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未不归录》乘香枕月

10、肆

　　脑中宛如惊雷炸响，我被她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本以为凌城渊拖住了沈成玉，没想到景衫容却是一路跟着我黄雀在后！
　　她走的很慢很慢，像是在故意折磨着我紧绷的神经，我掌心不住地沁出冷汗，心中已是求神告佛。
　　谁都行，快来救救我！她会杀了我的！
　　景衫容慢慢向我靠近，她手中赤红色的长鞭在地上拖曳着发出“嘶嘶”的响声，活向致命的毒蛇。她每走一步，我心中恐惧就更甚一分。
　　“景衫容，你要做什么？”
　　我被她一路逼退至床沿，仍不见她停下脚步。我被逼得急了，竟发了狠拔出剑来指着她。
　　“沈邪，我还是没法忍受你的存在。”她停下脚步，歪头冲我一笑。
　　我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握着剑的手开始颤抖。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她突然跨步上前，我下意识往后退，跌坐在床上，剑尖直抵着她的左心口，只要我愿意，再用力半分便能刺入其中。
　　我害怕了，我放下了手。景衫容握着我的剑尖，已经依稀可见掌心有鲜血渗出。
　　她就是个疯子！
　　她随手扔掉普渡，继续欺身上前：“你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整个仙界都寻不见你的踪迹。更可笑的是我去问他，你在哪里。他居然说，我这辈子也别想知道。”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开始发笑，原本整齐的发髻被晃的散乱不堪，首饰勾缠着乌黑的发丝，晃晃荡荡像是快要掉下来。
　　我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与前一次她给我的感觉浑然不同，现在的她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浑身透着疯癫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会把我撕碎。
　　“我两百年没有见过他了。”她忽然叹了口气。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女人脸上深深的落寞不像是装出来的，可是为什么？
　　两百年，两百年，这段时间对我来说几乎都是空白的。
　　“后来，我发现他坐在纯阳亭中。”景衫容猛的抬起头，掐起我的下巴，逼得我不得不抬起头来，与她充血的双眼对视，“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沈邪，他在通过万世镜看你。”
　　我的心脏重重一沉，忽然明白了她那股无端的恨意到底自何而来。
　　“他身上，落了厚厚一层雪，怕是就这样在那坐了两百年。”景衫容死死盯着我，眼神灼热到仿佛要将我烧穿一个洞来。
　　“沈邪，我们打个赌吧。”
　　我还未来得及拒绝，她突然再次靠近，我只感到唇上覆了一片滚烫的嫩肉，紧接着是粗暴的吮吻，将我的嘴皮子都吻破了去。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滴落在素净的旧裙子上，晕开一朵朵血花。
　　大脑轰鸣作响，太过靠近而交缠在一起的气息闷得我透不过气来，伤口处忽然一阵刺痛，自唇部陡然升起一股热浪，极速席卷向四肢百骸。
　　等我意识到不对劲推开她时，那令人窒息的灼烧感已充斥了全身。景衫容擦擦嘴角，冷笑一声：“沈邪，我已在你身体里下了我们中海最狠毒的蛊。若是他杀了我，你就会走上邪魔外道，为整个天界所不容！”
　　她退开身子与我拉开距离，将地上扔着的普渡踢得远些：“别想着找人帮你，唯一的解药便是下蛊人的心头血，你最好祈祷，帝君会在你和我之间选择我。”
　　“邪仙，天界是出过那么几个，但邪仙的下场，一律都是当场诛杀，神魂散尽。你最好想想清楚，沈邪。”
　　她摔下这句话，转头便离开了。
　　身体里那个声音暴躁难平，不断尖锐地哭诉着沈成玉的负心，仿佛先前替他不断找借口已使它厌倦，积怨在这一刻爆发，我听着它哭泣，忍受着脑海中的嗡鸣与阵痛，踉跄着起身又跪坐在地上，费力捡起普渡。
　　绝望的无助感袭来，我却只觉着可笑。
　　她深爱着他，不惜用自己的命来做赌注。多可笑？
　　我无法理解他们的情爱，甚至连自己内心的声音都无法理解——沈成玉正是忽略了这一点。我是雪灵，纵然懂喜怒哀乐，却也缺失“爱”这种情感的雪灵。
　　我忍不住嗤笑出声，笑声在这空荡的宫殿里拉长回放，活像上天对我回以的讥讽。
　　在冰凉的地板上蜷缩了片刻，我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个亢长的梦，由零碎的细节拼凑而成，可惜讲的并不是我的故事，饶是这样我也百无聊赖地将它看完了。
　　景衫容竟有着这样的过去，他们二人之间到底是如何复杂的情感，我没有兴趣去了解。战火本不该绵延到我身上，现在身体内被下了致命的蛊毒，我能感受到我沉睡的身体仍在被邪火炙烤，随之而来的竟是滂湃如海的灵力，一点点修复着我被蛊毒蚕食的经脉。一边修复一边破坏，难以言喻的痛楚让我即使在梦中也冷汗涔涔。
　　不知过了多久，元神归位，我醒了过来。
　　手边翠绿的普渡此时也被黑气侵蚀，剑身散发着幽暗的光泽，浑然没了先前的灵动，却添了几分煞气。我低头一看，我双臂上青筋鼓胀，隐隐可见血管鼓动时皮肤的起伏，这副身体已经被改造的面目全非了。
　　不知道外头如何了。我如是想着，换了身不那么破烂的衣裳，将普渡别在腰间，打算出门去看看。
　　一踏出清寒殿的门，我本能地感到空气中充满了危险的气息，眼前美好的仙境一去不返，破败的枯枝残垣四处横陈，空中不时传来刀剑铮鸣之声，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在空中飞舞，不时相撞在一起又迅速分离。我看了好一会，才认出其中一个是沈成玉。
　　我这是睡了多久，天界灭亡了吗？
　　沈成玉似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停下身子转过头看着我，似是有点不敢置信。
　　我们相望了许久，仿佛时间都被暂停。他向我飞来，我清楚地看到他两鬓竟添了几丝花白。
　　时光似乎将先前的一切都冲刷而去，无论多少岁月对我来说只是大梦一场。该忘的都不会忘，想忘的又忘不掉。
　　“帝君，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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