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未不归录》乘香枕月

9、叁

　　凌城渊牵着我的手，踏出梅林的一刹那，外头鼎沸的人声一下子卷进我的耳膜，我一时适应不了，抽回手捂住双耳。
　　忽然耳旁的声音一下子变小，我抬起头，凌城渊放下触碰我耳朵的手耸耸肩：“正好会一点隔音的小仙术，没想到在你这用上了。”
　　他牵起我的手，凭空变出一顶斗笠将我罩住：“还是这样保险些。”
　　眼前的景物瞬时被遮住，只能模模糊糊看到走动的人影。我只好跟着他往前小心地移动，路上不停有人与他打招呼，他也一一笑着回应，我看不见他的脸，但听声音他似乎莫名的愉悦。
　　走了半柱香的光景，他终于站定，随即引着我落座。我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处庭院的哪个位置，只得尽力缩着身子，尽量拉低我的存在感。
　　“咦？小雪花，你怎么穿着那么旧的衣服就敢溜到云海宴宫来？”他像是方注意到我身上窘迫的衣着，捏了捏我的手。
　　我才想起身上这件裙子已经穿了两百年有余，一时也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身侧那人轻笑一声，紧接着是一阵衣物摩挲声，我感到肩上披了一件厚重的衣裳。我低下头，在没被斗笠遮挡的视野里瞧见这是见厚厚的大衣，似乎就是他身上穿的那件。
　　“凌城渊！这怎么行？”我吓了一跳，压着声音惊嗔，想把那大衣脱下来还给他。
　　“小雪花，披着吧。”
　　他按住了我欲脱去大衣的手，轻声说。
　　“反正小爷也不差钱，就你跟个土丫头一样穿旧衣服。”
　　他那后半句话一出来，我的脸颊被他说的通红，顾及到四周可能还有别人，我又实在气不过，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他倒吸一口凉气，松开桎梏着我的手：“小雪花，两百年不见你这小脾气倒是见长。”
　　我理了理衣裳，将他的大衣系的紧些。他的衣服很暖和，包被着我冰凉的脊背，有种说不出的熨烫感，温暖怡人。
　　忽然四周嘈杂的人声忽然消失，我感觉到身旁凌城渊的动静也一下子停了，场中寂静无声，远处有哒哒的脚步声传来。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袭来，抚摸着我的四肢百骸，我顿感一阵毛骨悚然，强行按捺住想要逃离的欲望，强迫自己定坐在原地。
　　是他……不对，还有她？
　　“帝君与帝妃果真情比坚金，一直是同进同出如胶似漆，末将还未忘记纯阳亭之雪的美谈啊。”
　　凌城渊忽然开口，阴阳怪气的语调连我都吓了一跳，身边坐着的人散发出一种浑然陌生的气息。
　　他们不是好朋友吗？凌城渊怎么这么对他说话？
　　我脑中纷杂思绪乱涌，一时理不清头绪。
　　“凌将军，几十年不见，说话怎么那么冲了？”
　　一个女子的娇媚嗓音在我左前方响起，我头皮发麻，果然是景衫容！
　　“帝妃莫要这么说，末将只是羡慕羡慕罢了，哪来的冲不冲。”凌城渊哈哈大笑两声，听着动静应该是站起了身，两人不知做了什么，四周的仙者都开始轻笑。
　　“凌将军真是豪爽之人，这一辈敬酒妾身替帝君收下了。”景衫容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一下一下敲打在我的耳膜上，心中蛰伏着的那个声音又有些蠢蠢欲动，我心中一惊，赶忙将它压住。
　　他们还在向前走，到我身前时，我的心跳已是震耳欲聋，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剩下胸腔里那颗心疯狂搏动。
　　沈邪！冷静，冷静！
　　我的颊边已沁出了冷汗，一种做贼心虚的害怕感迫使着我不断缩着身子。身前那人却站定脚步，两道视线落在了我身上，带着一种疑惑试探着我。
　　他发现我了吗？我开始恐慌，从清寒殿跑出来时全然没想过如果被他发现会怎么样，现在才知道后怕。
　　他会杀了我吗？一个荒谬的想法突然出现在脑海中，那个声音似是感受到了我的恐惧，越发躁动不安。
　　就在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起身逃走时，那人收回了目光，继续向前走远了。我顿时松了一大口气，才发现后背已被汗水浸透了，颊边还有黄豆大小的汗珠滴落下来，砸在手背上。
　　直到渐渐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我才彻底放松下来，身子一软就要倒在地上，一双手及时捞住了我。
　　“小雪花？你怎么了？”凌城渊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你就那么害怕他？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连丢出好几个问句，搅得我脑袋越发糊涂，我伸出手摸索着捂住了他的嘴，无力地说：“你先闭嘴，我好累，让我休息一会。”
　　他顺着我的动作闭上了嘴，我呼出一口浊气，才注意到身前有个案几，连忙靠在上头喘息。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我才慢慢缓过来，只听他们走去的方向已开始奏响仙乐，轻柔的曲声悠扬，缓解了些我的紧张。
　　“瑶池的仙姬还是那么迷人啊。”我听到身旁那人感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知过了多久，我有些困倦地趴在案几上打瞌睡。场中仙乐变换了好几种，向安魂曲一般让人困意无穷，身边那人倒是精神得很。
　　在我快睡着时，缭绕的仙乐终于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开始说些废话，比如什么今年凡间收成很好，风调雨顺，得亏四位风雷雨点没有打架之类的，听得我一阵烦躁。等他拖拖拉拉地讲完，我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急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庭院。
　　凌城渊似是注意到了我的小脾气，握了握我的手。
　　“……感谢天帝隆恩，励精图治，才使得天界井井有条，长盛不衰！天帝与帝妃恩爱有加，当真是我等小仙之幸啊！”
　　我轻轻“啧”了一声，许是心里那声音作祟，祝福他们两人的话我是一点都不爱听。
　　好在那老者没继续啰嗦下去，场上又复归一片寂静，过了几秒，他的声音才传来：“诸位，年仙宴便到此结束了，快快回到各司继续安顿凡间吧。”
　　座椅拖沓之声四起，我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凌城渊自然而然地牵了我要走，就听到他的声音突然传来：“凌将军可能随吾来君灵殿一趟？”
　　凌城渊站住脚步，取下我头上的斗笠：“你快回去罢，我帮你拖住他。若是你安好的话，就来纯阳亭找我。”
　　我点点头，一下子开阔明朗的视野微微刺痛我的眼睛，我深知此地不宜久留，所以赶忙向上奔去。
　　一路畅通地回到了清寒殿，我刚松了口气，就听到门口脚步声响起。我僵着身子回过头去，一条长鞭垂落在院门口的石砖上。
　　景衫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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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的更新，下次周五更新（雾）
看完能不能给点评论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