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未不归录》乘香枕月

18、叁

　　朱棣闻言愣了愣，随即看了我一眼：“没想到你好这口。”
　　我笑了两声，手中凭空捏出一把折扇作势摇了几下。
　　半晌，他点点头：“那好吧，我答应你。但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知道父皇的鄱阳湖一战，你看上去还挺年幼的。”
　　我笑容一僵，心中不由抹了把冷汗。这家伙，扭扭捏捏归扭扭捏捏，怎的如此敏锐，差点给他揭了我的老底去：“那自然是从画本上看的。”
　　朱棣半信半疑地转过头去，好在他没再追问，不然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搪塞他。
　　识海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人间的祈求没有对象，有的地方已经大旱三年，你这样人间会乱套的！”
　　我心里乐了，也以想法返回：“沈成玉，你这小毛孩子胆子倒不小。你老娘给你万世镜就是让你来监视本尊的？人间大旱关本尊何事，不应该去找雨神那老头吗？八成是又喝多了忘了下雨了，啧啧。”
　　那头沉默了一会，我便感觉到那股气息自识海中消失了。
　　毛孩子果然是毛孩子，这么给吓了一下就溜走了，回头得找他老娘打个小报告。

　　出征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自他答应我那日起，甚至用不上我招呼，他自己就已经开始借着收罗逃兵的名义招募奇人异士，厉兵秣马的速度比想象中快不少倍。我有理由怀疑，朱棣这小子只是来问我走个形式，自己心里早已想好了要走这条路。
　　也是，毕竟如果不走，哪日他这清闲王爷也做不成了，怨谁去呢？朱允炆，你还是太嫩了啊。
　　但小皇帝的动作比想象中也要迅速，那日朱棣正和一帮亲信站在鸡舍里讲话——听他的解释是这样可以掩盖他们的密谋声。小皇帝的探子就到了燕王府门口，好在消息灵通，我将朱棣拽回寝房，不顾他疑惑的眼神就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他顿时一阵酸水哇哇乱吐，恰好那探子被张玉领着进了前庭，瞧见他跪在地上狂吐不止，两眼迷离痴呆的模样，居然就这样放心走了。
　　待外边的人来报那人已走远，朱棣才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楚光瑶，劲是不是太大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劲不大点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朱棣白了我一眼，接过侍从的帕子擦了擦仍在抽搐的嘴角：“你这样那人就真的会信？”
　　我晃了晃头：“那当然，据我所知，那人比较好骗。但下一次就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了哦。”
　　果不其然，朱允炆并没有那么信任探子，又派了谢贵等人前来。他的这点小心思自然逃不过我的眼睛，手把手教了一番如何装疯卖傻之后，我领着朱棣来到了街头，瞧见他按计划在街上撒泼打滚喊妈妈，我差点当场笑出声来。
　　过一会，我在街角能看见他的地方坐下，摆个小碗开始敲木鱼，假模假样念几句。往来的人潮中果然有那么几人来来回回，悄无声息地看着这出闹剧。
　　我重重敲了下木鱼，朱棣的目光不经意瞥过，我站起身离开，他也停止了打滚，流着口水一路拽着年轻姑娘的袖子往庆寿寺走。
　　谢贵果然跟了上来，一进庆寿寺，朱棣就马上奔到那住持炕上，不知从何处卷出一团棉被，紧紧把自己裹住：“好热啊好热啊好热啊！”
　　我看到谢贵脸上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知道已经起了效果，比了个手势让朱棣再坚持会。不出半炷香，那些人便陆陆续续离开了。我一路跟着他们几人，直到他们上了马车一路扬尘而去我才回到庆寿寺。
　　一进寺庙，朱棣就黑着个脸瞪着我。今天这一出虽是骗到了谢贵，但也把他的脸面丢了个干净，这会估计想找我算账。我赶紧劝道：“脸面重要还是项上人头重要啊？”
　　他不说话，但似乎消了些气，背过身自己一个人走了。
　　其实有别的方法可以骗过朱允炆，但是嘛，这回纯属我个人的恶趣味。

　　很快我得到消息，朱允炆派遣宋忠率兵三万，镇守山海关一带。刀已经明晃晃地架上，只缺刽子手的稍加用力。
　　但真的是这样吗？
　　我坐在燕王府内，看向南京的方向，我仿佛看到朱允炆正左手执棋，胜券在握地要落子。
　　可惜这把不是他的回合，我拈起一片枯叶。
　　勤王。

　　先皇祭日，朱允炆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让朱棣自投罗网的机会，怎么会轻易放过。
　　朱棣焦虑不已，只好先那我说的将他三个儿子派过去。
　　历史从这里开始已经有了微小的改变，我不方便再插手，只得由了他去。在我看来，这三人定是有去无回。到时候燕王府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朱棣的心态。现在北平的事务大多已确定下来，我便扮作叫花子，一路随着燕王府的马车去了南京，盘算着或许可以暗中动动手脚，好让朱棣多欠点人情。
　　果不其然，三人一入京城便被扣押起来，我装作侍卫混进御书房，恰好听到黄子澄与朱允炆商议此事。
　　黄子澄昂着头站在朱允炆身前，听完朱允炆要处死这三人的计划，竟然连连否决：“陛下若此时杀了这三人，只会打草惊蛇，依微臣只见，此时将燕王之子送回北平或许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我心里不禁咋舌，前些日子将那藩王一个个全都废掉的是他黄子澄，就是蛮荒之地的叫花子也知道他们将矛头指向了燕王，现在却在这顾虑这顾虑那的不肯动手，我要是朱允炆，我现在就掐死他。
　　不过还好这种一根筋不在我方，不然我定是要想尽办法让他滚蛋回家。
　　后来他们二人还聊了些有的没的，我津津有味听了片刻外头的小宫女聊八卦，也抽身走了。
　　任务已经完成了，朱棣的三儿子都保住了，我也没必要在南京消磨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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