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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在他的怀抱里,在他的生命里 ...

  •   是他过不去自己那道坎

      吃饭的地方是张硕提前安排好的。淮扬菜,清淡,适合病人。
      他很明白杨仅的意思,尤其出了看守所就急着和他们见面,除了担心段风烟的病情没有别的原因。早先如果不出这档子事,他们原本早该在美国安顿好,开始治疗了。
      而段风烟这个女人也一样倔犟,杨仅一出事,更是让她不肯离开北京,非要等到他平安无事才好。这脾气大概也是为什么她这辈子情路就没有顺利过的原因。张硕和段乡都明白她,就算到了美国也必然成天牵肠挂肚,反而对病情不利,可幸她的病不是急性病,在国内多维持一阵也可以,因此也就妥协了。
      按说杨仅无罪释放是天大的好事,但饭桌上最开始的喜悦过后,欢乐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安排好段风烟的治疗事宜,接下来,焦点就转移到了杨仅身上。
      “你不和他在一起吗?”张硕问。僅之刚刚又拒绝了和他们去美国。
      说实话,留他一个人在国内他们都不大放心,杨仅几乎十年没有接触过社会了,好不容易最近重新出发就遭遇了算是灭顶之灾的事情,无论作为朋友还是曾经的恋人,都希望能够陪他度过这种艰难时期。
      杨仅喝了一点酒,缓缓道,“我想去我母亲的家乡看一看。”他回避了张硕的问题。
      段风烟大眼一眨,“香港?”
      “嗯。”杨仅点头,“她的笔记上记录了很多年轻时的回忆,还有她的画。以前,我总想着找机会去看看她画过的地方。”
      张硕和段风烟点点头,他们想起曲僅女士是位画家的同时,也忍不住想问一个问题。
      “那还回来吗?那个谁......”那个谁还不得疯了啊!
      段乡憋了一顿饭,终于对他问出来了。她毕竟是年轻,在她眼里,杨瑾瑜的很多做为并不是不顾后果的鲁莽。
      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不顾世俗舆论,损失极大的名誉利益而去献上执着与忠贞,在她眼里那就是神仙爱情!往大义了讲很有点“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敢磊落,在当今这个现实又虚伪的社会里很珍稀,很可贵。
      杨仅没有回答,他或许是喝了酒有点熏熏然,少见的说了一句对女孩子的心里话,或者说,会伤人的话。
      “小乡,有时候复杂的人会比简单的人更吸引人,因为他们懂得如何伪装,如何招别人的喜欢。人生很长也很短,对我来说已经短了但对你还很长,你有很多时间可以见不同的人。”
      “......什么意思?”
      “夏桐,他很复杂。”
      “僅之......”张硕不自觉的开口想为夏桐辩护,但他看到杨仅投来的目光,理智回笼,闭上了嘴。
      “阿硕还有你。”杨仅握住他的手,很用力,他手上都起了青筋,更显得消瘦嶙峋,“不过你和小乡不一样,我们这个岁数已经不怕‘化繁为简’了,你别错过。”他真的有点喝醉了,朝张硕笑了笑,吐字轻得很,“我看的出来他喜欢你。”
      “她?”段乡茫然,把目光投向段风烟。
      “跟我可没关系,甭看我。”她笑了笑,抓起一把瓜子磕,像听花边儿新闻似的。
      张硕心里其实听得一惊,不由的想起自己对夏桐说过的话和相处的过往。的确,对于段乡夏桐过于复杂,但在他这里,他是个可怜可恨,却能让他一次次感到心疼的人。
      或许他们真的都老了......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从餐厅出来杨仅和张硕都还染着点酒意。几人一下电梯,走进酒店大堂,就看到了杨瑾瑜守在必经之路上的身影。
      杨仅的眉头皱起,没有停下脚步。
      “哎,还是我送你吧。”张硕防备地看了看杨瑾瑜,对杨仅道。刚才在在看守所杨瑾瑜就出奇的没有撒疯,这样默不作声的跟着,反而让他心里更不安。
      杨仅:“不用阿硕,我自己就行。”
      段风烟一把拉住张硕,“走,上车吧。人家家事儿你老跟着掺和什么?”
      “哎!不是?”
      段乡也拉着他,“姐夫,杨大哥能处理,咱先回家吧。”她从心里支持杨瑾瑜,还暗暗朝他攥拳加油。
      两个女人不由分说的就把张硕拉到车上,段乡一坐好,司机按下自动门,车子起步。张硕有点担心频频回头。
      “别看啦!”段风烟叫他,“姓张的?”
      “嗯?”
      她那眼角觑他,“知道你为什么不成吗?你就缺这两下子!没这死缠烂打的本事你就是再肖想十年照样还是没戏!”
      “......”
      “啊...”段乡也关注着车后越来越小的两人,发出一声惊叹。

      杨仅感到酒劲上头。杨瑾瑜截住他的路,一只膝盖跪在他脚上,胳膊正紧紧的抱着他的腿。
      “非要这样吗?”杨仅问。
      “哥。”
      “先起来。”
      杨瑾瑜不避讳那些好奇的眼神,但他知道他哥在乎。他站了起来,想拉杨仅但是没敢,只用缠着纱布的手夹住他敞着的羽绒服。
      “我不会闹的,你别皱眉。”
      杨仅越过他往前走,“我不能跟你回家。”

      杨瑾瑜没话,就是径直跟着他。他上公交车,他也上,他给人让座,他也让。后尾儿他发现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下车的地方居然是豪庭。等一直跟着杨仅进了别墅区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杨瑾瑜还跟做梦似的。
      “开门。”杨仅见杨瑾瑜傻了一样,“我没钥匙。”
      杨瑾瑜这才想起来,他在看守所里出来身上什么都没有,估计刚才坐公交车的零钱也是不知跟谁借的。
      他忙着想掏兜但是他“没手”,杨仅从他身上拿钥匙把门开开了。
      杨瑾瑜进了屋之后恨不得把脸藏起来。屋子里还是走时候的那一片狼藉,透着一股凝固多日的浑浊味儿。杨仅大衣都没脱先把窗户都打开通风。杨瑾瑜想给物业打电话叫保洁上门,还得求助杨仅,没得理会。
      放了一个钟头的风,期间杨仅把卧室的床单被罩都换了,又找睡袍,想起在自己那天整理的行李箱里,就去翻箱子。这一翻箱子吓着了跟着他转的杨瑾瑜。
      “你,你要干嘛?”杨瑾瑜一屁股坐的箱子上。
      杨仅也没理他,开始脱衣服,西装、皮带、裤子、衬衫。
      杨瑾瑜瞪大了眼,杨仅脱了内裤,他只穿着一双白袜子,走过他身边踢了一脚他小腿,“把睡袍给我找出来。”然后就进了浴室。
      杨瑾瑜这个时候才琢磨过来点儿劲,他先给杨仅把衣裳找出来,然后拆了两层手上的纱布,跑到玄关去按门禁上的物业电话,好不容易忍着疼叫来了保洁,催着人家‘驴粪蛋外面儿光’的把屋子收拾一遍,尤其是把他破坏的东西都清走。差不多收拾出个正常样儿,他嘱咐人家别用吸尘器别出大动静,然后进了卧室。
      床上有个浅浅的鼓包,杨仅已经睡了。杨瑾瑜靠着门慢慢瘫坐在地上。
      杨仅再醒过来已经是深夜,身上人密密实实的抱着他,脑袋扎在他腋窝下,匀称的呼吸正贴着他的胸口。
      或许是真的放松下来,杨仅感到了饥饿。他摸黑去了厨房,冰箱里只有矿泉水和瓶瓶罐罐的调料,冷藏柜里找到两包拉面,距离过期还有两天,他煮了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条坐在流理台边默默吃光了,然后把碗筷放进水槽,打算明天再收拾。
      杨仅回到卧室,房门仍然半开着,房间深处传来微弱的光线。
      是床头那盏颜色昏黄的小灯。
      一个人上身赤躶着坐在大床中央,正无助的抽噎。

      杨仅体会到穿心的刺痛。随即涌上心头的是深深的自责和怜爱。
      他知道,是他自己,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杨瑾瑜不是第一次做这个噩梦。
      有关杨僅之的所有的离弃和背影似乎都浓缩在那个梦里,它像一面反射内心恐惧的镜子,却没有随着他的清醒而被淡化,反而碎成一片片,在他独自醒来的这一刻把他扎得心神俱碎。他不敢睁眼,用手去摸,身旁的位置没有温度。
      梦化为现实。

      杨仅轻轻走到床边,杨瑾瑜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肩膀的剧烈抽动骤然停止。他猛地闭上眼,一动不动的僵坐着,裹着纱布的手却紧紧攥住,做好被冷漠对待的准备。
      杨仅提起睡袍的下摆,上床,他避开杨瑾瑜受伤的手,轻轻跨坐在他腿上。杨瑾瑜的胸前一片反光,都是湿漉漉的泪水,他用袖子给他擦干,一点点顺着锁骨脖子下巴,最后是脸。
      像在擦雨天里一只浑身湿透的颤抖的小狗。
      杨瑾瑜的眼泪又顺着眼角涌出来,源源不断。他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干燥温热的嘴唇凑在他的睫毛上。
      “要抱么?”
      杨仅拉起被子围住了他,他的双手捧住杨瑾瑜的脸,看他不置信的一点点睁开眼睛,两双眸子在静谧温暖的微光里相视。杨仅此时温柔至极,没有冷漠没有拒绝,他的眉宇间挂着一点伤感,嘴唇微微的张开着,唇瓣上还涂着咸湿的泪水,他用这双唇又一次吻吻杨瑾瑜的眼睛。
      “要不要抱?”那嘴唇挪到他耳边问着,手指捋顺他凌乱潮湿的头发,别在耳朵后面。
      杨瑾瑜终于找回了语言,他能感到自己全身的温度骤然升高,尤其是脸,烫着他的眼眶,鼻翼,呵出热烘烘的气息。他的手也一定感受到了那窘迫的热度。
      “我只是...只是,手疼。”含着水汽的嗓音加重了他的窘困,他又攥紧了拳头,而杨仅捉起了他的双手,捧在眼前。
      “那吹吹?”他问。然后他又拿过床头的纸巾盒子,“别哭了好不好,你都没有手擤鼻涕是不是?”
      杨仅盘坐在他身上,“我们擦干净就不许哭了?”
      “杨僅之我是不是在做梦?”
      杨仅没有理他的话,几下擦干净他的鼻子,命令他擤一擤。杨瑾瑜非常听话,只是双眼渐渐又起了雾气,于是那个吻不停的落在他的眼睛上,可是这种温柔把他的委屈放大了无数倍,他感到自己要憋闷而死了。
      有时,温柔真不是谁、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领受的事。
      杨瑾瑜感到他像一颗到达极限的弹药,能量正在急剧向内部坍缩,密度越来越大,快要到达自爆的边缘。
      “你不要,不要对我这么温柔......”他终于受不了了,他像一个小男孩一样哭诉,“我害怕。杨僅之,我害怕。”等到尊严彻底维持不住,似乎要把遭受的一切慌恐和绝望都一次爆发,“今天我又以为......我以为你还是不要我。哥,我错了,错了,以后再也不会那么逼你了......不要赶我走,我害怕......”
      “嗯,”杨仅哄他,“不怕,抱着你好不好。”杨仅不再问他,他张开臂膀轻轻把他抱在怀里,“没有不要你,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的瑾瑜这么好,这么好,我怎么会不要。”
      “可是你说不让我跟着你。”眼泪占了上风,杨瑾瑜固执的抓着他白天的话质问。
      杨仅没有急着否认,他开始吻他。不再是安抚不再是浅尝辄止,他深深的吻他的唇,伸出殷红湿软的舌尖,密密的含吮着他,他的手、脚和瘦消的肢体代替了话语,在他的敏感点上布施下周密的网,取悦和征服难以分辨,有时像海葵的触角轻柔涌动,有时像朦胧的潮水冲刷着脆弱疼痛的伤口。他像是要用一切感官的诱惑把他由一个哭泣的男孩儿变回一个男人。
      男孩儿的泪水已经够难以承受,男人的泪水更让他感到痛,而再一想到这些泪水全部由他而来,他在疼痛之中便又生出了无限的耐心和温柔。他可以变成养分让他的小男孩长大,在他的怀抱里,在他的生命里。
      “你想要我吗?”杨仅问,他的气息急促,断断续续的撩拨着,“现在。”
      杨瑾瑜像听到犭昔木仓上膛的惊弓之鸟,“我不要!你是不是又要骗我?”他浑身都是滚烫的,坚硬的,但是这个人束缚着他的懦弱,“你是不是又要走?”他唾弃这样的自己,他不想让人察觉他不依不饶的纠缠。他的身体着着火,可是他的恐惧也着着火,胶着的虚软让他退化成一个婴儿,他现在渴望他和他一起退化,一起,并排的、紧紧的,拥抱在温暖的床铺里。熟睡,至死方休。
      杨瑾瑜哽咽的朝他妥协着,“抱着我,抱着我。”他用四肢牢牢的桎梏住杨仅,远比他以为的刚劲有力,“我不要你,不碰你。你别走。”
      杨仅贴着他躺下来,他像水流那样淌在他身上,柔顺的引起他的恐慌。尽管被勒得疼痛,勒的呼吸紧促,他还是如一个获知了病人隐疾的医生。
      “我爱你,瑾瑜。”他说,“我爱你。”
      杨瑾瑜呆愣了一会儿,嚎啕大哭起来。

      这副“良药”太致命了。
      杨瑾瑜在全然的哭泣中松懈下来,不久睡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还是没解开,我再努力一下!
    今天这篇要完结,想要小树树【攥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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