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撒嘴》史泼

3、他就住在这里，十几年如一日

　　梅娅嘴巴大张，足够塞下一枚煮蛋。馆长的儿子也敢动手！这有点超出承受范围了。
　　余梵愣在当场，他麦色的脸颊上印出一个鲜明的五指印，眼珠子钉在杨仅泛红的手掌上，快要脱框而出。
　　杨仅竟然打他！
　　“这一巴掌是替你父亲打的，为人之子竟直呼其名，不孝。我讨厌你。你走吧。”
　　杨仅说着这重话，声音到一如既往的很轻缓。很多时候他的语气并不似他的行为，那样激进火爆，或怪异冰冷。
　　杨仅歉意的看向余泯浊，眼里充满焦虑的同情。他郑重的道了声对不起，拿起几册归还回来的书籍，慢慢的走到那些书架中间去了。看起来有些劳累。
　　“余梵，你太不像话了！”余泯浊恼怒的训斥他，疲惫又力不从心。
　　“僅之，你，你别生气。”
　　余泯浊跟到书架后面去，杨仅正爬上梯子把书整理归位，不准备再与他多谈。
　　“僅之，他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没有生气泯浊，真的。你带他走吧。”杨仅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对余泯浊说。
　　余梵简直忍无可忍，儿子被打了还要去求对方谅解，滑天下之大稽！
　　他愤怒的走过去拽住他老爹，“你还求他！低三下四的这是干嘛！”
　　怒火使人失去理智，忽略细节。

　　余梵没有注意，余泯浊的手还攥着杨仅脚下的铁管梯子，他那卯足了劲的一拽不仅拽走了他爹，也把那不甚稳当的梯子拽倒了。“高高在上”的杨仅瞬间狠狠的落了地。
　　这一下始料未及。
　　“呃！”杨仅钝重的摔在地板上，蜷伏着的身体簌簌颤抖，发不出声音。
　　他很疼。发抖都使他疼痛。那么高没有两米也有一米五了。
　　“僅之！快叫医务室。”余泯浊张惶的跑到柜台上打电话求救。僅之岁数也不算小了，如果摔出个好歹，他怕要自责死了。
　　余梵真是个惹祸精！上辈子估计自己是他儿子！

　　梅娅探头朝这边看，却看到馆长大人朝她这边猛扑过来，杨仅趴在地上好像摔伤了。
　　“你没事儿吧？”余梵小心翼翼的蹲下想扶他起来，他不是故意的，可杨仅看上去很疼。
　　看着余梵的手靠近自己，杨仅反射性的躲开，没想到这一动牵的被压着的手臂刀扎似的痛。
　　“喝！”额角和脖颈都冒出细汗来，杨仅肯定自己的左臂和左脚踝都受伤了。估计要当好一阵子半边人了。
　　余梵有些担心了，他的心里闪过一丝微弱的愧疚。
　　“我没事，你别怕。”杨仅说到，余梵还是小孩子秉性，终究做不到冷漠无情。他还很善良。
　　“我怕什么！大不了残废了我养你！就你这体格能吃多少。”他被人看穿，又变得十分叛逆。
　　“大学…大学都进不了，你…你拿什么养。”杨仅吃力的说出事实。
　　刺耳的讽刺促使余梵忽略杨仅的伤势，这么衰了还敢寻衅，简直不想活了。他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亏，无论嘴上还是手上。这个男人竟然一而再再而三！
　　余梵抓住他的衣领，直想勒死他完事儿。
　　“咝！”杨仅咬着嘴唇吸气，疼的说不出话，只能怨恨的看着余梵。
　　这小子还真忍心下手！

　　“余梵！你在干什么，快松开！僅之是伤患。”余泯浊被儿子的举动吓了一跳。
　　余梵觉得自己确实趁人之危，有点卑鄙。他讪讪的松开手指。
　　“僅之，医务室的人马上过来，可是咱们没有担架，你忍着点。”余泯浊担忧的说。
　　“我没事，你让他们送我回去就好，不用去医院的。”杨仅想爬起来表示自己无碍。他不想去医院。
　　“你这个德行还不去医院，你以为你是海盗路飞啊！禁拉又禁拽，禁扯又禁踹！”他看着杨仅逞强的样子，忍不住刻薄。
　　“余梵你给我闭嘴！我去打电话催一下，僅之你等等。”余泯浊说着又去催促。
　　杨仅忙冲着他的背影说，“泯浊我不去医院，你…”正喊着，一阵剧痛袭来，身体腾空而起。好痛！
　　余梵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他抱了起来。
　　“你干嘛，快。快放开。”杨仅挣脱开来，结果疼得他呲牙咧嘴，一身汗透湿。
　　“你别动！老实点，我把你送车上去医院，反正也没有担架。”余梵施恩般的开口。
　　这男人真轻，个子不算矮，肉都长到哪里去了。
　　他耻笑着说到，“我现在确定我养的起你了，你和我家麒麟差不多重。”他又恶意的解释到，“麒麟是我家养的金毛犬。两岁半。”
　　“你别管！我不去医院！放手！”杨仅激动的又开始挣扎，他急了，就试图用没有受伤的手，去扯余梵半长不短的头发。
　　余梵吃痛的差点松开手，他又气又笑，揪头发？女人才用的招数。
　　余梵一狠心，他一下使劲的拢紧手臂，马上听到杨仅忍痛的闷哼。手里的骨头架子抖个不停，安分许多。不安分不要紧，他随时可以再来一下。占据主导权真是种享受，余梵总算出了口恶气。心情变得很好。
　　杨仅用力抓住余梵胸前的衣料，指头捏的青白。
　　“别把我送到医院去，余梵。”
　　这是在求他吗？余梵停下脚步低头看他。
　　杨仅抬起头又说了一遍，那声音不大，余梵一霎那竟觉得他无比软弱。他不太忍心，可是生病了就要去医院，何况他摔的似乎还挺重。
　　“你还是得去医院，万一骨折了怎么办。”他不自觉的放轻了语气。
　　“我要回家！”他坚决的命令他，表情却很紧张。余梵觉得那是害怕。他在害怕什么？终究忍不住，他点了点头。
　　“谢谢你。”杨仅如释重负，终于放松自己。
　　余泯浊小跑过来，“小梵正好，他们应该在楼下了，你快把僅之送下去。”
　　“不用去医院，已经不怎么疼了，送我回去就行了，躺一下就好。真的。”杨仅急急的说着，他下意识的攀着余梵的手臂，表情严肃。
　　“你伤成这样怎么能不去医院？”
　　“泯浊！我没事，我要回去！”他又开始变得强硬，那严肃的神情让人无法忤逆。
　　“好吧，那好吧，不过我有言在先，如果休息不管用就必须去医院！”余泯浊也摆起面孔，他是有些忌惮僅之的，但该坚持的也要坚持。
　　杨仅点点头说，“帮我拿一下钥匙，在抽屉里。”
　　梅娅赶紧拉开抽屉，拿出一串钥匙递给余泯浊。他叹口气，他拿这个老朋友实在没办法。

　　余梵跟在余泯浊身后下楼，一阶一阶小心谨慎。杨仅还揪着他的衣服。被人依赖的感觉也不错。
　　梅娅从阅览室里跑了出来，她对余泯浊说，“馆长！张秘书有电话找您让我告诉您晟业集团的代表来商议捐赠款项细节事宜说是马上就到。”她换口气吞吞口水，“张秘书问您什么时候回办公室。”
　　梅娅战战兢兢的，紧张让她说话快的堪比职业播音员，竟然一字不漏。
　　余泯浊大抵知道是什么事，他说，“你告诉他我马上就回去。如果人家先到了要好好招待，别怠慢了。”他不再耽误时间，赶紧领着余梵下楼了。
　　三楼的地板已经很老，规格细碎，每一块的面积都比较小，不若时下流行的整体无接缝地板宽大平整。早先的地板胶早已没有作用，踩上去一串零零落落的木块儿撞击声，在空旷迂回的走廊上清脆而诡异。
　　从三楼一路下来到达一楼大厅，犹如从三四十年代穿越到了二十一世纪。
　　余泯浊没有带着余梵走出大厅，而是随着那楼梯一直向下，楼梯宽度开始变窄，从这里开始就是通往地下室的台阶。
　　两层垂直的楼梯很不起眼，平时根本没有人涉足此地，楼里的清洁工人大都不愿意清扫这里。因为无论何时，这儿总是透出一股阴凉的凉气，像从地底下冒出来。
　　那台阶尽头，是一间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房间，皮面包裹的木门紧闭。
　　“你住这里？”余梵纳闷的低头问杨仅，杨仅点点头说到，“泯浊，左边墙上有灯。那把最大的是钥匙。”
　　他们走到门前，余泯浊扭开一盏昏黄的小灯，钥匙插进锁孔，轻轻推门而入。稍事，昏黄灯光熄灭，一切平静如常。
　　杨仅就住在这里，十几年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