娘围在杨暮身边，一起坐在沙发上。

　　表姐温雅很温和，给她倒了杯水。表妹温筱也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给她拎了双拖鞋。

　　一切都很自然又亲昵，杨暮心中却有些不安，面上礼貌微笑，道谢。她总是招架不住太多热情，偏偏还会坐立难安。

　　饭桌上，二姑还一个劲儿地给三个女孩子夹菜，二姑父很快就扒完饭上夜班了。

　　杨暮不跟两姐妹一个房间，进了房默默松了口气。

　　只有过年才见到的亲戚却对自己的到来很热情，嘘寒问暖的让杨暮有些招架不住，同时也是挺感动的。

　　她给同在这座城市的爷爷奶奶打了个电话，又跟妈妈和弟弟视频一下，接着在书桌前正襟危坐。

　　手机来了一通电话，是曲子镇那边的儿时玩伴，现时好友顾悠蔓。

　　“暮暮！”顾悠蔓语气带些想念。
　　随后，她又小心试探般地问道：“是刚到华南市吗？”

　　“嗯，有点累。”杨暮声音很轻。

　　“那我就赶紧说完赶紧挂吧。主要是咱们镇里那个陈子朝你还记得吧？”

　　“嗯，大概记得。他不是早就去外地读书了吗？”说起来，陈子朝的爸妈跟自己小姨是好朋友，又跟自己爸妈是同乡，逢年过节的也会见上一面。

　　但杨暮不怎么爱说话，陈子朝也一直都是很冷淡的模样，两人一直没什么共同话题。

　　杨暮都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只记得他走了之后，自己的胡同玩伴陈北路就开始接任他的威风，一举当上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是啊，他今天一回来就找我们问你的联系方式，说是你欠了他钱。”

　　“我和陈北路都懵了，也不知道给不给。就来问问你有没有这个印象，该不该把联系方式给他。”

　　杨暮闻言叹了口气，她轻轻说：“我不欠他的，跟他也不怎么熟，叫他别找我了。”

　　欠钱没有，倒是他走之前，来过一次她家，送了一本本子给她。
　　而杨暮至今未曾打开，只把它锁在柜子里，跟那些陈年旧物放在一起。

　　后来他又回来了一趟，跟她讲了几句无厘头的话，旁敲侧击地问关于本子的事情。杨暮对本子一无所知，只说放起来了。陈子朝人立马就炸毛了，然后就直接离开了。

　　杨暮很疑惑，只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

　　说完这件事，顾悠蔓也就松了口气，主动跟她挂了电话。

　　杨暮疲惫地按了下太阳穴，把这件小插曲抛之脑后，手机放到一边，视线扫了下干干净净的书桌。桌上还有一沓旧的高一教科书，是表姐温雅给的。杨暮头一次用旧书，好些新奇地翻了几页。

　　表姐是个热爱学习的好孩子，从密密麻麻的笔记就可以看出来。

　　杨暮翻了一会儿书，又被姑姑叫去洗澡，洗完后跟两姐妹待在一个房间里说了会儿话。

　　床单被褥都很简洁，碎花图案，枕头也很软，二姑应该是特意布置的。

　　即使慢热，杨暮心中还是会十分温暖，事事周到的长辈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好感。

　　当无事可做时，杨暮还是想到了马路对面的帅气少年，那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标致的男生。

　　不经意间，她竟是将少年的笑颜牢牢记在脑海里，清晰又晦涩。

　　心中的悸动在提醒她，她确实是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个少年，但同时，理智告诉她，那个少年与她无关。

　　她向来不会揪着烦恼不放，放开那个少年的身形和样貌，翻个身闭上眼就是一片黑暗。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少年在路对面，迎着余晖对自己笑，展露着一口白牙，阳光开朗，如光敞亮，如风轻巧，一切都是最美好的青春模样。

　　少年太过坦荡，那种迎着风站直了笑得张扬的模样实实在在地吸引了她。杨暮对他这种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意气风发感到望尘莫及。

　　人最容易被本质不同的其他人事物所吸引，因为好奇，因为未曾触及。

　　杨暮就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而且，杨暮已经很久不曾做过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