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暇》乘香枕月

16、拾陆谋

　　璧王府。
　　沈居瑶掀开马车帘子，瞧了瞧挂满白绸的院墙，勾了勾唇便差人去敲门。
　　镜花同府门口的小厮交涉片刻，只见那小厮打开府门，让门房去通报，不一会便回过头来：“殿下说不见。”
　　沈居瑶皱起眉头，有些不快地追问道：“怎么可能？阿微怎么可能不见我？别是你个贱奴传假消息吧？”
　　那小厮不卑不亢地答道：“回英王妃的话，小的怎么敢做这种事，只是王妃逝世，王爷下令闭府发丧三日，谁都不见。”
　　一听得是因为沈居安，沈居瑶更生气了，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就扯着嗓子叫骂起来：“沈居安算个什么东西？上不了台面的懦夫也配阿微为她发丧？如此恶毒害得我跟阿微无法相守的女人早该一道天雷劈死了！让她苟活四日已经是上天的恩惠！快些打开府门，本王妃要进去！”
　　先前方斯微听门房来报说英王妃求见，他想都不想就回绝了，但觉得放心不下，生怕沈居瑶死皮赖脸进府来，便亲自去门房看了下。谁知刚刚走近门口，就听到沈居瑶尖细的嗓音在那说些不堪入耳的话，面色一沉，就静静站在门后听着。
　　沈居瑶正骂得起劲，反正沈居安已经死了，而看方斯微的态度也不像是多重视她的样子，便肆无忌惮地诋毁起来。
　　“她在丞相府就是个配角料，真以为嫁给阿微可以翻身？痴人说...”
　　她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眼前朱红的府门就被推开。沈居瑶心头一喜，瞧见一抹深青色的衣角，刚要出声喊他，就听得一声冷斥：“沈居瑶，想进来吗？”
　　沈居瑶一愣，随即欣喜若狂地点点头：“阿微！当然了！你看这个狗奴才他...”
　　话未说完，就被方斯微冷声打断：“那你就做梦吧，英王妃。在本王的王府门口辱骂本王的王妃，真不知道沈丞相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女儿！”
　　沈居瑶愣愣地看着“砰”的一声关上的大门，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此时她还探着半个身子在马车外，看上去尴尬无比。
　　“阿微？”沈居瑶不敢相信，那个彼时对自己温和的阿微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一定是沈居安从中作梗！可恶！
　　沈居瑶怨毒地看了看墙上那几捧白绸，恨恨地缩进马车命那车夫掉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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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居安这一日都过得特别舒心，出了蒙个面去厨房看一下药材以外，既没人来吵吵嚷嚷，也没人时不时来这里溜达一下，她甚至产生了“当医师比当王妃要舒服多了”的错觉。
　　今早听闻了下人们说方斯微被邀去参加宫宴的事，沈居安挑眉，这并不出乎自己的所料。方城费心费力地要弄死自己，肯定是有目的的。而她一死，方斯微的正妃之位就空悬了出来，可想而知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自己现在这个身份极其尴尬，来路不明的神医肯定会引起宫里的警觉。沈居安头一回意识到在这洛城失去了母亲她真的很难再保全自身。自己一路太过顺风顺水，只不过因为遇见的都是些没脑子的家伙，她头一回那么近地感受到死亡的气味，滚烫的土地和渐渐窒息的痛苦时不时浮上心头，敲着她脑内的警钟。
　　这就是轻敌的后果。对方是一国之尊，不是沈府那些没见识的姨娘和下人。
　　所幸自己一身本领派上了用场，不然如何回到璧王府还真成了一个问题。
　　想到那神神秘秘的楚狐然和怀王，沈居安脑内头绪愈发缠乱，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管他那么多做什么，等自己将方斯微治好，就溜之大吉。什么皇上璧王丞相，拜托离她远一点！
　　沈居安抬首，望向窗外，午后阳光慵懒，小院子里安静的很，空气中的馨香扑面轻抚，微风袅袅。
　　其实她从来都只是想活下去。她不求富贵，不求王权，不求身份。沈居安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真的卷进权力斗争的漩涡，并将为此生存下去。对于那些工于心计的女人，心机深沉的男人，她实在是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外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居安下意识理了理斗笠，正襟危坐。她一看来人，心里打起了大大的问号。
　　那急匆匆的来者正是凤此歌身边的顾盼。只见她红着眼，眼眶里憋着眼泪，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哽咽道：“无暇医师，小主害了些怪病，还请医师去看看吧。”
　　沈居安觉着莫名其妙，昨夜看她跟丽茗开撕还活蹦乱跳的呢，怎么无端就害了病呢？但想了想自个儿此时的身份，沈居安还是点了点头，拎起药箱就随顾盼往梧桐阁赶。
　　顾盼一边走一边偷瞄着身旁一袭黑衣的医师，心里不知再嘀咕些什么。
　　沈居安挂念着凤此歌的怪病，快到梧桐阁时顾盼说还要去厨房取燕窝便与她分开，沈居安草草看了眼，见她的确是去了厨房方向，就没多心。
　　谁知到了梧桐阁，她方跨进一只脚，一口麻袋就罩了下来，紧接着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压住了自己。
　　沈居安：“？？？”
　　一声厉喝从头顶传来：“说！你是谁！来到王府有什么目的！”
　　沈居安：“？？？”
　　眼前麻袋被揭开，伴随着一个恶狠狠的声音，斗笠被一把掀开。
　　“让我看看你是个什么玩.......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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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此歌搓着手看着坐在案边梳理头发的沈居安，第十八次开口道：“姐姐...妾身不知道是您，还以为有什么图谋不轨的人想混进来...”
　　沈居安嘴角一抽，捂住了她叽叽喳喳的嘴：“够了，算我求你，别提了。”
　　太丢人了，从来没听说过谁府上的医师去看病还没看上就被套了麻袋的。
　　凤此歌见她喝着茶，面色稍有缓和，搓搓手继续道：“其实啊，王妃啊，这个，妾身昨日见您行为举止古怪，就以为是什么...咳咳。您的嗓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居安摇摇头，示意顾盼拿些纸笔来，在纸上写了句话递给凤此歌看：“当日烟太大了，熏坏了。”
　　凤此歌了然，心里却更怨起方斯衡来。这靖王一直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谁成想他居然敢把歪心思动到王妃身上来。当日她被逼着离开柴房附近，瞧见爷回来那表情难看极了。看来爷对这位王爷是极失望的。
　　不过方才她掀开那头套的瞬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捧着沈居安呆滞的脸看了好几回才确认是货真价实的王妃。真是不幸中之大幸啊，凤此歌默默向上天感恩。
　　“王妃，这靖王也忒可恶了点，明日就让爷在朝堂上弹劾他！”真当璧王府都是任他拿捏的女流之辈不成？
　　沈居安眯了眯眼，转头看向凤此歌，清了清嗓子道：“此歌，你觉得靖王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天子脚下动手，是为什么？”
　　凤此歌一愣，下意识顺着她的话引想下去。为什么呢......？
　　她瞳孔骤然一缩，回过头盯着沈居安的鼻尖，不敢置信地道：“王妃？不可能吧，怎么可能...‘
　　沈居安勾勾唇，慢条斯理地磨着杯壁：”没什么不可能的，这是必然的，你早该看出来的。“这已经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了，这府里的女眷消息肯定灵通，她那一日踏进璧王府时就已成了俎上之鱼。她也早该想到的，从那一刻起，自己就再也无法脱身了。要么生，要么冤屈而死。
　　她懦弱的思想已经害死了一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沈居安微微仰首，透过门帘看着外头朗朗晴天。
　　她终于彻底看清了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选择，那么接下来，命运就将把握在最聪明的人手里。之前她自负无欲无求，成了执棋手中的一枚棋子，连自己重要之人的性命都保全不了，
　　这一次，不为了谁，就只是为了自己，她要好好的反客为主一次。
　　这头凤此歌好不容易消化完了庞大的信息量，心知沈居安死里逃生心中定是有许多怨言。她深吸一口气，略有些担忧地问道：“那你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沈居安冷笑了一下。
　　当然是以牙还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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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斯微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他揉揉太阳穴，望向窗外，艳阳高照，将院子里的海棠映得朝气蓬勃。光芒打在那张写着可笑家规的宣纸上，透过薄薄的纸张，落满一地哀伤。他愣了愣，随即轻轻捂住了双眼。
　　就像做了场很潦草的梦，无论怎样都无法如愿。
　　谨言担忧地站在门口，见方斯微醒了便走进来，低声道：“王爷，梅侧妃有喜了。”
　　方斯微怔怔地看着掌心的纹路，“嗯”了一声，躺了好一会才起身梳洗往繁华园走去。
　　这是他成亲以来头一个子嗣，说不高兴那是假的，但他却怎么都无法轻松地笑出来。在这样的时候诞生，也不知是福是祸...
　　沈居安......

　　www没人看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