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落花》安无歌

11、生之希冀

　　洛予灵的病好了，慕容桢果真天天来陪着洛予灵，洛予灵知道，慕容桢之所以对她与众不同，就在于她不争不抢冷冷清清的性格，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中秋盛宴，慕容桢大摆宴席，兼顾接受了鲁国的臣服。
　　鲁国太子向慕容桢奉上了鲁国的地图，在慕容桢接图的瞬间，效法荆轲，终究图穷匕见，电光火石间，洛予灵挡住了这一刀。
　　花季风降服了鲁国太子，所有的叛乱亦都平息了，慕容桢早抱着洛予灵宣来了太医。
　　太医说：“还好，未伤及大碍，只是……”
　　慕容桢道：“只是什么？”
　　太医道：“只是娘娘身体本来就羸弱……恐怕再无子嗣了……”
　　慕容桢紧握双拳，让太医出去了，才对洛予灵道：“你怎么这么莽撞？有那么多人，他怎么可能伤得了我？”
　　洛予灵摇摇头，慕容桢以为，她是担心他，慕容桢说：“我早就知道了他的意图，和季风一起演了这出戏，才好将鲁国余孽一起拿下，我本无事的，倒是害了你。”
　　其实，洛予灵早就听到了慕容桢与花季风的计划。
　　在慕容桢的强调下，太医院每日为洛予灵煎药调理，比为皇帝还费心，洛予灵便恢复的极快。
　　慕容桢日夜恩宠洛予灵，比皇后还风光，洛予灵的主动也让慕容桢如获至宝，只是洛予灵的性格实在不宜在美人如云的后宫生存。凤荷的一举一动与洛予灵截然相反，却也深得慕容桢的宠爱。
　　在慕容桢心里，洛予灵自然比谁都更吸引他，兼顾那一刀，洛予灵在他心中的地位自然不可撼动。只是洛予灵时常不肯说话，有时又拒他于千里之外，他的征服欲终究得不到满足，而凤荷恰恰是有洛予灵之态，再有慕容桢所求之心。
　　半年后，太医告诉洛予灵，她怀孕了。
　　洛予灵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悲伤，宫女和太医正要去禀告慕容桢，洛予灵拦住了，洛予灵说想给慕容桢一个惊喜。
　　太医想想也是，慕容桢多年无子，虽然还年轻，但是国家没有皇储，终究会引起恐慌。
　　但接下来洛予灵对慕容桢更加冷淡，慕容桢在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便去了凤荷那里。
　　又一日，慕容桢来看洛予灵，洛予灵便乞求他让她见见小雅和兰儿。
　　慕容桢知道洛予灵始终没有忘记外面的生活，又想起凤荷说，洛予灵在外四年，也许早就移情别恋，所以才对他冷冷淡淡。现在她又想见死人，更加生气，便说：“你要见死人做什么？”拂袖而去。
　　洛予灵心底最后的底线终于崩溃，他果然杀了小雅和兰儿。
　　洛予灵知道，若即若离是她最好的筹码，慕容桢得不到她全部的心，就会将她永远放在心里，她可以凭此永远抓住慕容桢的心。而孩子，是她对慕容桢最狠的报复，亦是她唯一的胜算，她要慕容桢拿一生去忏悔。
　　慕容桢和洛予灵置气已经一月有余，当天又下了大雪，据说今天是燕国数年来最大的雪。
　　宫女扶着洛予灵去了御书房，向太监道：“公公，麻烦你去禀告一下陛下，娘娘来了。”
　　太监冷哼一声，说：“陛下正忙着呢！”
　　可屋中传来的却是凤荷的笑声，宫女也劝道：“娘娘要不咱们改日再来吧！”
　　洛予灵便跪下，道：“求公公禀告一声，求陛下放我出宫。”
　　太监道：“娘娘，陛下说了，你来了就不用禀告，直接让你回去。”
　　洛予灵依旧道：“求公公禀告。”
　　公公无法，便去禀告了，回来说：“陛下说你要跪就跪……”
　　洛予灵冷笑，便一直跪着，宫女急道：“娘娘不爱惜自己，也得、得想想小皇子。”
　　这样跪了大约一个时辰，雪下得越来越大，宫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如何是好。恰好，花季风来了，连忙扶起洛予灵，谁知洛予灵已经没了知觉，再看她衣裙，血淋淋的一层冰。
　　花季风忙抱着洛予灵进了御书房，大喊道：“陛下！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慕容桢连忙推开了凤荷，见到洛予灵时，悔恨不已，恨不得杀了自己。
　　许久之后，太医才说：“娘娘……怕是不行了……小皇子也没有保住……”
　　后妃此时都已经来了，先是听见洛予灵有了子嗣，现在又没保住，不由得转悲为喜。
　　凤荷道：“先前你不是说了她难有子嗣吗？怎么现在又说孩子没保住？莫非，这孩子是妖怪不成？”
　　太医和宫女赶紧跪下，哭着说：“陛下，娘娘原本是说要给你一个惊喜的，才不让微臣禀告。”
　　宫女道：“娘娘这几日不曾生陛下的气，只是闷得慌，想去外面走走，只是陛下不让，也不肯见娘娘……”
　　皇后拭去眼泪，也道：“我说前几日予灵总是独自伤心掉泪，我问她，她也不肯说，现在想想……陛下未免也太狠心了……”
　　慕容桢听了，又想起她替他挨了一刀，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如今也没了，不由得更加伤心。
　　见慕容桢悲痛欲绝，一行人便随着慕容桢哭了起来，屋子里抽抽搭搭的，气氛诡异。洛予灵知道这些人不过都是些虚情假意，便掩了被子，翻身躺在里面。
　　慕容桢叫退了众人，抚着洛予灵的肩，问道：“还痛不？”
　　洛予灵甩开了他的手，慕容桢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
　　洛予灵冷笑道：“你离我远点便是对我好了。”
　　慕容桢无言。
　　洛予灵哭道：“你不肯信我又何必将我接回宫中？难道你寻了我四年我就不会感动？你说我没心，说我的心是冰的，你呢？你总觉得我还会离开，每日派人监督我，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捏碎了，先是小雅、兰儿，现在是皇儿……慕容桢，你毁了我所有活下去的希望！”
　　慕容桢听了更加不是滋味，道：“对不起，灵儿，是朕对不起你。”
　　洛予灵道：“你赶紧走，我不想见到你！”
　　慕容桢躺下来，抱住洛予灵，就如同原来一样，任由洛予灵在他怀里哭泣。而如今两人心情皆不同于往日。
　　洛予灵抱住慕容桢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血和泪混合在一起，又腥又咸。
　　第二天早上，太监来请慕容桢早朝，慕容桢不肯前去，洛予灵缓缓道：“你去了早朝，再来见我罢。”
　　慕容桢再三犹豫，才肯去了，洛予灵便叫了她的宫女，“宝儿，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宝儿抹了眼泪，道：“娘娘你说。”
　　洛予灵道：“我命不久矣，我死后，你便以为我守墓为由，离开皇宫吧。”
　　宝儿哭了许久，才答应了。
　　过后，皇后来了，洛予灵也猜到了。
　　皇后坐在床边，问洛予灵道：“现在感觉如何了？”
　　这时洛予灵已然奄奄一息，摇摇头，皇后见她嘴唇发白，亦知她命不久矣，再想想她的身世，更加悲痛。
　　不几时，太医和一众妃子都来了，都知道洛予灵前疾加后病，断无长寿的可能，不过是来瞧些热闹。
　　太医诊了脉，恐慌不已，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洛予灵抓住皇后的手，道：“姐姐、我死后求你将我火、火化了再埋葬……”
　　皇后悲道：“你说什么傻话，陛下还等着你好了带你出去玩呢！”
　　洛予灵道：“我没、没这个命……也、也没法活不下去……”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皇后落泪道：“怎么没有，你前面吃了那么多苦，就是为了后面享福呢！”
　　洛予灵苦笑，“我是、孤家寡人，没有亲人……唯有的孩子也没……没了，孩子在下面叫我……我去陪……”洛予灵再说不下去，大家看她的手抽搐了几下，忽然就停了下来。
　　皇后哭出了声，只见洛予灵快闭了眼，忽然又睁开了眼睛，拼命吊了最后一口气，缓缓道：“慕容桢，我好恨你……”终于垂了手，没了气息。
　　众妃子大哭，奴才奴婢们纷纷跪下，而这时，太监喊道：“皇上驾到！”
　　皇后哭道：“陛下，予灵……予灵去了。”
　　慕容桢突然心痛如割，快步到了床边，洛予灵果然已断了气，他抚摸着她的脸，洛予灵此生最后一滴泪便落到了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