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拾伍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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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宫。
江边月已经发了一个时辰的脾气了。
方城坐在她旁边，被时不时的瓷器碎裂声搅得头疼不已。
一个小小的沈居安，至于边月和他一哭二闹三上吊么？
“好了，边月，歇息会吧，多哭伤身。”方城瞧见江边月红的不像样的眼，还是心疼了点。
江边月将手里的一个青花瓷釉鸢鸟纹杯“啪”砸成碎片，见手边实在无物可砸，干脆一屁股坐在贵妃榻上，“呜呜”哭起来。
方城实在是沉不住气了，开口道：“边月，只是一个沈氏，你至于么？”
江边月哽着，一听方城这般无所谓的态度，激动的一下子站起身：“你知不知道，这沈居安，那气质样貌同阿霜姐姐极其相似！万一她就是那个阿霜姐姐的遗女呢？”
那日沈居安进宫，他们走了之后她便问了方城阿霜姐姐的事，,,谁知阿霜姐姐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逝世了，只留下两个孩子，然而沈府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这两个孩子是谁，方城心中恨的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如果那近日来沈风月从齐地接回来的孩子真是如霜的女儿...
方城脸色微微发白，瘫坐在檀木椅上。自己杀了她的女儿？
江边月坐下，显然已经笃信沈居安是故人之女，冷哼道：“方城，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没想到阿霜也没能逃过这样的命运。”
江边月默默流泪，却也是缓和了口气：“现如今月凝姐还不知道这事，你准备好吧。搞不好她一激动直接起兵造反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如果那沈居安真是阿霜姐姐的孩子，本宫定不会亏待她，阿微娶了她是福气。更何况如果没有阿霜姐姐，陛下的命和皇位此时都在别人手上。”
方城麻木地点点头，起身慢慢走去月漪宫。
今世有云，得三朝璧者便可坐于帷帐之中得天下，立于朝堂之上晓江湖，这三朝璧并非什么宝物，说的正是那个冠绝天下的神秘女子——如霜。
沈风月之前一直有意无意造成一种沈居瑶是如霜遗女的错觉，所以他才会对沈居瑶多加关照，但如果沈居安真的是那样特殊的身份，自己这一步走的绝对是大错特错。
方城慢慢走着，难得没有坐软轿，一边思索着如何挽回这样的局面，一边疑惑着沈风月的目的。
他路过落月宫前头那片荷花湖，此时正值盛夏，湖畔接天莲叶藏着点点莲华，美不胜收。
方城漫不经心地瞟了眼那荷花，整个人宛如魔怔一般停了下来。
他一直想不明白沈居安和沈居瑶都是沈风月的女儿，无论哪个发达了都少不了他的好处，但为什么要混淆他的视线，还把沈居安送到齐国去呢？甚至如今沈居安死了，，丞相府也没有丝毫动静。
看着那荷花，他断掉的思路瞬间连接起来，一个几乎近在眼前的关键点浮出水面。
——如霜的孩子，会对沈风月不利。
方城微微垂下脸，眉头狠狠拧在一起，刘善站在他身后，担忧地看着他。
他居然被沈风月当枪使了！？
结合之前种种奇怪的表现，方城几乎可以肯定，沈居安身上，绝对有什么能威胁到沈风月的东西。
岂有此理！
方城几乎要咬碎了牙关，他还没有如此的被人戏弄过。他忍住快要窜破天的怒意，深深了口气。
没有关系，几日后，他会送沈丞相一份大大的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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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府。
沈居瑶一大早就莫名其妙地醒了，她看了看身边的方斯衍，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裳，坐在镜前。水月与镜花走过来给她梳洗。
沈居瑶随口问道：“最近可发生何事？”
水月点点头，眼里没什么波动：“璧王妃死了。”
沈居瑶愣了一下：“死了？”她像是不敢确定，捂了捂胸口又问了一遍：“沈居安死了？”
见水月点点头，沈居瑶来不及多想，一阵狂喜卷上心头，若不是方斯衍还在一旁酣睡，她真想大叫一声，以尽心头之快意。
那个阻碍她陷害她的女人，那个占据了璧王妃之位的女人，丞相府的二小姐，自己的庶妹，死了！
明明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她心头却丝毫惋惜都没有，只剩下无边的喜悦和痛快。水月低着头，立在沈居瑶身边，心中不禁叹息一声。
沈居瑶的手激动地微颤，“啪”地掰断了手中的翠玉簪子。破碎的碧玉被随意抚到地上，侍女进进出出的脚来回踩踏，如此数般，已不见踪影。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沈居瑶才慢慢平静下来。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云鬓，对着铜镜道：“水月，帮本王妃梳个最美丽的发髻，我们去璧王府‘悼念’一下本王妃的...短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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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方斯衍醒来时，身边已是冰冷一片，床榻上的人已经离开多时了。他苦笑一声，抬手拈起沈居瑶落在枕上的一根长发。
长发泼墨般黑，细细软软，发梢挠着他的掌心，隐隐作痒。方斯衍抬手，盯着自己掌心的纹理。错错落落，沟壑纵横。
他年少时，曾在宫宴上见过沈居瑶。那时正值隆冬，御花园里满是一簇簇傲雪寒梅，他站在石桥上，看着远处走来一个小姑娘。她弯下腰去捡那落在雪地里的红梅，笑靥如花，整个人藏在银红色的貂裘中，衬得皮肤雪白水嫩。惊鸿一瞥，只此一眼，终生误。
他的正妃之位给那个巧笑嫣然的沈居瑶空悬了七年，只为等她出嫁。
她要嫁给皇子的消息很快在洛城不胫而走，可世人皆知，夫君是方斯微。
不是他，不是他。
沈居瑶的生活里，似乎从来没有过他的一席之地。
十年里，他见着她总是欲言又止，他不敢说出口，怕从此二人见面连寒暄都及不上，不成功便成仁，方斯衍选择了成全。
可四日前，在喜烛的烛光下，揭开盖头的他欣喜若狂。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坐在这里，目光温柔似水，眼里倒映着的是他。
成婚四日，这人儿的住所成了自己夜夜笙歌的地儿，可无论他多用心多深情，沈居瑶总是敷衍着，回避着，假意迎合着。
他无法去责怪她，他甚至知道这一切跟方斯微搭不上关系，但他还是去了。这都是他咎由自取。
方斯衍发了会呆，眨了眨眼，握紧拳头。既然已经拥有过，那便不能再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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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
沈风月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紧锁，目光深沉。
一位风姿绰约的夫人踩着碎步急匆匆地跑进来，身后领着一个还略带些稚气的女童，一进书房便跪在地上，低声道：“相爷，安姐儿她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沈风月阴沉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开口：“韩江雪，你把然姐儿带来干什么，这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沈居然毕恭毕敬地跪下，垂首道：“父亲，姨娘只是太担心二姐姐了，看然儿也很急，便一并带来了，父亲若要责怪姨娘，便连然儿一起罚了吧！”
沈风月眉间皱纹更深，一言不发。
韩江雪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相爷，安姐儿的遗体可寻着了？”
沈风月摇摇头：“尸身已经找到了，烧得面目全非，也不晓得是不是安儿。不过她不过一介女流，那火势太旺盛，又有靖王拦着不让救火，肯定没得救了。”
韩江雪也疑惑地皱起了眉，沈居然却是状似无意地抿唇一笑。
废话，沈居安那家伙要这么简单就死了，这天上都能掉钱下来。
还是黄金，十两的那种。
韩江雪却是焦急万分。
沈居安要是死了，她不就辜负了阿霜的嘱托？百年之后自己又该怎样面对她？韩江雪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真是对苦命的母女啊，明明都有着惊世的才华，却都这样英年早逝。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这样日复一日地在这丞相府里苟且偷生。
当初嫁给沈风月时，他明明不是这幅自私模样，自从五年前，一切就都变了...
韩江雪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沈风月，抽噎了两下，慢慢直起身来。
“相爷，请您一定要把安姐儿带回来。二姨娘定也是会同意的。好歹让安姐儿入土为安，落叶归根。”
沈风月看着韩江雪，嗤笑一声：“安姐儿又不是你亲生的，你怎的如此念她？”
韩江雪再次下伏身子：“安姐儿虽非妾身所出，却也是这府里的骨血，相爷想必也心疼自己的骨血吧。”
沈风月不动声色。这顶高帽子给他扣的好哇，若他不派人去将沈居安的尸首寻到并带回来，怕是要落下个冷血无情的把柄。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去，两人四周的空气仿佛也黏滞起来，韩江雪有些透不过气来。
沈风月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开口：“然姐儿快要及笄了吧，她和怀王殿下的婚事也该提上议程了。”
韩江雪心中一喜，连忙点头，道：“听余姐姐说，宫里近日有宫宴，相爷可能让然姐儿跟着一起去长长见识？”
沈风月颔首：“本就是打算带她进宫的，这怀王整日游手好闲玩世不恭，将来能不能有所作为很难说，但也要让然姐儿去熟悉一下。”
韩江雪应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妾身就先退下了，相爷安好。”
沈风月挥挥手，命人去打点了沈居安的事，合上眼，不知在想什么。
如霜，你的女儿也死了，你们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了。你是，他也是。
要怪只能怪你们当初什么都不顾地远走高飞，让他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就像上瘾了一般奇妙，他怎么戒也戒不掉。
沈居安本不该回来，是你，亲手将她送上了死路。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拾伍谋
