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恙》绿絮

16、Chapter16

　　他听到了我的声音吗？或许没有，但是他好像懂。 ——杨暮

　　2018年的1月1日凌晨，杨暮猛然惊醒。空荡荡的房间里，幽暗的月光透过窗帘照在地板上。

　　她打开房间门，客厅一片沉寂，没有人，没有光亮。

　　杨暮随即反应过来，二姑一家去了z市，回二姑娘家过年了。

　　她去了趟厕所，关掉客厅的灯，回到房间，桌面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光，上面有几百条微信和几通未接来电。

　　陈北路：爷爷祝你新年快乐。【红包】
　　郭义勇：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要开开心心的知道吗【红包】
　　宋矫：新年快乐，没钱。
　　顾悠蔓：新年快乐哟！——来自一个貌美如花的小仙女【鲜花】

　　杨暮一划屏幕，时间显示的是凌晨两点，两个年份的过渡点被她稀里糊涂睡过去了。

　　她一个一个地回了新年快乐。

　　林恙：新年快乐。

　　“嘭”一声后，窗外的天幕中接二连三地盛放了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烟花，着音响彻天际，带着新一年的热烈。

　　杨暮雀跃的心跳声在静止的房子里变得异常突兀且明显。

　　杨暮：新年快乐。

　　回完他的信息，手机放回桌子上，杨暮躺回床上，在断断续续的烟花声中归入一片黑暗。

　　假期有三天，二姑一家人隔天就回来了，房子又恢复了往常的烟火气。

　　再次回到学校，期中考离得越来越近，杨暮将自己逼的死紧，在学校里甚至一天都不说话，刷卷子做作业。

　　一个期中考而已，对她来说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测试，杨暮需要一份成绩单来告诉自己，自己还是适合待在h市的。

　　“一个期中考，你那么认真干嘛？我看着都觉得压抑。”李佳慧关注了她很久，忍不住开口。

　　杨暮没有回她，专心致志地算题，草稿纸上密密麻麻。

　　李佳慧撇嘴，心中的愧疚早就被这段时间杨暮的冷眼相对给磨灭了。她面上有些尴尬，转头和苏子柒交谈。

　　前头的林恙倒是转过来，看了眼杨暮卷子上正在做的题，开口道：“这道题的步骤其实不用那么多，你想复杂了。”

　　杨暮抬眼，眼中带着疑惑，又带着求知若渴的期待，“那你有好的解题方法吗？”

　　林恙拿起她桌子上的铅笔，唰唰在她的草稿纸上一个空白的地方写下一条简单的方程式。

　　杨暮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谢谢。”

　　“不用谢，中史工作纸借我抄一下，等会儿要交上去。”

　　“行。”杨暮低头从书包里抽出一张工作纸，递给他。

　　林恙接过，笑着回她一句“谢谢”又说会帮她一起交上去。

　　杨暮抬眼看了下已经转回头的林恙，他坐的姿势很端正，头发似乎理过了，比过年前短了一些。

　　初春的天气已经不负冬季的严寒，温度开始回升，学校墙边的藤蔓又恢复了生机，隐隐能看到一些待放的小花苞。

　　农历的新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年，二月头，学校给放了十天假。

　　爸爸打了一个电话给她，像是代替妈妈递了个台阶给她下，所以杨暮回家了。

　　她提着行李箱，从二姑家出来，慢慢悠悠地走到马路边，愣住了。

　　万物复苏的春天总是带着晨曦和生机，对面马路的树也长了新的绿叶，像是换了身新的衣服。

　　树下的少年穿着黑衣长裤，神采飞扬，迎着晨曦的光辉，对自己笑得眉目灿烂，绿灯一跳，他就走了过来。

　　“你去哪？”
　　杨暮握了握行李箱的拉杆，淡笑，“回乡下。”

　　“是要去坐公交车吗？”
　　“嗯。”

　　“我陪你等吧。”林恙提议。
　　杨暮顿了顿，点头。

　　林恙帮她提过行李箱，跟她并肩走着，漫不经心道：“刚开学那会儿有个班会，是选班干部的吧？”

　　“嗯。”杨暮应了他一声，看着自己的脚，步伐缓慢。

　　林恙突然偏头看着她，拍了下她的肩，极其认真地看着她说：“那天我有事请假了。如果那节课我在的话，一定投你一票。”

　　杨暮看着他的眼睛，这双带着亮光的瞳孔里只有一个她，叫她不由得心跳加速。

　　她慌乱地移开眼，轻笑道：“你要不提，我都快忘了。”

　　林恙将脸转回前方，笑了，“我没在跟你开玩笑，我觉得你就很适合当文艺委员。”

　　“你做事仔细还负责，画画好看，作文写得很好，人品端正......还有，你笑起来很好看！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明明就很好看，就该多笑笑！我听人说，爱笑的女孩子运气都会很好哦！”

　　“你只是不跟他们交朋友，不代表你就是个边缘人。不是所有人都得围着他们转的，你不围着他们只是因为你们三观不同，思想不一样。”

　　“我一直觉得你很好。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很好哦。”

　　杨暮垂着眼皮，心中一股酸涩，眼眶有些泛红，她哑声着问：“你听到了什么？”

　　林恙拍拍她的头，轻声道：“差不多都听到了。”

　　他叹了口气，语气都强硬了一些，“算了，就这么跟你说吧。你没错！委屈是对的，但自我怀疑不行！知道吗？”

　　杨暮一时喉咙像是哽住了，发不出声，脚步发重。

　　“你坐的是哪路线？”
　　“785？”

　　杨暮点头，连一句“嗯”都很难说出来。

　　一辆785线公交车从右边的公路缓缓驶来，林恙拍了怕她的肩膀，“785来了，上车吧。”

　　杨暮接过行李箱，排队等着上公交车，她吸了一口气，回头干哑着嗓子说：“新年快乐。”

　　还有谢谢。

　　林恙露齿一笑，插在兜里的手也扬了起来。

　　“新年快乐！”他在不远处对着她说，语气轻松。

　　杨暮坐在可以看到林恙的靠窗位子，他的视线一直跟着自己在移动，最后隔着一层玻璃，站在公交站牌旁边，朝她挥了挥手。

　　林恙在用所有能给予杨暮自信和温暖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善意，丝毫不吝啬一个眼神，一个笑容。

　　就是这个样子，杨暮会一直控制不住地为他心跳加速，为他悲为他喜。
　　杨暮甚至想一次次不管不顾地质问他，为什么要对一个普通同学那么好。

　　但林恙看她的眼神太纯粹了，那是一汪潺潺流动的清水，又怎么能为了她染上桃色。

　　若说来h市有什么收获，离开h市又将付出什么代价，唯有一个林恙。

　　但对杨暮来说，林恙抵过千军万马，给了她披荆斩棘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