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落花》安无歌

10、孤家寡人

　　小雅本要去找洛予灵，被燕瀚一把抓住，燕瀚道：“王爷生性多疑，咱们这会儿去恐怕不妥，依我看，咱们先收拾东西，明早趁天还没亮赶紧过去一起离开才好。”
　　小雅依言，便和燕瀚随便收拾了些盘缠，等到天蒙蒙亮了，才悄悄背起两个孩子赶车到一家名叫“流水”的琴馆前，急急地敲了门。大约一刻钟后，一个小姑娘才睡眼惺忪开了门，见是他二人，小姑娘还来不及开口，小雅便道：“兰儿，快叫姑娘起床！”
　　兰儿不解道：“怎么了？姑娘昨儿感了风寒才睡下不久呢。”
　　小雅此时更急了，又是担心慕容桢找来又是担心洛予灵的病，此刻什么也管不了了，就让燕瀚留在外面看着马车兼顾留心慕容桢，才径直去屋里叫洛予灵起床。
　　洛予灵一直没睡着，心烦意乱的，见小雅大清早的来了，便知是什么事了，于是也叫兰儿赶紧收拾东西大家一起走。
　　天亮得极快，眨眼的功夫，太阳就出来了，外面也嘈杂了起来，洛予灵心底一凉，知道是慕容桢来了。
　　小雅将洛予灵推到屋里，对兰儿道，“兰儿你去看看，若是来听曲子的，叫他改日再来。”
　　兰儿出去后，小雅透过窗纱一看，果然是慕容桢，更加急了。
　　兰儿行了礼，问：“公子是来听曲儿的？”
　　原来当初洛予灵和小雅两手空空的就离开了王府，期间免不了要花钱。小雅打了几天工，洛予灵就租了一把琴，当起了琴师，因她曲子弹得极好，逐渐小有名气，但因她不肯说话，别人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叫她琴姑娘，但凡琴姑娘的曲，价钱都是不小的，很快就凑够了盘缠。兰儿便是流亡陈国时救下的。三人随后又换了几十个地方，后来就遇到了燕瀚，因陈国和燕国相距甚远，大家都决心安家于此，燕瀚和小雅为防万一，便给洛予灵立了假坟，也提早编好了那些话。
　　慕容桢不认识兰儿，但见这馆名为流水，燕瀚又在外面守着，慕容桢便已经猜得七七八八，命人拿下燕瀚，便和花季风一起进来了，见兰儿问，慕容桢点头。
　　兰儿也不认识慕容桢，只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因道：“公子来的不巧，我家姑娘身体不适，今天不弹曲儿，公子改日再来吧。”
　　慕容桢道：“我来见你家姑娘一面。”慕容桢相信洛予灵不肯承认自己是他的人，但也相信，以洛予灵的绝情，断然不会承认自己还是卫国的公主，况且坟前芳草萋萋，若洛予灵真死了，小雅怎么不会常常打理？
　　兰儿不满道：“要见面也得改日再来……”不待兰儿说完，慕容桢便要往里面闯。
　　“是谁要见我？”小雅换上了洛予灵的衣服，“王爷？”
　　慕容桢自然不信小雅就是这馆的主人，依旧往里面闯。
　　洛予灵自知命该如此，长叹了一口气，便围了面纱，问：“公子想听什么？”
　　果然是洛予灵的声音，慕容桢如痴如醉，他站在屋里，隔着流帘，洛予灵坐在里面的的琴台旁。
　　慕容桢坐下，道：“你最擅长的。”
　　洛予灵闻言，便弹了起来，慕容桢沉思，一曲毕，慕容桢问：“这是什么曲？”
　　洛予灵冷笑道：“断流年。”
　　慕容桢道：“再弹一首锦瑟吧。”
　　慕容桢喃喃自语：“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曲罢，两人隔着流帘相顾无言，良久，慕容桢进去，坐在洛予灵身旁，四年未见，洛予灵比以前还美，只因外面的生活顺心得多，也没有太多烦心事。慕容桢道：“跟我回去吧。”
　　兰儿和小雅欲要进来，却被花季风拦着。
　　洛予灵淡淡道：“我能拒绝？”
　　慕容桢斩钉截铁道：“不能。”
　　洛予灵道：“又何必问我。”又道，“什么时候？”
　　慕容桢握住洛予灵的手，“现在。”
　　洛予灵终究没能摆脱命运的安排，四年来慕容桢对她的思恋有增无减，一路上拥着洛予灵不肯放手，唯恐她再次离开。
　　为了避免洛予灵的思恋，慕容桢把小雅五人也接回了燕国。洛予灵其实明白，慕容桢不过是拿她们威胁自己罢了。
　　离开王府那夜晚上，慕容桢兴高采烈地对她说，要封她为贵妃，封小雅为郡主，可二人又岂会在乎这些，她们怕的是，一旦踏入宫门，再无可能出来。
　　洛予灵入了宫，便得到了慕容桢全部的宠爱，除了早朝，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洛予灵不喜争端，所以从不肯见那些前来拜访的美人妃子，唯有皇后来了，她才会默默地听她说上几句话。
　　宫中度日如年，慕容桢给她安排一下宫女亦不过是监视她的，洛予灵亦无法与小雅和兰儿相见，唯有弹琴才能遣去心中的苦楚。
　　自知再无可能踏出宫门半步，洛予灵有时想一死了之，却又担心小雅等人性命难保，再者慕容桢每日嘘寒问暖让她渐渐不再抵触他，母亲和嬷嬷教给她的，她一样没做到。
　　如此又过了半年，洛予灵托人给小雅送去的信一封也未回过，送信的只说一切都好，两个孩子也听话，其余再无。
　　忽一日，宫里来了位绝色佳人，名唤凤荷，加之洛予灵冷淡的性格，慕容桢便很少来洛予灵宫中。
　　关注洛予灵的人也越来越少，所以，她才有了机会收到了兰儿的信。原来，小雅和燕瀚在回燕国的第二天就死了，他们的两个孩子也死了，兰儿拼死逃出了燕国，洛予灵半年来写的信全被慕容桢收去了。
　　洛予灵颤颤地拉住小宫女的手，潸然泪下，问道：“给你信的人呢？她怎么样？”
　　小宫女害怕极了，吞吞吐吐道：“死……死了，都死了两个月了……”
　　洛予灵泪流满面，问：“怎么死的……”
　　小宫女不敢再说话，跪着说：“娘娘不要再问了，奴婢收到这信已经三个月了，如今才有机会给您，没事的话让奴婢去吧。”
　　小宫女去了，洛予灵知道，兰儿寄来的信大部分石沉大海，兰儿的字是她教的，手里这封信也是真的。
　　洛予灵失魂落魄，悲痛欲绝，又大病了一场，期间滴米不进，越发骨瘦如柴。慕容桢弃了凤荷，日夜陪伴在洛予灵身边。
　　洛予灵醒来，见着慕容桢，不禁又泪流满面，她颤颤握住慕容桢的手，张口道：“我……我……”心中有太多话，此刻有气无力，无从说起。
　　慕容桢亦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灵儿，安心养病，等好了朕陪你去外面走一走。”
　　洛予灵想，我如今又是孤家寡人了，还会想着外面吗？可我为什么就要这样死了？明明该死的是慕容桢，小雅、兰儿是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