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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守得云开见月明 ...

  •   我会成为你的信心

      杨仅却再也睡不着,他安安静静的看着杨瑾瑜的睡脸,看到了六点多的时候,起身进了书房。
      杨仅喝了一杯咖啡,七点左右,是钟世林的起床时间。
      “世林,叶良带来的那份诊断记录我看到了。”

      下午四点多,在钟世林自己居住的房子里,杨仅见到了做那份记录的吕医生。北医精神科的主任,也是杨崇辉的主治医师。
      三个人相谈了近四十分钟才结束会面。尽管杨仅早已有心理准备,但他依然感到惊愕和心痛。
      他没有想到,就在他与杨崇辉在医院重遇不久后,杨瑾瑜曾到他的病房去探病,并试图掐死他。好在及时被发现,更幸运的,是发现的人是杨甦和钟世林。当天钟世林就把杨瑾瑜带到了吕医生的诊室。
      “他对自己的行为没有印象,至少对他想杀死父亲这个行为没有印象。当时吕医生也只能和他例行的去讲杨崇辉的病情,在谈话内容里择机插入问题来试探。直到两周前,他跑到公羊朝辉的办公地点,从楼梯上把他推了下去。”钟世林的语气透着深深的无奈,“刚刚吕医生也明确说过,这个病是有遗传的,几率是15%-40%,取决于父母双方是否都有这方面的疾病......瑾瑜的生母,叶姨,我们已经没办法弄清......”
      杨仅半举起手掌,表示他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吕医生也讲他的人格分裂和恐惧症表征到目前只是推测。”
      钟世林已经不知道是“无意识”还是“有意识”更好一些,他非常坦率的说,“我觉得我们不能存侥幸,这两次虽然都不涉及工具、凶器的运用,也没有明显的谋杀意图,但真的不好判断。”
      “我知道。”杨仅问,“那公羊朝晖呢?”
      “他也不能确定,”钟世林摊手,“我问过他,他看不出瑾瑜当时的状态是否正常,他只记得瑾瑜是突然出现的,他袭击了他,两个人争斗的时候他滚下了楼梯,他甚至没有对话。我真怀疑他没有去找董窈的麻烦,是因为在心理判定上已经打过她一枪。”
      “我觉得他不一定不记得......”
      “你是说他当时是清醒的?!”钟世林大骇。
      杨仅反而要安抚他,“不,不是。我是说他也许不认为那些事真实发生过。世林,你记得豪庭客厅那个大水族箱吗?”
      “当然记得。”
      “那些鱼不是我买的。当时我说这鱼很好,他没有承认,后来还反问我既然要买为什么阻止他给我买。”杨仅蹙眉道,“我以为他是因为喂死了我的鱼感到不好意思。现在想来,他可能真的不记得。”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不久之后钟世林的手机响起来。是杨瑾瑜。
      他没有接,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杨仅摇头,他还没想好,“我接吧。”

      和杨仅想的一样,杨瑾瑜打电话只是确认他在哪里,固执地要杨仅在原地等他来接。杨仅觉得不便再打搅,于是说了一家刚刚在路上看到的咖啡店。他把那份并不正规的诊断记录留在了钟世林这里,婉拒了他的挽留匆匆走了。
      经过昨晚,他发现他更舍不得杨瑾瑜难过。
      他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刚刚,吕医生隐晦地问出他和杨瑾瑜并无血缘关系后,对他说出的那番话。
      “说实话,我和一些医生的观点不同。我认为有些人得这类病实在是因为太注重周遭的影响和反应,给自己划了太多的条条框框。我们是应该遵循道德律令,这毕竟是人类几千年来辛辛苦苦发明积累出的东西,但是,治疗的目的不就是使病人幸福生活吗?如果连命都要保障不了了,一些和他人无关的条框是不是该适当去放松?汝之蜜糖,彼之石比霜,如果石比霜能治病,病人也可以‘吃’嘛!”
      “他,他不是病人。”
      “是的,是的,他还没有变成病人。”吕医生非常赞同,但同时他也用别有深意的眼神注视着他,“但是杨先生,如果是心病,还是要心药医的。”
      杨仅把咖啡杯放在鼻端,他从氤氲的热气里看见玻璃窗外那个焦急的年轻人,看着他的焦急在和他隔窗相望的瞬间涣然冰释,然后他又看见他的笑容。那是世上所有东西都无法与之比拟的。
      他突然意识到,他该守护的从来不应该是他外在的一切,而是他的笑容,他的心。

      *****

      几周后,钟世林打电话来问他们何时回京。
      彼时,杨仅和杨瑾瑜正在香港西贡区的一个小型私人艺术馆里。一个大概六十多岁的男人正在给杨瑾瑜讲解一幅画。
      几步之遥,杨仅握着手机压低声音,不住的解释,“我现在真的,真的不知道,世林......或者换个地方好不好?”
      钟世林对他讲家里所有人都十分想念他,渴望和他见面,钟嫂还总是想起他就掉眼泪。但是,杨仅真的还没做好准备去面对那座老房子,面对杨崇辉。他只好保证回去之后换一个地方和大家相见。意外的,钟世林并没有过多追问,只是表示话一定带到。两人又轻声说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之后他坐在大理石台上,默默地看画作前的两个人交谈,看了很久。
      杨瑾瑜小时候也学过绘画,但是等到杨仅离开,他青春的荷尔蒙也随之远去,艺术对他来说就变成了现实的对立面,变得充满恶意。但现在他却听的很认真,很耐心。因为,这幅画是曲僅的。
      “曲僅女士早期的作品其实还很青涩,技法和个人风格并不凸显,可我个人非常喜欢她那一时期的画作,后来她去了内地画风逐渐成熟起来,但是相应的,她也再没有画过香港了......”男人似乎不胜追忆,“如果她现在还在,会不会想过有天要回来呢?”
      面前人的嗓音低沉,一头灰白发,脸颊枯瘦,他的眼镜看上去很沉重,镜片后,一双蕴含着岁月温情的眼眸却始终亮着一点光。
      不知怎么,杨瑾瑜心里泛起一丝酸楚,他无法解释是什么打动了他。但,他实在不是擅长安慰别人的人,于是问,“我可以买这幅画吗?”
      “噢,”男人摇头笑了笑,他以长者的真诚对他说道,“我很高兴有年轻人喜欢她的画,但是她的画不能卖给别人,很抱歉。”
      杨瑾瑜表示没关系,本来也是想买来送给杨僅之的。毕竟他知道,为段风烟筹治疗费的时候,他卖过她的画。下意识的,他去找杨僅之的身影。
      “我想买来送给你,但是......”他指一指画,做了一个遗憾的手势。
      杨仅笑一笑,站起身回到他身边,他的目光从画上过渡到年迈的男人身上,他正去取名片来送给杨瑾瑜,提出他的不情之请。
      “两位,这是我的名片。我有一件事想拜托,如果你们在其他地方见到曲僅女士的作品,请联系我,我愿意以优厚的价格收藏。”
      名片上一排文雅的印刷小字——唯舟·一今美术馆馆长
      他轻轻的放在杨瑾瑜手上,“你们是内陆来的吧?方便的话,也请留下联系电.....”
      “您一直叫这个名字吗?”杨仅突然问。
      “嗯?”男人困惑地看着他。
      “我是说...”杨仅道:“‘一今’,很别致。”
      明白过来对方说的是馆名,名叫唯舟的男人点了点头。之后两个人和他握手道别,慢慢朝楼梯走去。
      唯舟站在空旷开放的二层之上向下俯视,目光跟随着那个最后和他对话的人,那种感觉熟悉又陌生,可回想过往,他并没有见过他。
      阳光在巨大的玻璃窗外铺洒着南方冬日的温柔,他一回神,已站在最近光的地方,再一次凭窗眺望,两个人已经消失在不知哪个方向了。
      转身,他见到大理石台上的一个黄色的大信封。
      上面有几个字——别唯舟(亲启)
      唯舟握紧信封跄踉的向街上跑去。

      茫茫人海,曾有人远道而来,询问他的姓名......

      杨瑾瑜的手拆绷带没有多久,一切瓶盖都归杨仅拧。两个人慢悠悠的在街头漫步,不知不觉,那瓶水在杨仅手上已经好几分钟了。
      杨瑾瑜停下脚步,杨仅毫无察觉的继续往前走着,于是他赶到了他前面,看到一双放空的眼。
      “噢,对不起,”杨仅赶紧拧开了瓶盖,“我走神了。”
      “你怎么了?”杨瑾瑜掬起他的脸。
      杨仅有点失落的样子,“我们休息一会儿好么?”
      两人进了街边的简餐店,不是饭点儿里面人不多,他们坐在靠窗的一个布沙发上。杨仅伸伸腿,看到杨瑾瑜端来一块歌剧院蛋糕。
      不知不觉,他几乎快要掌握他生活中所有的好恶与细节。
      “巧克力?”杨瑾瑜很正经的问他,“你会长胖一点的吧?”
      杨仅笑了,服务生送来他们的茶饮,他注意到她看杨瑾瑜的眼神,笑意就更深了一些。
      而杨瑾瑜,他像个信号屏蔽器一样对姑娘的眼波一无所知,反而轻易地就揽过杨仅半边身子,心想,杨僅之目前这个体重恐怕又创了新低。
      他说,“吃吧,吃了心情好,还可以长肉。”
      “喂,像什么样子。”杨仅把腿从他的大腿上挪下来,悄悄说,“在外面不要搂搂抱抱的。”
      杨瑾瑜轻轻吻了他短短的头发一下,杨仅刚要再说他,他说,“刚刚为什么不高兴了?”

      杨仅的头还靠在他的肩上,他的眼睛由侧下方去看他,眉头微微扬着,流露出一点无辜茫然。杨瑾瑜用揽着他的那只手摸一摸他的眉毛,此刻他心中有很多爱,迫不及待的想要给他。
      杨仅迎着他的目光,任凭手指轻抚在眉梢上,他瘦削的手也覆上来,几根微凉的手指钻进他的掌心。
      “那个人姓‘别’,叫别唯舟。”杨仅轻轻对他说,“他大概,是我的生父。”
      杨瑾瑜沉默着没有出声,只是把他的身体稍稍倾转,拥抱住了。杨僅之很少那样主动的打断别人,他已经猜到一些。
      “今天是他六十二岁生日,我把母亲曾经为他画的肖像留给他了。”
      “嗯。”
      “他跟我想象的不大一样,”杨仅轻靠在他肩头低语,“可是,现在我已经忘了我曾经想象过的......这感觉很奇怪。”
      “不想和他相认?”
      杨仅摇头,眼角却已经渗出了泪水,发出波折而破碎的声音。
      “其实小时候,杨崇辉对我很好...很好...”
      杨瑾瑜感到自己浑身沉甸甸的,和他一样变成了一块吸饱水分的海绵,那眼泪时刻能渗透他的心。可即便他也湿淋淋的,他还是把他抱紧,再紧一些,把他温柔的拧干。
      “杨僅之看着我,”杨瑾瑜把他的头抬起来,衣袖擦净眼泪,“你是什么样的我都能接受,都能。你听懂了吗?”
      杨仅不记得那天后来他们做了些什么,怎么离开餐厅,怎么回到酒店,他只记得耳边不断的萦绕着杨瑾瑜惹人掉泪的话。

      ——我唯一所求,是你拿出一点点勇气,我会成为你的信心。

      那一刻他似乎听见,那道曾禁锢他整个年华和余生的锁,发出清脆的裂音,之后在一片光亮里灰飞烟灭了。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树了,我很开心。新年里长出一棵树,就可以再种新树啦~谢谢喜欢这个文的小天使。
    PS:下一章留个空白章,如果有番外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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