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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拾捌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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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时边陲,岭城。
关振国皱着眉,眉间的愁绪浓的化不开。蒋氏坐在他身边,安抚似的执起了关振国的手,轻声言道:“将爷,莫要再同阿鸠拗气了,多大岁数的人了,怎还跟稚子似的。”
关振国黑了黑脸:“这丫头为了那个劳什子秦屿公子,竟敢公然违抗圣意,险些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你说,你说这秦屿有什么好?”
蒋氏掩唇,笑答:“是,那秦屿半点比不上天时的各位青年才俊。”
关振国刚想点头,才发现夫人是在揶揄自己,自觉无趣也无厘头,便也不再发牢骚。
陆无双那个臭小子,不肯让自己的妹妹远走,居然拿自己已订了婚约的女儿去和亲。
简直是荒唐!
关振国思及此,又忍不住皱起眉头,但见蒋氏在一旁看着,还是悄悄地松了眉。
但愿这天时皇子看不上自家闺女,好还她一场幸福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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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璧王府。
方斯微倚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昨日同沈居安商定了一番,已将计划的大致脉络敲定,剩下一些细节到时候再随机应变也不迟。明日便是宫宴,齐地的使臣身份暂且不知,但并不碍事。
这次当着那些人的面,方城再怎么愤怒也无济于事,这样的场合最适合帮助沈居安“复生”。
想到昨天在梧桐阁两人商量时她那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带了点小人得志的得意味道,竟然平添了几分可爱。
明天一定很有趣。如是想着,方斯微晃了晃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嗯,不是她泡的,真难喝。======================================================================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准备完明天必要的道具,沈居安甩甩胳膊回了安居苑,她的瞳孔倒映着万千星辰,摇曳生辉。
众星跟在一旁,心里不禁默叹。
那媒婆最开始来王府说亲时,王妃本是要作为陪嫁过来的,那媒婆提及时,说:“丞相府的二小姐,只能言是睫如蝶翅展掠,色盛山河之秋,恐怕天时难有美人与之媲美。”
当时府里人只当是媒婆收了那二小姐好处,往好里讲罢了,如今一看,的确是光彩夺目,波光潋滟。
众星这头正走着神,冷不丁发现自己超过了沈居安大段距离,猛的回头,瞧见沈居安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织女星明明暗暗闪烁不已。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竟一时目不转睛,呆愣愣出了神。
明亮星光下,浓稠的思念席卷而来,沈居安移开目光,用力擦了擦眼角。抬脚回了院子。
众星心头泛起了嘀咕。王妃这是怎么了?
沈居安若无其事地回到屋子里,摘下严实的斗笠与面纱。脸部肌肤重新接触到略微潮湿的空气,她舒了口气。
明日是个重要时机,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这条命即使是楚狐然也未必能保住。她惯没有欠人人情的习惯,此次被楚狐然救了一命,不只?知要为她报恩到几时。
次日。
沈居安睡了个懒觉,起来后一番梳洗打扮,描画好妆容。沈居安唤众星帮她梳一个简洁一点的发髻。众星一边替她细细理着鬓发,一边同沈居安随口聊着天,期望能够缓解一下主子的紧张,自己却是紧张的一塌糊涂。
沈居安有些哭笑不得,安抚似的拍了拍众星:“我没事,你也无需这么紧张,要相信你主子的能力。”
众星点点头,手上加快了速度,刚刚梳理完毕,就瞧见主院的丫鬟金风步履匆匆地走至门口,冲众星福福身子:“奴婢金风,替爷给无暇医师带话。”
众星点点头:“你进来吧。”
沈居安连忙戴好面纱,随手拿起一株野草把玩着,金风见她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轻咳了一声:“奴婢金风,王爷请无暇医师前去主院一趟。”
虽然好奇为何本住在东侧客院的无暇医师为何跑到了故去王妃的住所,但王爷嘱咐过,少看少问,少听少想,金风将心头那点疑虑压下,见那医师放下手中的草药向她走来,便自觉地走在前头带路。
行至主院,远远瞧见方斯微正站在主院门口往二人的方向看。见沈居安来了,便将金风遣退,见四下无人就牵起沈居安的手。
沈居安一时竟有些不自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若是被有心人看了去,妾身这项上人头可不保。”
方斯微难得地穿了一身华贵的正装,绛紫色的锦缎上烫着若隐若现的金纹,在背后暗描一条盘龙,终是有了那么几分天家的威严。他瞧了瞧沈居安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唇角勾起一个笑,没头没脑地问道:“沈居安,没想到你还会医术?”
沈居安本以为他要说什么要紧事,听他这么一问不禁发笑:“自然是不会的。那些话都是怀王殿下在马车上教会妾身的。”
方斯律?方斯微眯了眯眼,他这个皇弟居然还对医术有所钻研。
他看着沈居安微微眯起的双眼,替她将斗笠戴上,牵着她向外走。府外马车早已候着,沈居安走在他前头,日晕之下那背影竟看不真切。
“沈居安。”他忽然开口,“你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那人儿的背影僵了下,随即半侧过身来。他仿佛能瞧见那双眼睛透过层层白纱落在他身上。
“爷觉得为何,那便是为何,莫要带着答案问问题。”
话音方落,沈居安已转过身去,加快了脚程。方斯微顿了顿,抬脚跟了上去。
她说的没错,不应该带着答案问问题。
待方斯微上了车,沈居安便一屁股坐在车边。马车车轮滚动,沈居安嘴里哼着听不出调的曲子,好不惬意。
街边人来人往,商贩酒楼好不热闹,沈居安瞧着,心情明朗愉悦。
自己来到这洛城那么久,却也没机会见识见识这洛城的繁华。她看见的只有腐败,疮痍,寻欢作乐的贵族,深宅大院里勾心斗角的尔虞我诈。
沈居安本身并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可太过剔透的性子又注定了她必会卷入这些棋局。
若不想成为牺牲品,那就把握主动权。
这是母亲教她的处事之道。
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倒是已到了皇宫门口,富丽堂皇的殿宇上做工精细的琉璃瓦此起彼伏,远远望去,竟像一座璧山。
沈居安咋舌,见方斯微下了马车,便低下头随其走入。
一路上,数十名宫女路过他们的身畔,都低着头弯着腰,齐刷刷地向方斯微请安。
行至万象殿,方斯微抬脚跨过玛瑙砌成的门槛,步入那极尽繁华的大殿。
沈居安本以为齐地齐灵公的寝宫已算豪华,谁曾想,这天时竟还有这样一座万象殿。
墙壁上嵌着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排一排,足足有三十六颗之多,虽方至正午,那明珠之辉竟可以外头烈阳媲美;地上铺着的是千金难求的秦暖玉,此玉只在蛮荒之地,兰陵祁连山的另一边有产,而那一带住着凶恶的秦人,使得无数商人望而却步,在这却当做普通的花岗岩一般铺在地上:殿最前方是主座,全都用黄金铸成,两边扶手上各雕刻着四条盘龙,王座顶端是一颗珠子,沈居安细细打量,惊觉这是母亲念念不忘的珍宝,沧海月明。
整座大殿修的可谓是穷奢极欲,沈居安怀疑整个天时的财富都集中在了这儿,而这地方,却只是用来宴请宾客的。
一个朝代的脸面,是用多少民脂民膏贴起来的?
不多时,几位王爷纷纷而至,方斯衡那厮在瞥见她时还轻佻地挑了挑眉毛,沈居安莫名觉得浑身不舒服,胳膊上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
沈居安移开视线,瞧见一瘦小男孩带着一个随从走了进来,有些胆怯地在一面容秀气稚嫩的王爷身边坐下。
这是哪位王爷?也太不像王爷了吧,怎弄得和下人一般?沈居安不解。
方斯微盘腿坐着,沈居安站在他身后,默默发呆。四周寂静无声,来来回回上菜侍酒的宫女连脚步声都没有,沈居安不自觉绷紧了身体,生怕打破这份寂静。
“六弟,近几日来身子可还好?”
方斯衡忽然开口,略带笑意的低沉嗓音在安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楚。
沈居安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那瘦小男孩似是刚刚回神,连忙点头回应:“谢二哥关怀,德儿近来过得很好。”
竟是六王爷燕王吗?
沈居安费解。
不一会,方城走进大殿,身后跟着数名低眉顺眼的宦官,他径直走到王座,微微撩起繁复厚重的龙袍,眉眼透笑地落座。
紧接着,走进来一位高大的男子,身后跟着一位妇人与二位姑娘,他们的几名侍卫停住脚步,站在殿门口。
看来这就是另外两国的使臣了。
“朕早听闻兰陵的‘冰雪将军’骁勇善战,力拔山兮气盖世,将兰陵北疆的秦人打的落花流水,不敢侵犯兰陵地界,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方城笑道。
关振国哈哈大笑,躬身,双手抱拳作揖:“景皇谬赞,在下一介莽夫,得以保家卫国已感激不尽,怎敢邀功自赏。”
两人愉快交谈着,气氛渐渐放松下来,沈居安松开交握的掌心,发觉自己已出了一手的汗。
“关将军,令千金当今也是该出嫁的年纪了,兰陵王同朕交待,要替她择个良夫婿,但朕的孩子大多有了正妃,朕也不愿委屈了令千金做妾,将军意下如何?”话锋一转,方城将话题不着痕迹地扯到了关键问题上。
沈居安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场中央的动静,生怕遗漏什么关键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