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女驸马之与子成说》莫希晨

96、谜底是她

　　『花满楼』
　　日色迫近黄昏，斜阳笼罩下的花满楼显得格外富丽堂皇，由内而外散发着纸醉金迷的气息，屋外车马川流不息，屋内宾客座无虚席，皆是为了一睹江南而来的第一歌妓落帆姑娘的风采
　　花满楼从上到下的三层楼都被围的水泄不通，自上而下处处张灯结彩，空旷处还设有专供文人雅士吟诗、作对、猜谜的地方，也有闲置的丝竹管弦以供娱乐切磋
　　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花满楼，唯有一抹深黄色的身影，形单影只，显得格格不入。天香一身男装，落座在不起眼的角落，漫不经心的啃着甘蔗。她倒要看看，能让冯素贞为之撒谎的女子，有何出众之处？自己难道还比不过一个风尘女子
　　苦等之际，忽听到背后几位公子正在猜谜，天香也竖起耳朵消磨时间。
　　“一口咬掉牛尾巴”
　　天香心中默想，眉毛也在跟着使劲，没等想到答案，人群中三五个人喊出了声：
　　“简单，不就是告字么”
　　“告诉的告”
　　天香心思一转，笑道：
　　“有趣有趣”
　　便起身加入了身后猜字的人群
　　“夫人何处去”
　　“人去了，不就剩‘二’了么”
　　“二”
　　天香边听边思，也找到了些规律，沿着猜字谜的牌子走马观花似的游览一番，突然驻足久立，表情复杂的嘀咕道：
　　“这也是字谜么”
　　顺着天香的目光看去，眼前的小木板上黑笔楷体写着四个小字——’大有来头’
　　天香眉头皱紧，心生狐疑，这不是君子游戏那晚冯素贞的回答么
　　旁边的公子听到她的疑问，不禁嘲笑：
　　“当然是字谜！谜面的意思就是‘大’字添上‘来’字的首笔，谜底也就是‘天’，这都猜不出来！从私塾学起吧”
　　听到释义天香突然情绪激动：
　　“你说什么？你确定是‘天’么”
　　身旁的其他公子也附和起来
　　“是天”“不是天，还能是什么”
　　天香一时有些恍惚，她只以为冯素贞当日是胡乱说了一句，来搪塞自己，不曾想竟然暗藏玄机。
　　上半句谜底是“天”，那下半句莫不是……天香闭着眼，焦急的回忆着另一句谜面……“秋色藏春”
　　思量片刻，天香似乎心底有了答案，但又生怕只是自己的臆想，天香提着甘蔗几步飞冲到台上，高呼：
　　“谁能猜到本公子的谜面，赏银一百两！谜面是‘秋色藏春’”
　　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台下呼声四起——
　　“香”
　　“秋色藏春，不就是一半秋字一半春嘛，香”
　　“香字”
　　四面的呼喊声如潮而来，天香虽是不可置信却也眼角湿润，她不敢信冯素贞的谜底竟然她，是在愚弄自己还是为何？天香甚至都顾及不到缘由了，此刻只有后知后觉的惊喜
　　天香一手摇着甘蔗，一手从怀里扯出一把银票向人群里抛去，台下不论是衣帛食肉的王孙公子，还是舞文弄墨的文人雅士都要拜倒在天香脚下，为百两银票折腰。
　　二楼的看客也为之喧腾，人群里却隐约听到一声责怪：
　　“瞧瞧你那败家的糟糠之妻，你不心疼么”
　　阮梦岚打趣的看向冯素贞，冯素贞也未理会，满眼笑意的盯着台上的天香，后知后觉的她竟是如此可爱！
　　阮梦岚推搡了一下冯素贞：
　　“瞧你那色眯眯的眼睛！她现在可是闻臭大侠，你还想让那老鸨子误会你有断袖之癖呀”
　　冯素贞扫了一眼台下蠢蠢欲动的老鸨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老鸨子瞧着台上四处撒钱的天香嘴都笑开了花，不知道是谁家的傻儿子拿着老子的钱给她热场子
　　“今晚全场的消费，由我闻公子结账！”
　　此话一出，楼里的欢呼声是一浪高过一浪。老鸨子近乎是眼含热泪的跑上台，活了半辈子还是头一次瞧见如此阔绰又兼济天下的财神爷
　　阮梦岚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继续追问冯素贞：
　　“这回心疼了么？”
　　冯素贞一脸苦相：
　　“有点感觉了”
　　台上老鸨子殷勤的贴了过来：
　　“我今儿是有眼福了，竟然见到了闻公子这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活财神！”
　　“本公子折腾累了！那个落帆什么时候表演，再不出来本公子就回府睡觉去了”
　　“演演演，这就开始！闻公子台下请”
　　老鸨子拍了拍手，小厮们开始准备。落帆一身淡绿色外衫，内搭浅粉色长纱裙，鬓发低垂，从台下姗姗走来，与正要下台的天香擦身。
　　天香借机仔细端详了一番，眼前的落帆双眸清澈，淡扫蛾眉，论长相也是冷艳动人，且全无风尘女子的妖媚之气，周身散发着秀雅绝俗的轻灵飘逸。轻嗅一下她的脂粉味道，果真同那日冯素贞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天香不禁蹙眉，有了危机感
　　落帆微微颔首，冲着擦身而过的天香微笑，天香没有回应，径直下了台，走到了老鸨子给她安排的专座。天香周围狂蜂浪蝶不断，欣然享受着贵公子应得的照料，全然感受不到来自二楼的怒火。
　　老鸨子眉飞色舞的招呼起来：
　　“今日是落帆姑娘首秀，感谢各位公子、大爷赏脸捧场！应落帆姑娘要求，今日主题以文会友，以墨识人。
　　规定以落帆姑娘弹奏曲长为时限，期间各位公子尽可作诗作词，文采获得落帆姑娘青睐者，则可同落帆姑娘共度良宵一晚，听琴畅聊”
　　语罢，琴声飘然而起，还是那首《胡笳十八拍》，只是少了一个合奏的知己。楼内应声沉寂，唯有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琴音绕梁不绝。
　　天香也渐从后知后觉的字谜惊喜沉浸到哀转不绝的琴声中。琴声时而履险如夷，举重若轻的偏转而上，时而千转百折，极力驰骋的飞流直下，顷刻之间，琴韵便在高不可攀的云端和暗不见底的深渊周匝数遍，直叫人心神俱忧
　　琴声绵延，缠绕着天香的每一寸神经，蓦然间，天香只感到目眩神迷，眼前不再是落帆的一枝独秀，而是两个人的合奏。天香紧锁眉头，和着琴声将心神聚拢，那演奏的二人轮廓也渐渐清晰——
　　落帆身着娟纱金丝白色长裙，素雅之极，另一人则一席白衣，温润如玉……
　　冯素贞！……又是冯素贞……
　　天香的手揉着太阳穴，脑袋撕裂般的疼起来，挣扎稍许又突然提笔，在桌上备好的宣纸上挥毫泼墨……
　　由于距离远看不清神色，阮梦岚只以为天香为了胜出正在绞尽脑汁作文，便鼓动起冯素贞：
　　“瞧见没？醋坛子打翻了！你快动笔啊！看她那样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找落帆算账了！”
　　冯素贞本是阮梦岚生拉硬拽来听曲的，也没想参与斗文，更别提共度春宵了：
　　“还是不写为好！我不想天香误会我的心意。再说，好像也不必担心她能脱颖而出”
　　天香肚子里有几两墨水，冯素贞最清楚不过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她最古灵精怪了！”
　　冯素贞轻抿嘴唇，略作犹豫，还是动了笔。天香虽是文采逊色，但歪门邪道的鬼点子和洞察人心的能力可不一般，真怕她使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取胜
　　琴声愈奏愈低，愈低愈细，渐渐消失。落帆琴旁的桌上也堆满了小厮们收上来的纸稿，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落帆一一查看，面无表情的脸上写满了索然无味，似乎并没有垂青的佳作
　　直到最后，落帆的目光落在两张宣纸间来回比对，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反复品味，两张宣纸字迹不同、署名不同却写着分毫不差的一首诗——
　　城中落帆琴瑟起，
　　南淮青柳曲如丝。
　　花繁草盛莺歌啼，
　　已过重山辞江阴。
　　开尊待月晚风急，
　　早岁哪知思故里。
　　点点尽是离人泪，
　　睡醒万般皆梦影。
　　落帆起身，手里抖落着两张佳作，碧波柔情的眼神里有些愠怒地扫视众人，细细说道：
　　“落帆虽是风尘女子，但却恪守清白之身，身子不染一丝污秽，眼里也不容半分沙子！我并不愿做你们的掌中玩物，被人戏耍！”
　　此话一出，台下一阵唏嘘，老鸨子急登台，夺过落帆手里的宣纸，连声急斥：
　　“哎呦呦！这是哪二位公子和落帆姑娘开玩笑呐！怎么写的一模一样的诗……这不是作弄人嘛……闻臭？阮公子？”
　　话音刚落，天香便飞身上了台，扯过宣纸细看，手里轻薄的宣纸却坠的像座山一样沉，白纸黑字，果真是一模一样，虽然署名是阮公子，可天香认得清楚，那分明是冯素贞的笔迹
　　一撇一捺不断地在她脑子里翻江倒海的袭扰起来，除了撕裂般的头痛还有数不清飘渺的声音——
　　“冯公子真是才艺双绝”
　　“不知冯公子今晚可有意听小女子诉说思乡之情”
　　“哎呦，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不公子么”
　　“我姓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闻臭大侠”
　　…………
　　混乱之间，天香见冯素贞和阮梦岚从二楼飞身而下，她已无暇顾及冯素贞来此的目的，眼下自己头疼炸裂，只想尽快抽身而退。两张宣纸顺着颤抖的手指虚弱飘下，天香跌跌撞撞的跑下台，挤出熙攘的人群里夺路而逃
　　冯素贞和阮梦岚拾起地上的纸，匆忙瞥了一眼便追了出去。落帆望着冯素贞的背影惊喜之余却又涌起失落，遗憾这场重逢竟是如此匆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付账的跑了！”
　　众人变得更加骚动，齐齐向门外涌去。须臾之间，便人去楼空，老鸨子跌坐在地，手里紧攥着天香的大作，骂骂咧咧：
　　“闻臭与狗不得再入花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