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暇》乘香枕月

17、拾柒谋

　　远远瞧见繁华园外站了个梅红色影子，方斯微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上前一看，正是梅浅浅在那探头探脑。
　　梅浅浅见他前来，喜上眉梢：:“爷！您来看妾身了吗？”
　　方斯微看着梅浅浅纯真对笑容，不由得松开了眉头，轻轻揽过她进院子：“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还乍乍乎乎的。踏雪寻梅呢？”
　　梅浅浅撅着嘴娇嗔道：“她们俩高兴地不得了，把妾身当个瓷娃娃一样恨不得供起来，这回应该是在厨房里炖些补品吧。”
　　方斯微拍拍她的肩，面上摆着柔和的笑意护着她进了院子。
　　梅浅浅在贵妃榻上坐下，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突然笑了笑。方斯微转过头看着她，温和问道：“怎么了？”
　　“爷给妾身肚子里的孩子取个名吧。”梅浅浅歪着头，窗外暖阳溜进来，拢着她水灵的面庞，周围偶尔有细小的尘埃飘过，衬得眼前人像脱俗的仙女。方斯微微愣了下，随即转开视线。
　　他现在怎么看什么都像那个人。方斯微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微微偏过了头。梅浅浅却误以为他不想谈论关于孩子对事，连忙挽着方斯微的手臂轻轻摇晃：“爷，别不开心了，妾身不说话了。”
　　方斯微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回头笑了笑道：“本王还要筹备宫宴的准备，浅浅先休息吧。怀了身子就好好养着，生下来可是这璧王府头一个子嗣。”
　　梅浅浅点点头，目送着方斯微匆忙离去，眼眶酸涩得要掉下泪来。
　　踏雪方走进院门，便碰见了出来的方斯微，见王爷面色不虞，急急忙忙就去看看小主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瞧见梅浅浅那副黯然神伤的样子，赶紧上前安慰着。小主现在不同以往，随意动气伤心是大忌啊。
　　方斯微出了繁华园，竟觉得身上轻松了些，在路上瞧见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来不及思考便将那人影喝住：“什么人！”
　　人影僵了一下，转过头看清是方斯微就迅速跪下，声音有些颤抖地道：“奴婢见过殿下...”
　　原来是凤此歌身边的顾盼。方斯微冷哼一声，正准备绕开她继续走，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疑惑地问道：“你在这干什么？”
　　顾盼登时支支吾吾起来，比手画脚说了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奴婢...小主...没什么没什么。”
　　方斯微狐疑地看了眼语无伦次的顾盼，想了想今早此歌传唤了府里新来的医师，正好去看看此歌顺便感谢下那医师，干脆抬脚往梧桐阁走去。
　　顾盼吓得脸色惨白。这个时辰小主应该还在审问那医师，王爷要是去了那不就穿帮了！她赶忙迎了上去，壮着胆子拦在方斯微面前：“殿下！”
　　方斯微疑惑地拦着她，顾盼绷不住了，身子一侧：“奴婢带您去！”
　　方斯微：“......？”
　　他又不是不认识梧桐阁，这丫鬟怎么奇奇怪怪的。
　　虽是那么想，他还是一声不吭跟着顾盼走了。
　　顾盼一路上磨蹭地不得了，方斯微实在是没耐心跟她耗下去，在顾盼第四次假装迷路错过梧桐阁时一脚跨了进去。
　　里面一定有问题！
　　这头凤此歌正帮沈居安涂着烧伤药膏，一边与她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堂屋的门就被人一下子打开，露出方斯微的脸来。
　　凤此歌：！！！！
　　沈居安：！！！！
　　沈居安慌忙戴上斗笠，将为了上药半褪的衣衫理好，背对着门口大气都不敢出。
　　方斯微一进来便看到凤此歌搂着那黑衣医师半躺在榻上，还在那人背上摸来摸去，心里顿感一阵怒火，将门狠狠关上便沉着脸走近二人：“怎么回事！？”
　　凤此歌在短暂的慌张后很快冷静下来，不着痕迹地将沈居安推开：“回爷的话，妾身今日身子不爽利，听闻新来的医师医术高明，便差人寻他来看看。”
　　很好，看看就看到榻上去了，看看就开始褪衣裳了。
　　方斯微额角青筋暴起，一把揪着无暇的衣领就拎了起来：“你是个什么东西，见本王还戴着斗笠！？给本王滚出府去！”语罢，伸手就要去扯她的斗笠，沈居安暗道不好，紧紧攥住斗笠另一头。
　　凤此歌刚想出声阻拦，就见那两人一人攥着一边各不相让，沈居安终是女子，力量不敌方斯微，那斗笠被一把夺取，她破罐子破摔地将脸捂了起来。
　　方斯微满是怒气的脸色瞬间僵住了，他微微侧过身，转头看向凤此歌：“你先出去，谁也别进来。”
　　凤此歌转了转眼珠子，瞥见方斯微正在颤抖的双手，心中已经了然，嘻嘻笑着退了出去，顺手落了锁。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沈居安捂着脸尴尬无比，觉着方斯微这个样子多半是觉着哪里有些不对，无奈先发制人道：“殿下这个样子是要轻薄卑职吗？”
　　她声音沙哑无比，听的人心上难受。
　　方斯微将她慢慢放下来，缓缓踱步到她身后：“无暇医师，怎么从没在天时听过这号人物？”他努力压下声音的颤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敢轻易下定论。
　　沈居安咽了咽口水，将面纱系牢，不慌不忙地答道：“卑职先前一直在外游历，殿下劳于国事，自然是不会过问的。”
　　方斯微冷哼一声，转过身正对着眼前人的后背，轻轻拨开她有些散乱的头发。
　　“无暇医师，你可知晓本王的王妃后颈上，有一粒朱砂痣？”
　　沈居安暗暗吃了一惊，一边惊叹于方斯微的观察力，一边懊恼着自己的大意，慌忙往前踏一步：“殿下说笑了，巧合罢了。”
　　方斯微看着她眼眸愈渐深遂，双手从背后环住她，轻而易举扯下了她的面纱，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身与他四目相对。
　　沈居安只感觉面上一凉，猝不及防对上他含着喜悦的眸子。
　　“沈居安，你...”方斯微看着眼前这张日思夜想的容颜，只觉着难受的厉害，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她回来了，她真的没有走。
　　“你本事可真大啊，沈居安。”千言万语哽到喉头，只化作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他张了张嘴，眼前秀丽的容颜逐渐放大，思念如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只剩下她弯弯的眼里细碎日光。
　　他紧紧将她锢在怀里，沈居安被他勒得差点透不过气来，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好笑地抚了抚他的背：“好了好了，至于么？妾身这不是还活着么。”
　　“那不一样。”方斯微哑着嗓子松开她，颤着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喉咙，“沈居安，本王谢谢你能够活下来。”
　　嗓子怎么就成这样了呢，方才她穿衣裳时他匆忙瞥见她肩胛上还有些烫伤，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是他没能保护好她，终究还是把她卷了进来。
　　沈居安看着方斯微小心翼翼的神情，不自觉抿唇笑了笑。原来这个傲娇幼稚鬼还有这么一面啊。
　　“说来话长，不过妾身现在还不能‘复生’，还望爷能配合一二。”沈居安正了正色，她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反正迟早要告诉方斯微，越早知道越保险。
　　良久，方斯微才慢慢放开她，屋外的人早已被凤此歌遣散，沈居安稍稍松了口气。方斯微看她一副恍惚模样，多半是心中憋着事，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沈居安摇摇头，抿了抿唇：“妾身现在是‘已死之人’，须得一个契机才能‘起死回生’，不知爷可有什么好主意？”
　　方斯微想了想，慢慢走去那太师椅上坐下，沈居安见他迟迟不说话，也不吱声，跟着坐下。
　　约摸半柱香的时间，凤此歌在外头敲了敲门板，兀自推了门进来。瞧见两人各自坐在椅子上，松了口气：“没出什么岔子吧，还请爷恕罪，妾身同王妃也是迫不得已。”
　　方斯微颔首，示意他知道。凤此歌悄悄挪到贵妃榻上去，屋子里又没了声响。
　　外头天光忽然一暗，方斯微自然而然地抬起头向外看去，原来是有云飘过，挡了那太阳。他忽然僵住了身子。
　　先前从废墟里找出来那具遗体，其实并不是沈居安。她是如何在哪样绝望的环境下抽开身的......？
　　心中那么想，嘴上很快就下意识问了出来。沈居安一愣，垂眸道：“是楚狐楼的楼主救了妾身。”
　　楚狐楼？方斯微蹙起了眉头，怪不得先前是四弟沈居安送回来，原来是和楚狐然那厮有关。看来他得好好调查下那楚狐然，她从不自己处理事情，除了贴身的仆人与四弟，多半是没人见过她真面目。楚狐然究竟有什么秘密，，竟能让一个王爷为她买命......
　　不过沈居安能活下来，还多亏了她的协助，这尸体多半也是她弄来换下的。
　　等等，换下尸体...
　　他望向窗外，那云只剩一点尾巴在那日影里，天也逐渐亮了起来，不一会就又有光洒在了他身上。
　　偷天换日......
　　宛如醍醐灌顶，方斯微一下子就回过头盯住沈居安，那目光刺得沈居安生生收回思绪，疑惑的看着他。
　　“本王有个想法，但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